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燁 唐建新 黃偉平 龍熠奕



摘 要:本文以“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作為準自然實驗,利用2010~2020年中國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數據,運用雙重差分法考察對外直接投資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影響。研究發現:企業參與“一帶一路”倡議后社會責任水平顯著提升,未參與倡議的同行企業通過提升自身社會責任表現對此做出戰略反應。在進行安慰劑檢驗、控制披露動機、區分社會責任表現與信息披露質量后,該結論仍然穩健。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來源于領導者-追隨者效應與學習效應,并且這種戰略反應在探索型企業、避稅程度較低的企業與公司治理水平較高的企業中更顯著。
關鍵詞:對外直接投資;社會責任;戰略反應;“一帶一路”;同伴效應
中圖分類號:F272.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7-0145(2022)02-0056-07doi:10.11847/fj.41.2.56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nd Strategic Reactions in CSR
HE Zi-ye, TANG Jian-xin, HUANG Wei-ping, LONG Yi-yi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chool,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takes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s a quasi-natural experiment, uses a sample of non-financial firms listed on Chinas A-share market from 2010 to 2020, and adopts the differences-in-differences (DID) method to test the effect of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OFDI) on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 performance. The empirical results show that firms significantly improve their CSR performance after their participation in the Initiative. Peer firms that do not participate in the Initiative strategically respond to this change by improving their own CSR performance. Overall, our results remain unchanged after conducting a placebo test, controlling for reporting incentives and distinguishing CSR performance from reporting quality. The mechanism analysis indicates that this strategic reaction in CSR stems from the leader-follower dynamics and learning effects. Strategic reactions are more salient in (1)prospectors, (2)firms that are less aggressive in avoiding taxes, and (3)firms with effective corporate governance.
Key words:OFDI; CSR; strategic reactions;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peer effects
1 引言
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在過去10年間呈現快速增長趨勢:2013年,中國成為世界第三大對外直接投資國;2016年,對外直接投資凈額超過1900億美元。201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共同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同年10月,提出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2013~2018年期間,中國企業對沿線國家的直接投資額超900億美元,年增長率達5.2%[1]。