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缸魚

易安

搬辦公室，幾位小友送來一缸熱帶魚，白色石子墊底，敷設多重水草搖曳生姿，一眾色彩斑斕小魚穿梭其中，交叉游弋，頗有盎然生趣，為辦公室增色不少，使人心神愉悅。

有一老友（非指年齡），閑雅人士，攢缸弄草，養魚品茗，深有造詣，向其炫耀，其嘆：嗟，此為闖缸魚！不解，求教之，釋疑曰：新缸初開，植物、生物、水質還沒建立排泄凈化系統，需要諸多磨合，第一批魚存率極低，其尸溶解水中，產生分解酶，之后方能漸漸穩定，形成良性循環。

聽完大駭，望著缸內小魚心有戚戚，暗念汝等定要頑強地活下去！然，天不遂人愿，小魚果然日漸稀少，終是由原來的一群變成一小隊。水草卻日漸瘋長，有幾支竟長出水面，大有占領整個魚缸的勢頭，亦有“亭亭玉立，不蔓不枝”的靜美，倒也未見寥落蕭條。

忽有一日在缸壁上發現一只小螺，圓潤小巧，形態可愛，欣喜，遂求教專家，扶額曰：雜螺，食草，當除。未在意，亦當寵物觀賞，不幾日，卻見水草葉子七零八落，缸內螺族數量劇增，幸得老友及時贈予兩只殺手螺，過不幾日，倏忽雜螺銷聲匿跡，不見蹤影，殺手螺泰然伏于假山石上，洋洋得意。喟曰：世間萬物，一物降一物。

自得了此缸不足月余，目前缸內僅存魚三條，一尾紅色、一尾藍色、還有一尾也是藍色。每個清晨到辦公室開魚缸燈，總是不自覺擔心會不會又有為環境平衡捐軀者，幸好，三兄弟身康體健、泳姿婀娜、追逐嬉戲、毫無頹意，似已適應環境，自此安然度日。

閑來讀書，正在熱播的《大江大河》，講述了1978到1992年間中國改革開放的大背景下，以國企領導宋運輝、鄉鎮企業家雷東寶、個體戶楊巡、海歸高知分子梁思申為代表的一代先行者們在變革浪潮中不斷探索和突圍的浮沉故事。雖然每個人的出身和際遇不同，但在那個中國改革開放時期，經濟一日千里高速旋轉，看似欣欣向榮，實則處處漏洞，每個人都需要不斷調整和適應、追逐和拼搏，這之中有的人被淘汰出局，有的人勇立潮頭，有的人如魚得水，有的人鋃鐺入獄，突然覺得有點像身側的這一缸闖缸魚，全新的環境，未知的生態，暗伺的闖入者，不明的微生物，需經過自然的優勝劣汰，人為的介入凈化，方能形成平和的環境，這三條活下來的闖缸魚著實不易。

闖者，勇士也，除一腔孤勇外，還需有頑強的生命力，對于每個人來說，前路均乃未知，坎坷必將存在，更需生存的大智慧。闖過去，雖不一定撥云見日、柳暗花明，卻可悠游度日、改變環境，這份無畏的能力氣度，方是生存的資本底氣。

萬物如蒲草，命運將我們四處灑落。但真正擁有強大品格的人，隨處播種，隨處開花。遇山開路，遇水搭橋，在一次次的命運交鋒前，逢兇化吉，點石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