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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略利他主義”還是“選擇性合作”?

2022-05-13 20:25:06王文佳汪偉民
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 2022年2期

王文佳 汪偉民

摘 要 自莫迪執政以來,美印關系進入快車道,印度作為美國地區力量平衡器的角色不斷深化。在奧巴馬政府后期,印度成為美國制衡中國的“關鍵”國家,中國因素是美印關系轉化的重大外部變量;特朗普入主白宮后,美國政府對印戰略加速轉型,兩國聯手在陸海兩線對華極限施壓;拜登政府在遏華制華方面進一步與印度加深了戰略利益捆綁,兩國關系進入體制性深化階段。通過分析美國戰略界對印政策論爭發現,華盛頓的具體對印策略在“戰略利他主義”與“選擇性合作”之間徘徊。本文試圖通過考察莫迪執政以來美印中復雜的三邊互動關系以及美國戰略界對印政策爭論,厘清美印關系戰略轉型的邏輯內涵以及美國對印決策的深層困境。

關鍵詞 美印關系 中美競爭 戰略利他主義 選擇性合作

2017年,美國國內迎來了數十年未有之“反智”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他首次公開將中國定義為美國的“敵人”,并采取多種手段對中國實施圍堵打壓。在這一過程中,美國對印戰略轉型尤為突出。同時,印度政壇也發生了重大變化。自2014年開始執政的極端民族主義總理納倫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領導印度人民黨于2019年再次贏得人民院大選,成為1971年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以來首位連續贏得多數席位的印度領導人,強勢開啟“莫迪2.0”時代。獨霸外交議程制定權的莫迪政府一方面宣稱印度正在成為一個主導性大國,而不僅僅是一個制衡型大國,它將努力在一個轉型的世界中謀求提升國際地位;另一方面,它還將超越傳統的“不結盟”政策,樹立與大國接觸的新自信。在美國極限施壓中國的背景下,特朗普和莫迪這兩位民粹主義政治強人互送秋波。拜登政府遵循特朗普政府的對華政治邏輯,繼續將印度視為制衡中國的重要伙伴之一,兩國關系達到歷史新高度。這些新動向是否意味著,在美國的誘導下,印度已放棄了大國戰略自主性,甘愿犧牲與中國的經濟和地緣關系以及與俄羅斯傳統的戰略伙伴關系,淪為美國制衡中國的 “準盟國”?美國戰略界對美印關系的評估并不完全符合這種預期,他們對美印究竟應該建立何種關系以及能夠建立何種關系,依然在“戰略利他主義”與“選擇性合作”之間徘徊。

一、美國對印戰略演變及其中國因素

自印度獨立起,中國因素一直是美國對印政策的重要變量。冷戰時期,美蘇在南亞展開爭奪,遏制共產主義在亞洲的擴張是美國地區政策的出發點。美國國務卿迪安·臘斯克(Dean Rusk)提出,印度是美國長期遏制中國的關鍵;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成員羅伯特·科默(Robert W. Komer)也附和認為,印度是亞洲最大的、最具潛力的非共產主義國家,美國應依靠印度。然而縱觀整個冷戰史,由于國際格局的結構性原因,美印在戰略判斷、安全戰略和外交政策上分歧不斷,兩國關系呈現出“起伏不定”和“相互疏遠”的變動狀態。冷戰結束至莫迪執政前的20多年時間里,美印關系在中美關系基本穩定的背景下呈不斷提升的態勢。首先,國際秩序的嬗變和結構性限制因素的消失使得美印能夠以實際共同利益為基礎發展雙邊關系。其次,20世紀90年代以來,印度經濟改革取得了顯著成就。再次,進入21世紀,美國對中國的崛起前景深感憂慮。美印以消除兩國關系最根本的障礙——核問題為起點進入實質性改善期,包括美國歡迎印度作為主要地區性與全球性大國崛起、鼓勵印度在地區繁榮與安全領域充當領導者角色等。布什政府和奧巴馬政府對美印中三國關系的基本構想是:美國在與印度發展戰略伙伴關系時,避免給人留下反華聯盟的印象,同時美國也與中國尋找合作點,以推動美印關系的發展。奧巴馬政府的副國務卿尼古拉斯·伯恩斯(Nicholas Burns)稱,我們與印度日益密切的接觸有著巨大的戰略優勢,因為這種接觸是全球力量平衡的真正希望。2010年,他與前布什政府副國務卿理查德·阿米蒂奇(Richard Armitage)及新美國安全中心負責人理查德·方丹(Richard Fontaine)共同撰文稱,美印“都不尋求遏制中國,但如果中國在一個民主大國(印度)也很強大的地區崛起,其和平崛起的可能性就會增加”。