“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為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高質量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制度環境與政策支持,極大促進了中國與沿線國家的經貿合作。一方面,持續擴大的對外直接投資規模表明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不斷提升;另一方面,跨國投資與經營意味著企業將面臨來自東道國的政治、經濟、文化上的不確定性。隨著對外投資領域從一般制造業向高科技產業、現代服務業等行業轉移,企業在東道國的經營面臨越來越嚴格的政府監管與環保要求。忽視履行社會責任而片面追求利潤最大化,將給企業帶來巨大的聲譽損失與高昂的社會成本[2]。企業社會責任管理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工程,企業在境外的項目建設、工程管理與生產經營活動不僅受到母國與東道國利益相關者的關注,也深刻影響著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在此背景下,對外直接投資行為將改變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意愿與社會責任表現。
企業的生產經營不僅受到政府政策與宏觀經濟環境的影響,還受到同行業競爭對手行為的影響。企業與他們的競爭對手(即同伴企業,peer firms)往往被客戶、監管機構等利益相關者視為互相比較的對象[3]。博弈論與企業戰略的相關研究發現企業的研發、資本支出、稅收規避等決策體現出戰略反應(strategic reaction)的特點,即某個企業的決策取決于其對同行業其他企業行為的預測[3]。因此,本文旨在探究當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發生變化時,同行競爭者是否會在觀察到此變化后改變自身的社會責任表現,即是否存在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92523232-61A7-45BB-B51E-DC4EEEAF3CE4
本文的創新價值包括:第一,Cao等[4]利用美國股東環境提案的表決投票這一背景,研究發現企業社會責任的溢出效應是對同行競爭威脅的反應。本文以“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為政策沖擊,研究發現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來源于領導者-追隨者效應與學習效應,拓展了企業社會責任溢出效應的相關研究。第二,以不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國內企業為研究樣本,緩解了對“參與倡議的同行企業本身就表現出更高的社會責任水平”這一問題的擔憂。第三,已有研究認為對外直接投資能促進企業技術創新、緩解融資約束、提升全要素生產率與促進母國就業[5~7]。本文從企業社會責任管理視角證實了通過參與“一帶一路”倡議進行對外直接投資的行為對提升企業社會責任表現有積極影響。
2 理論基礎與研究假設
2.1 對外直接投資與企業社會責任表現
經濟價值觀認為企業通過履行社會責任形成競爭者難以模仿的戰略性資源(如品牌聲譽和人力資本等),有利于提升企業績效。因此,市場競爭強度、市場化程度、跨國企業在東道國經營的時間以及政治資源等成為驅動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主要因素[8]。制度激勵觀認為企業通過履行社會責任獲得利益相關者的支持和經營活動的合法性。因此,利益相關者、制度環境、制度距離等因素影響企業社會責任水平[8]。利他主義觀從倫理視角出發,認為腐敗程度與道德水平、組織因素與管理層動機等與社會責任水平相關[9]。跨國企業的境外經營活動受到其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承擔社會責任不僅有助于企業形成獨特競爭力,還有助于其獲得政府和利益相關者的支持。履行戰略性社會責任有利于企業在不損害社會利益的同時獲得競爭優勢;履行反應性社會責任有利于企業兼顧利益相關者要求,降低經營風險[10]。祝繼高等[11]發現央企承擔了合規經營、提供就業機會、與當地企業互惠合作、保護環境及參與社區建設等社會責任。履行戰略性與反應性社會責任促進了央企競爭優勢的形成,降低了外部政治風險對企業經營的負面影響。這一研究為中國企業在對外直接投資過程中積極承擔社會責任提供了證據支持。
Mallin等[12]發現東道國政府與其他利益相關者越來越重視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履行社會責任是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一定程度上影響對外投資質量與投資效率。一些企業在對外投資過程中片面追求經濟利潤,忽視履行社會責任,對自身聲譽與可持續經營造成了消極影響。為了化解來自東道國客戶與監管者的質疑,企業必須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在公平互惠的前提下,東道國政府愿意為跨國企業承擔更多社會責任提供稅收優惠、改善營商環境,最終實現雙方合作共贏[2]。基于上述分析,承擔社會責任既有利于跨國企業獲得東道國的政治支持、維護社會聲譽,也有利于形成獨特的戰略優勢、實現可持續經營。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 相比于未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企業,參與倡議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顯著提升。
