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熱情：交易

天邊浸著一抹透潤的紅色，晨光熹微，太陽即將躍出地平線。駱吉坐在一根細高的信號塔上，他覺得這是自己最后一次感受土崗星的破曉。荒蕪的曠野上零星散布著居民們的圓形堡壘，掠奪者們駕駛貼地浮車留下的軌跡若隱若現，溫和的陽光灑向大地，它們將驅散那層薄薄的霧氣，深褐色的土壤披上了金橙色的外衣。駱吉回憶起四十多年前的情形，那時候主人第一次將他帶到室外，他像好奇的新生兒一樣打量著外面的世界，那也是他第一次看日出，他對當時的感覺記憶猶新，他以為天被撕開了裂縫，那是外面漏進來的光，無論那時還是現在，駱吉都覺得自己非常渺小。

收拾好行囊后，駱吉坐上了那艘伴隨著他穿越了十數個宇宙的破舊飛船，這時候通訊器的指示燈閃爍了起來。

先生表示愿意幫駱吉銷售地圖和小狗，而且他開出了十分誘人的報價，為了說服駱吉，先生甚至展示了一部分買家的信息。先生要求駱吉帶一批戰斗犬樣本過去，買家需要看到實體展示。駱吉試圖將先生的表現與那天晚上的城堡探險結合起來去思考，但無論他怎樣分析，都找不到連接兩件事情的橋梁，先生一直在懇切地說著生意的事，其它東西只字未提，駱吉相信先生對棋棋和格格所隱瞞的事情一無所知，他不知道城堡頂樓實驗室里發生的一切，不知道棋棋和格格在利用他搜羅資源，也不知道自己所處的星球其實是一艘巨型星艦……想到這些，駱吉十分同情先生，他客氣地回復說考慮一下，然后掛斷了通訊。

四個跳躍點之外，與駱吉合作生產新一代戰斗犬的伙伴正在等著他，原本他們會一同向著零號宇宙進發。駱吉凝視著地平線猶豫了很久，最終他帶上了一批最精良的戰斗犬作為樣本，駛入了前往313宇宙的航線。

再一次看到棋格五星堡時，駱吉心生惆悵，那就像一個光明的深淵，他開始質疑自己的動機，在他的判斷體系里，再次造訪棋格五星堡絕不是一個優等的選擇。其實現在對他來說，做生意已經成了次要，他的目的是想把他所知道的真相告訴先生，他不忍心看著這樣一個善良的男人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棋棋和格格玩弄于鼓掌之間，好奇心不斷作祟，它推使駱吉將生的欲望放在了一邊，試圖窺探全部的真相。

城堡大門向往常一樣迎著陽光敞開著，棋棋和格格早已等候多時，她們熱情地接待著駱吉，在駱吉的印象里，上一次她們可沒那么熱情——事實也的確如此，要不是先生阻撓，那時她們早已將他趕出了城堡。

駱吉環視一圈，并沒有看到先生的身影。

“先生今天身體欠佳，恐怕無法親自接待你了。”格格臉上洋溢著溫柔熱情的笑容。

駱吉感到一陣恐懼，“早上他跟我通訊時，精神狀態可是很不錯的。”

“是的，就是跟你說完話，先生突然就不舒服了。”棋棋倒了一杯茶，輕巧地放到了駱吉面前。

駱吉沉默了片刻，他想就此離開，但復雜的意識狀態讓他遲遲動不了身，他轉頭看向那群自己帶來的戰斗犬，像是看到了希望，“它們就是目前的最新型號，保證會讓客戶滿意的，如果你們需要的話，現在我就可以展示一下它們的能力。”

“好啊。”棋棋目光犀利地看著駱吉，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意味，漂亮的臉蛋上泛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駱吉開啟了一只戰斗犬的紅色模式，它的體格迅速擴大，毛皮上的褶皺全被拉平，變成了一層光滑的防御甲，隨著頭部的機械化變形，兩架激光炮口從狗頭兩側伸展了出來，它的尾巴也成了刀刃狀的利器。

“真不錯，它們在戰場上一定是突襲的好手。”棋棋毫無懼色地走近紅色模式下的戰斗犬，她平視著那雙赤紅的眼睛，就像看著一件幼稚的玩具。

駱吉僵硬地笑了笑，“如果你們覺得不錯，可以留下它們。既然先生身體欠佳，那我改日再來拜訪。不過……這些戰斗犬雖然是以樣本的名義帶過來的，但是它們花費了不少財力和物力，所以我想你們得先支付一筆……先生早上跟我談過價錢的事……”

“用貝龍的大腦換這些小狗，難道還不夠嗎？”

駱吉震驚地看著棋棋，他意識到自己落入了圈套，所有戰斗犬在眨眼之間全部開啟了紅色模式，它們將駱吉護在后面，一個個齜牙咧嘴地瞪著棋棋和格格。

棋棋輕輕地笑了起來，“駱吉，你放松一些，如果我們想殺你，那天晚上別說逃出313宇宙，連棋格五星堡你都踏不出去。”

“你們一直都知道？你們一直在看著我？你們故意讓我發現了地底下的秘密？”駱吉驚惶地掃視著姐妹倆，他的身體已經做好了格斗準備，他較為低級的系統無法穿透棋棋和格格的防御機制，他不知道她們攜帶了什么武器，不知道她們會用何種方式攻擊，他迅速轉頭看了看城堡大門，想確認自己還有逃出去的機會。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這是事實，駱吉，你的潛行能力真的很糟糕，虧你還說自己想做地圖生意？棋格五星堡這么大點兒地方，都把你搞得暈頭轉向，恐怕你繪制的那些地圖不怎么可靠啊。”棋棋說著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這是兩回事，繪制地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駱吉轉身逃跑，那群戰斗犬在他的指令下齊頭躍進，對棋棋和格格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再邁一步就能跨出城堡大門了，駱吉的情緒進入了高度緊張的異常狀態，他絲毫沒有防備——他根本就沒料到，城堡大門被一層透明的能量場封住了，他被撞擊的力量反彈到地上，摔得不輕。從撞擊點向四周擴散的能量漣漪還蕩漾在大門平面上，駱吉絕望地看著外面湛藍的天空，此時棋棋和格格已經走到了他的身旁，那群戰斗犬全都恢復了常規狀態，現在它們溫順聽話，棋棋已經完全控制了它們的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