在此背景下,美印形成了以防務和安全合作為主、涉及廣泛雙邊和國際議題的全球戰略伙伴關系。在這一時期,穩定的中美關系事實上是美國平衡印度戰略空間的重要杠桿。

2014年,隨著國大黨的衰落和右翼政黨印度人民黨的崛起,印度國內政壇迎來了民粹主義領袖、極端民族主義政治強人莫迪。他一方面促成印度教民族主義強勢崛起并使其成為印度社會的主流意識形態,另一方面對外重申尼赫魯“做有聲有色大國”的理想,將中國視為印度走向大國之路的最大阻礙。這促使美國不斷修正對印度角色的認知,進而引發美印中三國關系的劇烈變動。本部分主要聚焦莫迪執政以來,美國對印戰略的演變及其中的中國因素。奧巴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分別提出并實施了“亞太再平衡”戰略和“印太戰略”兩項與印度直接相關的地區戰略。拜登政府在重返多邊主義、重振全球“民主國家”聯盟體系的理念基礎上,在印太地區采取了更加系統化和機制化的遏華制華部署,印度作為美國地區“主要防務伙伴”和全球戰略伙伴的角色進一步加強。

(一)奧巴馬-莫迪時代的美國對印戰略轉向

奧巴馬總統延續了布什政府因承認印度核國家地位而激發的美印關系積極發展趨勢,公開支持印度崛起,放寬對印技術出口,擴大兩國經貿關系。莫迪政府一改國大黨時期對美立場的模糊態度,著力推動釋放美印伙伴關系的潛力。

這一時期,美國以印度為“關鍵”點的“印太戰略”已初見雛形。奧巴馬政府認為印度能夠在地區核不擴散、穩定阿富汗局勢、反恐、應對氣候變化,以及維持地區均勢等問題上發揮積極作用。2015年1月26日,奧巴馬受邀出席印度共和國日閱兵儀式。這一高調的舉動表明,隨著華盛頓將戰略重心轉向亞洲,它寄希望印度能夠克服長期制約其經濟發展的障礙,成為美國不可或缺的戰略伙伴。

中國因素越來越成為兩國的共同關切。奧巴馬和莫迪發表《美印亞太和印度洋地區聯合戰略愿景》, 聲稱美印伙伴關系在推動實現亞太及印度洋海域和平、繁榮和穩定方面不可或缺。兩國還首次公開就南海問題協調立場,聲稱關心地區海洋安全和航行、飛越自由,尤其是南中國海地區的航行飛越自由。在2015年2月發布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美國政府闡述了美印中三國的微妙關系:一方面,美國密切關注中國在亞洲不斷增長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同中國展開競爭,監控中國軍事現代化和在亞洲不斷擴大的軍事存在;另一方面,它明確賦予了印度協助美國平衡中國的角色。印度的“東向政策”與美國在亞太地區實施的“再平衡”策略達成了戰略一致,美國支持印度成為地區安全的提供者,并幫助印度擴大在地區多邊機構中的存在。奧巴馬政府致力于幫助印度發展防務能力。華盛頓同意在《國防貿易和技術倡議》框架下與印度共同開發和生產軍備。2015年 6 月,美國同印度簽署新的十年期《防務框架協定》;2016年,兩國簽署《后勤交換協議備忘錄》,允許相互使用對方的海、陸、空軍事基地以提供后勤保障;同年,印度成為美國第一個“主要防務伙伴”,實現了印度優先級的制度化,印度可以更快速、更直接地從美國獲得先進的國防技術和專業人才資源。

(二)特朗普-莫迪時代的美國對印戰略加速轉型

特朗普政府時期,應對中國崛起成為兩國防務合作的首要目標。特朗普政府一改往屆政府對公開遏制中國的隱晦態度,明確宣布中國是美國的首要安全挑戰,對華戰略充滿強烈的打壓色彩,印度作為對沖中國的籌碼的價值大大增加。同時,特朗普政府為爭取印裔美國人的選票,著意加強與印度的接觸,2020年2月,美國同印度達成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系。