2.2 企業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
博弈論理論認為戰略反應廣泛存在于企業決策中,單個經濟主體在決策時會考慮其他經濟主體的預期行為[13]。企業的最優決策可以用一條反應曲線刻畫,曲線向下傾斜表示企業決策與競爭者預期決策的方向相反,兩者呈戰略替代關系;向上傾斜表示企業決策與競爭者預期決策的方向相同,兩者呈戰略互補關系[14]。
企業的生產經營往往面臨激烈的市場競爭,同行競爭者的行為對企業的財務投資、戰略與社會責任決策產生重要影響。企業承擔社會責任過少不利于維護聲譽與品牌形象,承擔社會責任過多則容易招致輿論的過度關注。因此,企業有動機維持與其競爭者同等水平的社會責任表現,避免“不合群”。同時,企業通過“學習”競爭者履行社會責任的具體做法制定自身的社會責任戰略,有利于降低自身履行社會責任的成本。
此外,企業可能模仿那些他們認為擁有更多私有信息的行業領導者的行為,因為這些領導者可以利用信息優勢做出最優社會責任決策。無論是避免過度關注、學習同伴企業、還是模仿行業領導者的行為都表明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受到同行其他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影響[14]。這種影響將導致對外投資企業與同行業國內競爭者的社會責任決策間產生戰略互補關系。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 相比于同行競爭者未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企業,同行競爭者參與倡議的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顯著提升。
2.3 社會責任戰略反應的異質性
Bentley等[15]將企業戰略劃分為探索型、分析型和防御型三種類型。探索型企業(prospector)注重研發創新,不片面追求高利潤水平;他們專注于持續的技術升級以滿足不同的市場需求,增長速度較快;這些企業的控制權分散、組織架構較為復雜。與之相反,防御型企業(defender)更關注對有限資源或單一技術的有效利用;這些企業控制權相對集中,表現出垂直一體化的特征。分析型企業(analyzer)則表現出介于探索型與防御型企業之間的特征。由于探索型企業不斷開發新技術、拓展新市場,他們的風險水平更高,信息不對稱更嚴重。因此,本文預期探索型企業更有動機通過承擔社會責任向利益相關者傳遞增量信息,釋放積極信號,穩定市場信心。
Moser和Martin[16]將企業社會責任(CSR)定義為所有影響利益相關者的企業行為。Hoi等[17]將不負責任的CSR活動(irresponsible CSR)定義為損害公司治理、員工關系、社會環境的企業行為。企業文化觀認為CSR是一種關于“正確行為”的共同信仰,這種“正確行為”是企業在考慮經濟、社會環境和其他外部效應后做出的決策。企業的激進避稅活動存在社會成本,通常被認為是不道德與不負責任的[18]。風險管理觀認為CSR是企業用來維護聲譽的一種風險管控戰略。企業通過減少不負責任的CSR活動維護聲譽,降低激進避稅的預期成本[19]。兩種觀點都認為企業的避稅活動不符合CSR的要求,不利于控制企業風險。Hoi等[17]研究發現不負責任的CSR活動與更多的避稅活動顯著正相關。基于此結論,本文預期避稅程度較高的企業提升自身社會責任表現的動機較小。92523232-61A7-45BB-B51E-DC4EEEAF3CE4
Larcker等[20]將公司治理定義為當所有權和控制權分離時,影響管理層決策的一系列機制。Johnson和Greening[21]證實了公司治理與CSR間存在相關性。一方面,健全有效的公司治理機制確保企業經營符合股東利益,而企業承擔社會責任有利于維護包括股東在內的利益相關者的利益。因此,當公司治理水平較高時,企業的CSR表現更好。另一方面,當公司治理機制不健全時,管理層自利行為、非效率投資、大股東掏空等代理問題更嚴重。此時,企業有動機進行社會責任投資以轉移投資者與其他利益相關者對企業內部代理問題的關注。因此,當公司治理水平較低時,企業的CSR表現更好。綜上所述,公司治理水平與企業社會責任相關關系的正負性取決于管理層動機。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 同伴企業間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在探索型企業和避稅程度較低的企業中更顯著。
假設4a 同伴企業間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在公司治理水平較高的企業中更顯著。
假設4b 同伴企業間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在公司治理水平較低的企業中更顯著。
3 研究設計
3.1 樣本與數據
