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孩家庭親子共讀中的成員互動研究*

張旖馨 黃浩巖

（1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北京，100875）（2赫爾辛基大學，芬蘭）

在早期閱讀中，親子共讀（Parent-child Sharedbook Reading）是指兒童在成人（通常為主要撫養人）的引導下與成人共同閱讀圖畫書，并基于圖畫書展開雙向互動的活動。〔1〕親子共讀作為親子陪伴的典型形式，在家庭教育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目前已有大量研究證實了親子共讀的價值。然而，已有研究多以獨生子女家庭為研究對象，針對兩孩家庭親子共讀的研究較少。基于此，本研究通過對兩孩家庭親子共讀中家庭成員互動表現的分析來探討家庭成員在親子共讀中的互動關系。

一、研究設計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以兩孩家庭為研究對象，根據早期親子共讀的定義，將兩孩家庭中1.5—6 歲的兒童定為目標兒童。結合對81 份調查問卷與13 個兩孩家庭親子共讀視頻的分析，研究者最終選擇5 個兩孩家庭為分析對象，詳細信息見表1。標*的家長為視頻中與兒童親子共讀的家長，標*的兒童為符合觀察條件（1.5—6 歲）的目標兒童。

表1 研究對象詳細信息

（二）研究工具

1.操作性定義與編碼

本研究參考兒童言語行為量表〔2〕和兒童在親子共讀中的非言語行為表現的相關定義〔3〕來界定親子共讀中目標兒童的目標行為，參考親子互動觀察評估表（PICCOLO）〔4〕確定父母支持策略的觀察維度，并根據相互排斥原則、詳盡性原則進行操作性定義（具體內容見表2）。

表2 兒童和父母的目標行為及操作性定義

2.觀察記錄表

本研究采用事件取樣法進行觀察記錄，制定《兒童行為觀察表》和《父母支持策略觀察表》，旨在通過觀察兒童在親子共讀中的行為表現，結合其發生背景，分析兒童在親子共讀中的參與狀態以及家庭其他成員與兒童互動的表現；通過觀察父母在親子共讀中采取的支持策略，結合兒童的反應以及后續影響，分析父母支持策略的使用傾向及與兒童互動的表現。

3.社交圖形

本研究通過繪制社交圖形記錄親子共讀（大孩與二孩同時在場）中互動的發起者、指向、頻次，觀察家庭各成員在親子共讀中的互動表現，以此分析家庭成員在親子共讀中的互動關系。

（三）研究過程

研究者先通過隨機取樣法向兩孩家庭發放問卷，調查家庭基本信息、父母對親子共讀的態度、家庭親子共讀的開展情況等，之后在尊重各家庭意愿的基礎上，以“是否為核心家庭”“是否開展過親子共讀”“是否重視親子共讀”等為依據，篩選出參與視頻錄制的家庭，并提出相關視頻錄制要求：選擇一本兒童沒有看過的圖畫書，在比較安靜的地方開展親子共讀活動，錄制一段清晰的視頻，錄制時長為共讀完圖畫書的時間。研究者在預觀察后調整了觀察記錄表，確保觀察者信度，并在正式觀察中通過反復、交叉檢驗確保觀察記錄與社交圖形均不存在遺漏、對應錯誤等問題。

（四）研究倫理

本研究嚴格遵循研究倫理，確保研究方式與內容不會給研究對象帶來任何形式的傷害。本研究充分尊重研究對象的知情權與選擇權。研究對象始終保有中途退出的權利，其隱私信息受到嚴格保密。

二、研究結果

（一）兩孩家庭親子共讀中的成員行為

在兩孩家庭親子共讀的父母支持策略（見表3）中，提問是父母使用最多的支持策略，共計37次；用于閱讀的時間最長，共計813 秒；反饋與指引互動的使用頻率較高，其他策略的使用則存在較大的家庭差異。在親子共讀過程中，參與共讀的父母都沒出現忽略行為，對兒童發起的互動均給予了反饋。在兒童的行為（見表4）中，兒童出現最多的行為是響應，共計50 次61 秒，平均每次1秒多，可見兒童的回答內容均較為簡略。兒童在親子共讀中幾乎未出現翻頁行為，即親子共讀過程中主要是父母主動翻頁。總體而言，兒童較少出現主動行為。