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戰略”直指中國。為此,美國政府接連制定了幾份戰略文件——公開的或解密的——闡述其印太政策的主要內容和行動路線,其中印度被明確為美國印太戰略的支柱。特朗普政府試圖借助印度優越的地理位置、龐大的經濟潛力和兩國對中國的“共同關切”,實現其構建亞洲大陸海上弧形同盟與伙伴國網絡的目標,從而使美國在地緣戰略上占據絕對優勢地位。在這一戰略框架下,美國著意推進與印度的安全和防務合作,在防務機制化建設、國防貿易和國防技術轉移、印太海上安全合作等方面取得突破性進展,包括:將“太平洋司令部”更名為“印太司令部”,授予印度一級戰略貿易授權資質,以印度能接受的方式簽署《通信兼容性與安全協議》,以及《地理空間合作基本交流與合作協議》等。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使國際局勢動蕩加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世界鼓動印度攫取中國在全球產業鏈中的地位。印度擁有與中國相當的人口數量,其語言優勢、技術嫻熟度和低廉的勞動力使其成為西方企業遷出中國后的較優選擇,具有部分填補供應鏈真空的潛力。同時,美印趁勢加深互動。美國在2020年6月爆發的中印邊境沖突中公開支持印度。美國前駐印度大使肯尼斯·賈斯特(Kenneth Juster)在離職演說中披露,美軍在中印邊境對峙中向印軍提供了情報等援助。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特朗普政府奉行 “美國優先”的外交政策,在不直接關涉大國競爭的領域對印度毫不留情。例如特朗普猛烈抨擊印度為“關稅之王”,取消印度普惠制待遇;在氣候問題上對印度大加指責;同塔利班談判,在阿富汗問題上向巴基斯坦讓步等。上述政策令莫迪政府深感震驚,不能不對特朗普政府的可靠性有所懷疑。

(三)拜登-莫迪時代的美國對印戰略轉型深化

拜登政府延續了美印關系持續轉型的趨勢, 繼續高度重視印度。一方面美國長期的大戰略是阻止任何有能力主導歐亞大陸的大國崛起;另一方面拜登曾作為布什政府的參議員、奧巴馬政府的副總統,一直支持這兩屆政府的對印政策。

拜登政府執政的強勢開端為中美關系定下了基調。美國認為,中國正在通過擴大全球影響力、推廣其政治模式和投資技術創新與美國進行長期博弈,美國必須對中國采取強硬態度。華盛頓主要通過傳統的外交手段和多邊機制與中國競爭,把以“民主價值觀”為基礎的外交政策與中國崛起所產生的地緣政治壓力結合起來,重新突出盟友和伙伴集體行動的力量。印太事務協調員庫特·坎貝爾(Kurt M. Campbell)的印太構想承襲了由他一手打造的“亞太再平衡”戰略。與特朗普政府的“印太戰略”最大的區別在于,拜登政府強調美國必須重新掌握地區秩序構建的領導權,不再將改寫秩序內容和合法性核心規則的權力拱手讓給中國。拜登政府一方面依靠投資本國及印太盟友和伙伴國的軍事力量,遏制中國的“冒險主義”;另一方面強調,一個被普遍接受的印太合法秩序必須由美國同時主導政治安全秩序和經濟秩序,避免地區國家在中美間做選擇,并竭力將中國納入這一地區秩序之中。

在制度安排和政策方針方面,拜登政府采取了更加系統化和機制化的反華措施,包括推動“四國”(Quad)集團深度捆綁、尋求“四國+n”的多邊安全合作機制、成立AUKUS軍事集團,加強對中國海洋地理空間的“合圍”。拜登政府在執政百日內先后出臺《臨時國家安全戰略指南》(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和《2021年戰略競爭法案》(Strategic Competition Act of 2021),凸顯美國府會和國會兩黨已達成“反華共識”,鼓動“七國集團”(G7)推出“重建更好世界”(Build Back Better World)計劃,試圖取代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在此框架下,美國在印太地區加速戰略部署,接連拋出意識形態元素濃重的“構建彈性供應鏈”和“技術民主國家聯盟”等重大議題,意在按照符合美國國內利益的標準重塑印太經濟秩序。

隨著美國印太戰略快速細化和具體化,印度以更加多元的角色和更廣泛的共同利益被編織進美國遏制中國的嚴密網絡中。經過近20年的持續推動,美國政府構建美印防務合作法律框架的努力基本成功,兩國防務合作達到歷史最高點。拜登政府雖然不會允許印度戰略自治,但為了避免特朗普政府時期那種過分依賴國防和安全的合作關系,美國將通過廣泛的雙邊和多邊議題給予印度更多的“施展空間”,其中包括一系列關涉全球利益的重大問題,如氣候變化、衛生公共產品提供、全球供應鏈重塑等。

2021年7月27—28日,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訪問印度。訪問期間,他重申了美國對深化兩國伙伴關系的承諾,稱美印關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系之一,加強同印度的伙伴關系是兩黨公認的美國外交政策的首要任務,強調雙方就共同的優先事項——威懾敵人以捍衛共同利益、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和應對氣候危機——加強合作。2021年9月24日,美日印澳四國元首在美國舉行“四國”集團線下峰會。拜登與莫迪單獨發布了具有標志性意義的聯合聲明,雙方強調鞏固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系的決心,致力于加強在應對氣候變化、抗擊公共衛生挑戰、防務合作、推廣民主制度、新興關鍵技術開發、貿易投資、打擊全球恐怖主義,以及教育、科學、技術和人才等領域的合作。這些舉措表明,拜登政府越來越將印度看作是緩解其霸權焦慮的不可或缺的幫手。

