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首次動用《緊急狀態法》

夏敏 姜川

1月末以來，來自加拿大各地的卡車司機等大批示威人士，在加拿大首都渥太華及多地陸續展開大規模集會示威，反對加拿大政府推行的強制接種新冠疫苗等公共防疫措施。為平息民眾抗議，加拿大總理特魯多于2月14日首次動用《緊急狀態法》。根據《緊急狀態法》，政府切斷抗議者資金來源，并與聯邦警察一同加大省級和地方執法力度，其中包括拘捕組織者和對車輛進行管控。2月23日，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宣布緊急狀態結束，《緊急狀態法》的首次使用引發了各方的激烈討論。

今年1月，加拿大頒布了一項疫苗新規，要求從美國返回的未接種疫苗的加拿大卡車司機接受新冠肺炎檢測和隔離。該政策引起了卡車司機們的不滿，部分卡車司機認為政府的新舉措過于嚴苛。同時，該政策將導致部分卡車司機失業，居民日常所需的貨物供應減少，貨物價格上漲，對美加兩國國民的日常生活產生負面影響。

1月23日起，卡車司機們在渥太華及其他重要城市自行組建了一個名為“自由車隊”的聯盟，有1萬至1.5萬人參與了此次抗議活動。抗議者還獲得了800萬美元的經濟支持。抗議車隊表示他們并無任何制造暴力的意圖，僅意在呼吁加拿大各級政府停止實施原防疫規定，免除與新冠肺炎有關的罰款，并讓因違反防疫規定而被解雇的員工復工。由于請求一直得不到政府支持，該抗議活動的抵制對象已從防疫限制規定擴大到碳稅等多方面的政策。

抗議活動導致城市交通堵塞，嚴重影響了居民的正常生活。自1月28日以來，抗議車隊一直停在渥太華國會山附近，擾亂了市中心的交通。抗議者將大使橋封鎖了近一周的時間。此外，阿爾伯塔省、馬尼托巴省和不列顛哥倫比亞省較小的美加過境點也被封鎖。一些渥太華市民受到幾乎無休止的喇叭聲以及被砸碎窗戶等困擾。

2月14日，為應對此次愈演愈烈的抗議危機，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動用《緊急狀態法》，宣布加拿大進入緊急狀態。這是自1988年《緊急狀態法》通過以來，加拿大政府首次啟動這一法案。

《緊急狀態法》的前身《戰爭措施法》在加拿大歷史上也僅被使用過三次：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1970年魁北克分離主義分子綁架了一名英國外交官和一名魁北克省的內閣成員時。1988年，《戰爭措施法》隨著《緊急狀態法》的通過被廢止。當全國處于緊急狀態時，《緊急狀態法》為確保國家安全而授予政府采取特別的臨時措施的權力。緊急狀態具體包括公共福利緊急狀態、公共秩序緊急狀態、國際緊急狀態和戰爭緊急狀態。

根據《緊急狀態法》，政府切斷抗議者資金來源，并與聯邦警察一同加大省級和地方執法力度，其中包括拘捕組織者和對車輛進行管控。

《緊急狀態法》中規定了總理宣告緊急狀態之后可以擁有的多項特殊權力。例如第19條規定，公共秩序緊急狀態的宣告生效后，總理如果認為合理且有必要即可發布法令。法令內容包括授予行政機關禁止公民參加公共集會、前往特殊地點、使用特定財產的權力，授予行政機關強制處以罰金或實施監禁的權力等。但在該法律的序言中，也指出上述特別措施受議會監督和《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規定的限制。據報道，加拿大政府已根據《緊急狀態法》采取了相應措施。加拿大政府不僅宣布正在渥太華進行的抗議是非法的，而且切斷了抗議者的資金來源。政府要求銀行凍結直接或間接參與抗議的人的賬戶，暫停涉及抗議活動卡車的保險，可疑的眾籌項目將由加拿大反洗錢機構及時上報。自2月17日起，加拿大警方便展開實質性行動，與聯邦警察一同加大省級和地方執法力度以盡快結束示威活動。加拿大皇家騎警加入并充實了加拿大首都的警力。據統計，在2月20日結束的首都渥太華清場行動里，70多輛卡車被拖走，190名示威者被逮捕。