表3 親子共讀中父母支持策略統計

表4 親子共讀中兒童行為統計

在兩孩家庭的親子共讀中，互動主要發生在父母和目標兒童之間（見表5）。父母對目標兒童發起的互動遠多于目標兒童對父母發起的互動。父母和非目標兒童之間、大孩和二孩之間均較少發生互動。可見，父母是親子互動的主要發起者，目標兒童是親子互動的主要接收者。從表5看，各個家庭間的成員互動情況存在顯著差異。

表5 親子共讀中成員互動頻次統計（次）

（二）兩孩家庭親子共讀中的社交圖形

1.目標兒童為大孩

在02 號家庭（見圖1）中，大孩為本研究觀察的目標兒童，二孩年齡較小，僅有6 個月，全程被母親攬在懷中。在親子共讀中，母親主要對大孩發起互動，較頻繁地使用指引互動策略引導大孩看圖，如“看圖哦，女兒，我們一起來看圖”“你看這小兔子跳得多高”。母親對二孩發起的唯一一次互動是阻止其翻書。二孩對母親共發起4 次互動，包括扯袖子、鉆衣服、伸手、張開胳膊尋求擁抱。兩個孩子之間全程未發生互動。

圖1 02 號家庭社交圖形

2.目標兒童為二孩

在03 號家庭（見圖2）中，互動僅發生在母親與二孩之間。母親主要使用提問和情感互動的支持策略引導二孩關注圖畫書，二孩通過回應與母親互動，未有任何主動行為。大孩全程僅聆聽并保持微笑。

圖2 03 號家庭社交圖形

在11 號家庭（見圖3）中，父親主要是朗讀文字并讓大孩跟著一起念。雖然二孩是目標兒童，但其在共讀過程中主要是看著圖畫并聆聽，出現較多無關行為。父親僅通過肢體動作和二孩有接觸互動，如二孩瞇著眼趴在桌上，父親伸手將二孩的頭扶正。大孩對二孩發起的唯一一次互動是伸手輕輕握住二孩的食指，但二孩未回應。

圖3 11 號家庭社交圖形

在13 號家庭（見圖4）中，互動主要發生在母親和二孩之間。母親把約八成的時間用于朗讀圖畫書文字，通過提問引導二孩關注圖畫書的圖畫。例如，母親問：“他在干嗎？”二孩答：“刷牙。”該家庭的大孩已經是成年人。他在共讀過程中同母親一樣使用提問、指引互動等策略來支持二孩閱讀。大孩發起的9 次互動僅有1 次得到了二孩的回應，二孩未主動對大孩發起互動。母親與大孩之間未發生互動。

圖4 13 號家庭社交圖形

3.兩個孩子均為目標兒童

在08 號家庭（見圖5）中，大孩與二孩是雙胞胎。和二孩相比，大孩能夠更積極主動地回應父親并發起互動。在親子共讀中，父親與兩個孩子的互動頻次差不多，會通過輪流提問的方式來兼顧與兩個孩子的互動。例如，父親問：“你猜他們為什么還沒有走到？”大孩答：“走沙漠。”父親轉向二孩，問：“弟弟呢？”二孩答：“因為走沙灘了。”父親看向大孩，說：“弟弟說沙灘，哥哥剛剛說沙漠。好，我們看后面。”大孩和二孩雖坐在一起，但在親子共讀中主要是輪流與父親互動，兩個孩子之間未發生任何形式的互動。

圖5 08 號家庭社交圖形

三、討論

（一）父母在親子共讀中占據主導地位

總體而言，父母是親子共讀中互動的主要發起者，更傾向于通過提問、閱讀兩種策略引導和支持兒童閱讀。由于在親子共讀中使用提問策略更能引起兒童的回應，〔5〕所以父母頻繁使用提問策略，希望能夠引起兒童注意并得到兒童的回應。提問是父母發揮支架作用的關鍵策略之一，問題的種類、提問的時機和順序對于有效發揮支架作用具有重要意義。〔6〕然而，本研究發現，父母提出的封閉式問題占比較高，兒童的響應行為大多時間較短，回答較簡略。提出封閉式問題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讓被提問者更加專注，但也限制了被提問者的自由表達，不利于其思維拓展。這也是本研究中的目標兒童主要作為聆聽者，適時回應父母的提問，較少出現主動聯想、推理等行為的原因。本研究發現，兒童在親子共讀中極少出現自主翻頁的行為。可見，翻頁主要是由父母進行的，以便控制閱讀進度。此外，情感支持策略雖然使用次數較少，但較多使用情感支持策略的兩個家庭中目標兒童均未出現無關行為。這可能是由于溫暖、積極的情感支持會營造一種積極應答的氛圍，處于這種氛圍中的兒童往往更加專注，且能更好地配合成人的要求。〔7〕因此，提高情感支持策略的使用頻率有利于提高親子共讀的質量。

