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孩子的母親

深夜醒來，隱隱約約地聽到隔壁的那個新生兒的母親哄孩子睡覺的聲音。她那悠揚的、緩慢的催眠曲讓我聽著聽著入了神，于是我猜想著她抱孩子的樣子：柔和的燈光下，她正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里，輕輕地晃著、悠著、搖著，嘴里還哼著催眠曲。孩子睡在她的臂彎里，臉蛋紅紅的，小嘴吮動著，一會兒動動胖的小手指，一會兒動一下潤滑的身子，一會兒表情現(xiàn)出哭的樣子，一會兒又笑了，一會兒又皺起了眉頭。那胖呼呼的小手攥著小拳頭，或許還把一個小手指含在嘴里，不停地吮吸著，有時還嘬出聲音，吮得那么香，有滋有味的。或許該是另一種樣子：一邊小嘴里含著母親的一個乳頭吮吸著，而另一只小手還伸進(jìn)母親的衣服里摸著另一只乳頭，吃飽了扭過頭盯著母親的臉不停地看著……

猜想著母子的樣子，傾聽著母親哼唱的小曲兒，再聽著孩子偶爾傳來的幾聲啼哭聲，我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此時，我的孩子正在遠(yuǎn)方的學(xué)校里住宿，現(xiàn)在他該睡著了吧？不知踹沒踹被子？宿舍里冷不冷？做沒做惡夢？晚飯吃飽了沒有？

回想起我的孩子如隔壁家孩子那般大小時，我總是為工作、為生活而奔波忙碌著。每天天沒亮就得騎著自行車往十里以外的學(xué)校去上班，白天講課講得嗓子受不了，再加上精神上的壓力，弄得身心俱疲。晚上到家也常常是黑天了，一句多余的、耐心的話也不愿意說。還得忙著做飯、洗衣服、做家務(wù)，很少有時間陪孩子玩兒。記得有一次我剛進(jìn)家門，孩子跟我說話，我一嗓子把他吼到了一邊。他可憐巴巴地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看著電視，愛人回來看見兒子委曲的樣子不禁問了一句：“怎么了，兒子？”

兒子小聲地說：“我媽說我！”

愛人看了我一眼，對孩子說：“別理她，她瘋了……”

唉！有多少個這樣的日子我記不清了。孩子小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那樣忙碌與沉重！不知不覺中，十多年過去了，那個總要跟著我、圍著我轉(zhuǎn)的，要吃的、要穿的、要我?guī)鎯旱暮⒆右呀?jīng)上了高中。我覺得孩子好像一下子長大了，離我遠(yuǎn)了，他已經(jīng)有了他自己的世界……

靜靜的深夜，思緒時聚時散。我忽又想起一同事，她在孩子小的時候總是喜歡打麻將，每次出去的時候都對孩子說一句：“媽開會去了。”就這樣，在她搓麻將的聲響中，孩子上小學(xué)了。每逢周六、周日，那個孩子總是一個人在樓下玩兒。一次，我在樓下看到她，習(xí)慣地問了一聲：“你媽媽呢？”

“開會去了，姨，你怎么沒去開會？”沒想到她隨口問了我一聲。

我一愣，連忙說：“我沒去。”

后來，在一個秋天的下午，那個孩子在上體育課時不小心被其他學(xué)生扔過來的鉛球砸到了頭部，當(dāng)場昏死過去。面對著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滿眼是淚的同事反復(fù)只說著一句話：“我現(xiàn)在覺得最對不住的就是我女兒……”

孩子幾年就會長大。孩子小的時候，也往往是父母們?yōu)榱松钭罾邸⒆蠲Φ臅r候。但同時，那也是父母們最幸福、最溫馨、最享受的一段美好時光。此時此刻，聽著隔壁那時斷時續(xù)的“催眠曲”，我是多么羨慕隔壁的那位媽媽啊，她還能把孩子緊緊地?fù)г趹牙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