此次抗議活動范圍覆蓋了加拿大以渥太華為首的數個主要城市 （圖/視覺中國）

但依照法律，加拿大總理宣告進入緊急狀態只具有暫時的效力，該宣告只有得到參眾兩院的確認后才能長久生效。根據《緊急狀態法》第58條的規定，總理應當在自緊急狀態明確宣告之日起7日內，向國會提交由王室簽署的宣布緊急狀態的意向書。如果參眾兩院任一院否決緊急狀態的動議，那么宣告緊急狀態的聲明就失效。2月21日晚間，加拿大國會眾議院就是否實施《緊急狀態法》進行了激烈的辯論與投票表決。最終，眾議院以185票對151票的表決結果批準聯邦政府動用《緊急狀態法》宣布實施公共秩序緊急狀態，有效期為30天。

2月23日，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在渥太華宣布，首都渥太華等地為平息大規模抗議活動而導致的緊急狀態已經結束，加拿大聯邦政府決定停止使用《緊急狀態法》。特魯多坦言，雖然事態已結束，但問題本身并沒有消失。他表示目前各地仍有一些小規模的抗議活動，但相信執法部門有足夠能力應對，現有的法律法規足以保證民眾安全。

《緊急狀態法》的使用將賦予聯邦政府特別的權力，使之在一定期限和范圍內可以跨越省、市兩級進行干預。此外，《緊急狀態法》的適用實際上是政府權力的擴張，因此加拿大總理特魯多為平息民眾抗議而啟動《緊急狀態法》的行為，引發了多方批評和質疑。

該舉措首先被廣泛質疑是否符合法律對于緊急狀態實質條件的規定。《緊急狀態法》第3條界定了緊急狀態的實質條件：緊急事件嚴重危及加拿大人的生命、健康和安全;嚴重威脅到加拿大政府保持本國主權、安全和領土完整的能力;加拿大其他法律都難以有效應對。卡車車隊的抗議活動顯然不足以威脅國家主權、安全和領土完整，至于是否嚴重到足以危及加拿大人的生命、健康和安全值得商榷。另外，倘若其他法律能夠順利解決該問題，此法也不應被動用。加拿大公民自由協會表示，結合法律規定，聯邦政府并沒有達到使用《緊急狀態法》的法律門檻，使用《緊急狀態法》沒有充分依據。

此外，特魯多宣布進入緊急狀態的舉措在程序上也存在瑕疵。根據《緊急狀態法》第6條第1款的規定，當總理認為國家需要進入緊急狀態時，他必須依第14條的要求在進行磋商后，才能宣布進入緊急狀態。該法第14條規定，總理宣告進入緊急狀態之前，受緊急事件直接影響的各省省長必須對提案進行磋商。因此，在加拿大，總理需要與各省省長進行合作才能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雖然總理與各省省長進行了協商，但除了安大略省支持這一舉措，阿爾伯塔省、魁北克省、馬尼托巴省和薩斯喀徹溫省均表示不贊成使用該法律。魁北克省長弗朗索瓦·勒戈表示，政府啟動《緊急狀態法》有火上澆油的風險，應該謹慎實施該法令。

除了表示質疑，更有甚者稱將起訴加拿大聯邦政府。加拿大公民自由協會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將起訴加拿大政府。該協會是一個致力于維護公民自由和憲法權利的非營利性組織，此前便對加拿大政府啟用《緊急狀態法》的行為進行過公開批評。2月19日，加拿大阿爾伯塔省省長肯尼公開表示，該省將對聯邦政府啟用《緊急狀態法》的決定提起訴訟，請求暫停使用該法律。肯尼對聯邦政府使用《緊急狀態法》以結束卡車司機對渥太華市中心的封鎖十分反對，并稱聯邦政府動用該法在當時的情況下并不合理，違反了正當程序，侵犯了省級管轄權。

加拿大此次抗議活動范圍廣，影響深遠。抗議活動覆蓋了加拿大以渥太華為首的數個主要城市。加拿大總理特魯多采用《緊急狀態法》應對抗議活動，雖有效地遏制了局面動蕩，但其程序是否合法須進行深入討論。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