“一帶一路”倡議于2014年正式實施,和訊網從2010年開始提供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測評得分。因此,本文選取2010~2020年作為樣本期間,以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企業,并對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ST企業與金融行業企業;(2)剔除當年上市企業;(3)刪除變量值缺失的樣本;(4)刪除行業中企業數量小于5的樣本;(5)剔除稅前利潤與支付的現金稅費小于零的樣本,并將所有支付的現金稅費與稅前利潤之比大于1的樣本的現金實際稅率賦值為1;(6)所有控制變量滯后一期。經過上述處理,最終獲得17236個公司-年度觀測值。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在1%和99%分位處進行縮尾處理以消除極端值對結果的影響,標準誤在公司層面聚類。企業對外直接投資數據來自商務部《境外投資企業(機構)名錄》,“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名單來源于中國一帶一路網。企業財務數據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研發投入數據來自萬德WIND數據庫。
3.2 變量定義
3.2.1 企業社會責任水平(CSR)
本文采用和訊網提供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測評得分衡量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和訊網根據上交所與深交所發布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及年報,從股東責任、員工責任、供應商、客戶和消費者權益責任、環境責任和社會責任5個方面對企業每年的社會責任報告進行測評,該測評得分數值越大,CSR表現越好。
3.2.2 企業戰略(STRATEGY)
首先,計算如下6個指標從第t-5到第t-1年的滾動算數平均值:(1)研發支出占銷售收入的比例;(2)雇員人數占銷售收入的比例;(3)銷售收入增長率;(4)銷售費用占銷售收入的比例;(5)雇員人數的標準差;(6)固定資產凈值占總資產的比例。其次,根據行業-年度將上述變量按5分位排序。最高分位賦值為5,第二高分位賦值為4,依次類推,最低分位賦值為1。最后,得分在6~12分之間的企業被定義為防御型(defender)戰略企業,STRATEGY取值為0;得分在24~30分之間的企業為探索型(prospector)戰略企業,STRATEGY取值為1;得分在13~23分之間的企業為分析型(analyzer)戰略企業[15]。
3.2.3 企業避稅(AVOID)
避稅程度用企業的現金實際稅率衡量,等于企業繳納的現金稅費除以稅前利潤。現金實際稅率越低,避稅程度越高[22]。若企業的現金實際稅率低于同行業其他企業現金實際稅率的中位數,說明企業避稅程度較高,AVOID取值為1;否則,避稅程度較低,AVOID取值為0。3.2.4 公司治理水平(CG)
對以下變量進行主成分分析得到每個企業每年的公司治理得分:(1)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2)前三名高管薪酬;(3)董事會規模;(4)二職合一;(5)獨立董事比例;(6)董事會成員持股比例;(7)管理層持股比例;(8)機構投資者持股比例;(9)董事會會議次數;(10)審計師是否來自四大會計師事務所。若企業的公司治理得分高于同行其他企業得分的中位數,說明其公司治理水平較高,CG取值為1;否則,公司治理水平較低,CG取值為0。
3.2.5 控制變量
公司層面的控制變量(FirmControls)包括一系列影響CSR的企業特征[23]:企業規模(lnTA)、資產負債率(LEV)、企業年齡(AGE)、總資產收益率(ROA)、市值賬面比(MB)、經營活動現金流(CFO)、現金股利支付率(DIV)、負債權益比(DE)、所有權性質(SOE)。行業層面的控制變量(IndustryControls)是不包括i公司本身的上述公司層面控制變量(除SOE以外)的行業-年度市值加權平均數。本文對所有控制變量采用滯后一期處理。
3.3 模型設定
首先,本文采用如下雙重差分模型分別檢驗“一帶一路”背景下對外直接投資對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影響(假設1)及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假設2)
CSRit=α+β(treatij×post)+θFirmControlsit-1+
φIndustryControls-ijt-1+λt+μi+trendt,j+εit(1)
其中i,t,j分別表示企業、年份和行業。CSR表示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treatit為處理組與控制組的分組變量,分別用treat1和treat2表示。直接投資 “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treat1取值為1;未參與對外直接投資且同行競爭者未投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treat1取值為0。自身未參與“一帶一路”倡議而同行競爭者參與倡議的企業treat2取值為1;自身與同行競爭者均未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企業treat2取值為0。post為政策沖擊時間變量。FirmControlsit-1表示滯后一期的企業層面控制變量。λt、μi、trendt,j分別表示年份固定效應、公司固定效應以及行業時間趨勢。εit為隨機擾動項。92523232-61A7-45BB-B51E-DC4EEEAF3CE4
