肖學軍
讀岳南的《那時的先生1940-1946中國文化的根在李莊》
岳南的《那時的先生1940-1946中國文化的根在李莊》,帶我走進中國抗戰艱危的六年(1940-1946年)。
掩卷沉思,李莊,名不見經傳的李莊,地圖上找不到它。如果沒有同濟大學遷往李莊,沒有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中國營造學社、北大文科研究所、金陵大學文科研究所,相繼內遷至此。李莊就不可能成為中國文化的中心。
回眸崢嶸歲月,日寇入侵,山河變色,戰火紛飛。戰爭、流血、流亡、抗爭迭起;讓人如墜黑洞,無路可行。內患外猶如一張大網,將各界綁的喘不過氣;絕望與希望打著架,混沌與清明交織著。中華民族何去何從,令人擔憂。
雖然偌大的國土,已經安放不得一張平靜的書桌了,可不管日寇有多兇惡,也不可能摧毀中華文化的命脈,不能熄滅中國文化綿延傳承的火種。因為那個時代的文人、學人素有家國天下的情懷,他們不愿坐等太平,而是決心踏過泥濘與坎坷,和全國億萬民眾攜手共創花紅柳綠的明天。面對受難的祖國,他們想用自己的方式為國家、民族做點事情。于是一路西遷,一路做學問。他們不懼隆隆炮火,心懷家國,不忘“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反抗侵略、呼喚和平,挺著病殘羸弱的身軀抗爭,以筆為劍,以人為碑,如流星劃過漫漫暗夜,將蒼茫大地遽然點亮!這群人,被岳南尊稱為“先生”。他們是傅斯年、李濟、董作賓、陶孟和、劉敦楨、梁思成、林徽因、童第周……這群飽受戰爭煎熬的學者在李莊這塊悲壯、深厚的土地上,譜寫出了一曲曲蕩氣回腸的詩篇,從此默默無聞的李莊亦得以名垂青史。
翻開書頁,我觸摸到了這群先生們最燦爛的真性情,感受到了他們在風雨中的堅守與從容。面對貧窮、匪患甚至死亡威脅,他們窮且益堅,薪傳火播,學慣中西的先生們既能用英文討論莎士比亞、雪萊、拜倫的詩歌,也能討論屈原、李白和杜甫的詩歌;他們熱愛生活;追求自由,歌頌愛情;他們敢想、敢說、敢干!他們一個個于激流深處有擔當,有風骨,有民族大義,有獨立精神和自由思想。
嗅著書香,我看到了知識分子背后那一根根瘦弱卻堅硬的脊梁骨。他們鐵肩擔道義,無論世事多舛,情懷始終不改、信念永遠不倒,他們成為了中華的民族記憶中最溫熱的一部分。透過作者酣暢淋漓的筆墨,民國大師們的個性與性情在時代的夾縫中張揚出來了。作品最讓我產生心靈震撼的,是他們向世界展現的不屈的精神風骨。以這些先生的學術水平,他們完全可以毫不費力地在國外找到票子、房子、車子、位置。然而,他們執著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用全部心智延續著中華學術的香火,為國家培養了朱光亞、鄧稼先、彭桓武等大批杰出的人才。
不僅如此,他們還潛心學術研究,寫出了大批高水準的學術論文和專著:董作賓完成了《殷歷譜》,梁思成完成了《中國建筑史》、《圖像中國建筑史》,哲學教授金岳霖寫出了力作《論道》和代表作《知識論》機械工程學家劉仙洲寫出了著名的《熱工學》,社會學家陶云逵創辦邊疆人文研究室和《邊疆人文》雜志等。當時,英國著名學者李約瑟到李莊,見到童第周等學者在艱苦簡陋的條件下,用金魚作生物實驗,堅持科研,曾驚異地說:“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奇跡?!睂W者們猶如困在沙漠里的金魚,在自己創造的精神海域中仍能自由遨游,令人折服。
這些先生的求知欲讓我動容,只要活著,哪怕只有一口氣,仍要在自己的研究領域努力地干下去,不怨天不尤人,不自暴,不自棄,相反卻是血脈噴張,靈性飛揚,散發出一種堅硬如石的特質。“國難不廢研求,六載清苦成巨制;室陋也蘊才情,百年佳話系大師?!绷核汲僧斈旯示娱T上掛的這副對聯是對他們最好的詮釋。
時光荏苒,流年似水,七十多年過去了,歷史的硝煙已經消散,戰爭的槍炮聲已經沉寂,有過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過多少先生,仿佛還在身邊,他們是永遠的精神財富,讓我們在心中留存這段記憶,不忘初心,繼往開來,開創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