（二）互動主要發生在父母與目標兒童之間

在兩孩家庭的親子共讀中，互動主要發生在父母與目標兒童之間。一方面，兒童的年齡是重要的影響因素。不足1 歲半的兒童注意時長較短，難以在親子共讀中長時間保持專注，且其語言表達能力較弱，父母較難與之展開長時間的言語交流。而1 歲半到6 歲的學前兒童具備較好的接受能力和表達技能，能更好地參與親子共讀。〔8〕另一方面，本研究使用的圖畫書對學齡兒童而言過于簡單，難以引起其興趣。部分學齡兒童已經能夠完全自主閱讀。因此，父母在親子共讀中以1 歲半到6 歲的學前兒童為主要對象。

（三）大孩與二孩之間缺少互動

本研究還發現，在親子共讀中，大孩與二孩之間較少發生互動。在個別家庭中雖然存在孩子之間的互動，但主要是由大孩向二孩發起的，且極少得到二孩的回應。本研究中的非目標兒童在親子共讀中更多是邊緣化角色，與家長、目標兒童都極少發生互動，即使是有意識地發起互動，也往往被對方忽視，以致游離在親子共讀之外。當然，由于視頻錄制方面的原因，兒童的言談舉止會因“觀察者效應”發生一定改變。此外，在親子共讀過程中，目標兒童多數時間較為專注，可能會將來自父母以外的互動當作干擾因素而不予理會。不過，研究者通過觀看視頻發現，雖然非目標兒童在親子共讀中容易被忽略，但其存在為親子共讀營造了更溫馨的環境，使共讀氛圍更加輕松、愉悅。

四、教育建議

在早期教育中，親子共讀作為塑造良好家庭環境與文化氛圍的重要形式，其蘊含的情感依戀與互動意識對塑造學前兒童良好的思維和品格、建立親密的親子關系有著重要作用。綜上，本研究提出如下教育建議。

一是父母應當在親子共讀中給予學前兒童更大的自主權，鼓勵其嘗試自主翻頁、閱讀。父母應當多采用對話式的閱讀方法和積極的情感支持策略，通過親子互動擴展閱讀內容，為學前兒童搭建語言和批判性思維發展的支架。此外，父母還應注意提問的形式和時機，適時、交替使用封閉式問題與開放式問題，引導學前兒童對圖畫書的故事內容進行擴展、猜測，勇敢表達自我。

二是兩孩家庭在親子共讀中應尤為注重加強家庭成員之間的互動交流，提升共讀質量。在日常親子共讀活動中，可選擇適宜的時間、地點，盡可能讓每一名家庭成員都參與其中。一方面，各家庭成員的和諧融入有利于形成親密融洽的關系，能夠塑造溫馨和諧的家庭親子共讀環境，幫助學前兒童在情感上做好閱讀準備，激發其閱讀興趣。另一方面，除了關注父母與學前兒童的互動外，還應加強其他成員間的互動交流，支持不同成員找準各自在親子共讀中的角色定位，形成合力。在兩孩家庭中，父母應當尤其注重大孩與二孩的關系，避免一方在親子共讀中被邊緣化。父母應當根據孩子的年齡特點，提供不同支架，有意識地為兩個孩子提供良好互動的契機。父母在與大孩互動的過程中，可以發揮大孩的榜樣作用，為二孩提供良好示范，激發二孩的閱讀興趣；在與二孩互動的過程中，應當幫助大孩利用好雙重身份，使其既能以兄、姊身份為二孩提供引導支持，又能以同輩身份同二孩默契交流，從而成為家長與二孩溝通的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