其次,本文從以下三個方面檢驗社會責任戰略反應的作用機制[14]。(1)羊群效應(rational herding):CSR測評得分較低的企業有動機承擔更多社會責任以降低聲譽損失與監管相關的社會成本,測評得分較高的企業有動機減少社會責任投入以避免外界的過度關注。(2)學習效應(learning):CSR測評得分較低的企業可以通過觀察高分競爭者的社會責任表現,以較低的成本學習如何維持“適當的”社會責任水平。(3)領導者-追隨者效應(leader-follower dynamics):行業領導者(如大企業)通常被認為是信息更完備和決策更有效的,追隨者(如小企業)通過觀察領導者的行為獲得關于社會責任最優水平的信息。
若企業規模大于經市值加權的行業平均權益的市場價值,則被定義為大企業(Large=1);否則,被定義為小企業(Large=0)。若企業的CSR測評得分高于其所在行業競爭者測評得分的均值,則被定義為高分企業(High=1);否則,被定義為低分企業(High=0)。將DID模型(1)在上述子樣本中進行分組回歸并比較回歸系數的顯著性。
最后,按照企業戰略類型、避稅程度和公司治理水平分組檢驗企業社會責任戰略反應的異質性(即假設3、假設4a和假設4b)。將模型(1)在以下子樣本中進行分組回歸并比較回歸系數的顯著性:(1)探索型企業(STRATEGY=1)與防御型企業(STRATEGY=0);(2)避稅程度較高的企業(AVOID=1)與避稅程度較低的企業(AVOID=0);(3)公司治理水平較高的企業(CG=1)與治理水平較低的企業(CG=0)。
4 實證檢驗與結果分析
4.1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系數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顯示:CSR的均值為25.670,標準差為16.912,這說明樣本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存在較大差異。分組變量treat1的均值為0.085,說明有8.5%的樣本企業直接投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分組變量treat2的均值0.731,說明有73.1%的樣本企業自身未參與而同行競爭企業參與“一帶一路”倡議。對主要變量進行分組均值t檢驗的結果表明:處理組(treat1=1)的CSR得分均值(27.227)高于控制組(treat1=0)的得分均值(25.525),且該差異顯著。
相關系數矩陣顯示:CSR與企業規模、資產負債率、企業年齡、市值賬面比、經營活動凈現金流及所有權性質等變量的相關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在公司層面與行業層面的控制變量中,企業規模與資產負債率、企業年齡及市值賬面比等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較大,其余各變量間的相關系數均低于0.3。
4.2 雙重差分檢驗
4.2.1 對外直接投資對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影響
本文利用DID模型(1)檢驗對外直接投資對CSR水平的影響。表1第(1)列控制了年份固定效應(Year),第(2)列控制了行業時間趨勢(Year×Industry),第(3)列控制了公司固定效應(Firm),第(4)列控制了行業時間趨勢與公司固定效應。回歸結果顯示:解釋變量treat1×post的系數至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該結果表明:相比于自身與同行競爭者均未投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企業,直接投資“一帶一路”國家的企業社會責任水平在倡議實施后顯著提升,假設1得到支持。
4.2.2 企業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
本文僅保留了完全在國內經營的企業樣本,處理組(treat2=1)與控制組(treat2=0)企業均不直接受到“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影響,他們的社會責任表現的變化可以被歸因于對同伴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變化的戰略反應[14]。表1第(5)列控制了公司固定效應,第(6)列控制了行業時間趨勢與公司固定效應。任一情形下,解釋變量treat2×post的系數至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相比于同行競爭者未參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國內企業,同行競爭者參與倡議的國內企業在“一帶一路”倡議實施后顯著提升了自身的社會責任表現,假設2得到驗證。
4.3 企業社會責任戰略反應的機制檢驗
表2機制檢驗的結果顯示:交乘項treat2×post的系數在小企業組(Large=0)中為正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而在大企業組(Large=1)中,該系數為負且不顯著。該結果表明小企業對參與對外直接投資的同伴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變化更敏感,處理組與控制組社會責任決策的戰略互補性是領導者-追隨者效應造成的。交乘項treat2×post的系數在低分企業組(High=0)中為正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而在高分企業組(High=1)中,該系數為負且不顯著。這說明低分企業通過學習同伴企業的CSR表現提升自身的社會責任水平,證實了學習效應機制的存在。
4.4 企業社會責任戰略反應的異質性
表3第(1)、(2)列表明treat2×post的系數在探索型戰略企業(STRATEGY=1)中為正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在防御型戰略企業(STRATEGY=0)中,該系數為正但不顯著。這一結果支持了假設3的推論,即同伴企業間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在探索型企業中更顯著。探索型企業通過承擔更多社會責任向外界傳遞正向的增量信息,降低利益相關者對企業風險承擔水平過高的擔憂。第(3)、(4)列顯示在避稅程度較低的企業(AVOID=0)中,treat2×post的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在避稅程度較高的企業(AVOID=1)中,該系數為負且不顯著。這說明避稅程度較低的企業更有可能對同伴企業的社會責任行為做出戰略反應,同向提升自身的社會責任水平,假設3得到證實。第(5)、(6)列表明在治理水平較高的企業(CG=1)中,交乘項系數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在治理水平較低的企業(CG=0)中,該系數負向顯著。該結果支持了假設4a,即當公司治理機制健全有效時,企業更有可能維護包括股東在內的利益相關者的利益,通過提升自身的社會責任水平對同伴企業CSR表現的變化做出戰略反應。92523232-61A7-45BB-B51E-DC4EEEAF3CE4
5 穩健性檢驗
第一,假定政策沖擊年份為2013年。回歸結果顯示treat2×post2的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說明主回歸結果是穩健的。第二,使用潤靈環球提供的企業CSR評級得分衡量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并在模型(1)中加入控制變量MAND。若企業應規(自愿)披露CSR報告,則MAND取值為1(0)。結果表明本文結論不受企業披露動機的影響。第三,區分社會責任表現與信息披露質量。本文采用潤靈環球CSR評級得分中的T-score衡量社會責任表現(PERF),用C-score衡量信息披露質量(DISC)。回歸結果顯示treat2×post的系數只有在被解釋變量是社會責任表現(PERF)時才顯著為正,這說明參與“一帶一路”倡議企業提升CSR水平對未參與倡議同伴企業改善自身CSR表現的積極影響大于對其提高CSR信息披露質量的積極影響。
6 研究結論與啟示
6.1 研究結論
本文以“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作為政策沖擊,研究對外直接投資是否有利于提升企業社會責任水平,以及這種影響是否具有同伴效應。結果表明:第一,在“一帶一路”倡議實施后,參與對外直接投資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顯著提升。第二,未參與對外投資的同伴企業對此影響做出戰略反應,同向調整自身社會責任水平。第三,這種戰略反應來源于領導者-追隨者效應與學習效應。第四,社會責任的戰略反應在探索型戰略企業、避稅程度較低的企業以及公司治理水平較高的企業中更顯著。
6.2 貢獻與啟示
本文的邊際貢獻包括:第一,為社會責任領域的同行溢出效應提供了證據支持。本文以“一帶一路”倡議為研究背景,采用雙重差分法證實了社會責任戰略反應的存在。這種戰略反應來源于領導者-追隨者效應與學習效應,不僅有利于維護企業聲譽,還能向資本市場傳遞企業經營狀況良好的信息。第二,對處理組與控制組的劃分方法有效緩解了內生性問題。處理組與控制組均不直接受政策沖擊的影響,兩者在倡議實施前后社會責任水平變化的差異可以歸因于對同伴企業行為變化做出的戰略反應。第三,豐富了對外直接投資影響微觀企業非財務決策方面的文獻。本文證實了對外直接投資不僅影響企業的財務決策,還對企業的社會責任決策產生重要影響。這種影響具有正向的同行溢出效應,有助于促進我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高質量發展,提升資源配置效率。
本文的政策啟示包括:第一,堅定實施“一帶一路”戰略,推動對外直接投資的高效率、高質量發展。為高端制造業、現代服務業等重點行業企業對外投資提供政策支持與資金扶持,提升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擴大中國企業的國際影響力。第二,完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信息的強制性披露機制。對于參與對外直接投資的跨國企業及其重點項目,應完善其在合規經營、環境保護、員工安全等方面的信息披露。從制度上確保對外直接投資企業在跨國經營過程中承擔對東道國利益相關者的社會責任,提升中國企業的國際形象。
參 考 文 獻:
[1]呂越,陸毅,吳嵩博,等.“一帶一路”倡議的對外投資促進效應——基于2005~2016年中國企業綠地投資的雙重差分檢驗[J].經濟研究,2019,54(9):187-202.
[2]黃凌云,鄭淑芳,王玨.“一帶一路”背景下對外投資企業的合作共贏機制研究——基于社會責任視角[J].管理評論,2018,30(2):172-182.
[3]Leary M, Roberts M. Do peer firms affect corporate financial policy[J]. Journal of Finance, 2014, 69(1): 139-178.
[4]Cao J, Liang H, Zhan X. Peer effects of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J]. Management Science, 2019, 65(12): 5487-5503.
[5]徐思,何曉怡,鐘凱.“一帶一路”倡議與中國企業融資約束[J].中國工業經濟,2019,(7):155-173.
[6]王桂軍,盧瀟瀟.“一帶一路”倡議與中國企業升級[J].中國工業經濟,2019,(3):43-61.
[7]李磊,白道歡,洗國明.對外直接投資如何影響了母國就業——基于中國微觀企業數據的研究[J].經濟研究,2016,51(8):144-158.
[8]賈興平,劉益.外部環境、內部資源與企業社會責任[J].南開管理評論,2014,17(6):13-18.
[9]姜雨峰,田虹.利益相關者需求有助于企業開展社會責任戰略嗎?——一項三維交互研究[J].財經論叢,2015,(4):81-88.
[10]戴天婧,湯谷良.企業社會責任與管理會計創新[J].經濟與管理研究,2015,(8):139-144.
[11]祝繼高,王誼,湯谷良.“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研究——基于戰略性社會責任和反應性社會責任的視角[J].中國工業經濟,2019,(9):174-192.
[12]Mallin C, Farag H, Ow-Yong K.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and financial performance in Islamic banks[J].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2014, 103(7): 21-38.
[13]Fudenberg D, Tirole J. The fat-cat effect, the puppy-dog ploy, and the lean and hungry look[J].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84, 74(2): 361-366.92523232-61A7-45BB-B51E-DC4EEEAF3CE4
[14]Armstrong C S, Glaeser S, Kepler J D. Strategic reactions in corporate tax planning[J]. 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Economics, 2019, 68: 1-26.
[15]Bentley K A, Omer T C, Sharp N Y. Business strategy, audit fees and financial reporting irregularities[J]. Contemporary Accounting Research, 2013, 30(2): 780-817.
[16]Moser D V, Martin P R. A broader perspective on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research in accounting[J]. The Accounting Review, 2012, 87(3): 797-806.
[17]Hoi C K, Wu Q, Zhang H. Is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CSR)associated with tax avoidance? Evidence from irresponsible CSR activities[J]. The Accounting Review, 2013, 88(6): 2025-2059.
[18]Weisbach D A. An economic analysis of anti-tax-avoidance doctrines[J]. American Law and Economics Review, 2002, 4(1): 88-115.
[19]Godfrey P C.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orporate philanthropy and shareholder wealth: a risk-management perspective[J].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2005, 30(4): 777-798.
[20]Larcker D F, Richardson S A, Tuna I. Corporate governance, accounting outcomes, and organizational performance[J]. The Accounting Review, 2007, 83(4): 963-1008.
[21]Johnson R, Greening D. The effects of corporate governance and institutional ownership types on corporate social performance[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1999, 42: 564-576.
[22]Dyreng S D, Hanlon M, Maydew E L. Long-run corporate tax avoidance[J]. The Accounting Review, 2008, 83(1): 61-82.
[23]Yuan Y, Tian G, Lu L, et al.. CEO ability and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J]. Journal of Business Ethics, 2019, 157(2): 391-411.92523232-61A7-45BB-B51E-DC4EEEAF3CE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