從拜登政府的公開表態和美印互動來看,其雙邊關系本質上仍建立在對中國的共同關切之上,這不僅是美國對印度的戰略需求,也是印度主動管理和引導印美關系發展的結果。正如俄羅斯科學院高級研究員阿列克謝·庫普利亞諾夫(Алексей Куприянов)所言,印度并不在意誰就任美國總統,只要美國的大戰略仍然是遏制中國,印度就有機會繼續充當美國反華的橋頭堡,并以此為杠桿游離在與美結盟和保持戰略自主性之間。

總體看來,莫迪執掌下的印度不再回避與美國發展伙伴關系,這直接推動了美國對印戰略的深化,但這種總體深化的趨勢中存在明顯的差別。奧巴馬政府延續布什政府的對印策略,倚重印度的同時避免兩國關系被諸如克什米爾問題、巴基斯坦問題等印度的敏感關切所干擾;特朗普政府充分肯定印度平衡中國的重大作用,致力于在防務領域尋求突破,但在其他問題上拒絕對印讓步,令莫迪政府對美國的承諾充滿質疑;拜登政府的對印政策試圖走一條中間道路,不過分倚重印度能力,同時不斷將其納入美國印太地區多重多邊機制和全球倡議之中。

在持續加深對印戰略的大趨勢下,華盛頓頻繁調整對印策略,反映出美國戰略界在國家利益計算、對印認知理念和戰略資源投入上存在分歧。本文通過對大量文本進行研究發現,圍繞中國因素,美國對印戰略思考大致可分為兩派:一種觀點認為兩國長期的共同利益必然推動形成持久的戰略伙伴關系;另一種觀點則強調兩國實現共同利益和優先事項方法的差異,這種差異不可避免地限制了美印關系的發展。這兩種觀點并不是對立的,美國戰略界基本認同援助和發展印度是可取的,并期望印度崛起成為地區和世界大國,但對美國為實現這一目標應承擔的代價存在分歧。與這兩種戰略思考相對應,美國存在兩種對印策略:一是采取“戰略利他主義”(strategic altruism)策略。該策略旨在將印度培育成地區強國,而這樣的印度將自然而然地成為地區和平穩定的平衡器;第二種策略是美國不完全押注于印度崛起為地區強國,而是利用印度先天的相對優勢,采取現實主義的“選擇性合作”策略,在最迫切的領域加強協作,對其他分歧則持保留態度。本文第二部分首先討論美國對印政策的理想形態——“戰略利他主義”,第三部分則重點討論更具現實主義色彩的“選擇性合作”策略。

二、“戰略利他主義”與美國對印政策的理想形態

“戰略利他主義”以印度最佳戰略規劃為優先考慮,即美國對印度在戰略、經濟、軍事和外交等領域進行有側重的援助,同時不要求其立刻兌現美國的戰略投資。這一策略大致始于美國同印度簽訂民用核能合作協議。2006年,布什政府不顧國際社會反對授予印度核國家地位,印度由此能夠獲得核設備、核技術和鈾原料,并能自由生產裂變材料。這掀起了“戰略利他”的理想主義者與現實主義者的首次大辯論。康多莉扎·賴斯(Condoleezza Rice)、尼古拉斯·伯恩斯、阿什頓·卡特(Ashton Carter)、威廉·佩里(William J.Perry)、大衛·維克托(David Victor)、丹尼爾·特溫寧(Daniel Twining)等人盡管認識到這份協議的不對稱性和預期收益的模糊性,仍高度贊揚布什政府的對印核政策,認為這反映了美國政府改變路線的決心,以及美國在與印度建立新關系時表現出的“慷慨”;他們認為美印戰略關系具有相當長遠的利益,主張特許印度為“昂貴的例外”;而反對者則批評該協議將美國國家安全置于危險之中,任何戰略關系都不足以彌補這一巨大代價。“戰略利他主義”者在此次論爭中占據上風,它以印度最佳戰略規劃為優先考慮的基本原則在隨后的十幾年未發生根本改變。2003年,美國戰略分析師潘可為(George Perkovich)在《華盛頓季刊》上闡述的思想,在羅伯特·布萊克維爾(Robert D.Blackwill)和阿什利·泰利斯(Ashley J.Tellis)在2019年的文章中也有體現。兩代戰略分析師都認為美國對印度的投資是否成功,不應以印度為美國做了什么來衡量,而應以印度為自己做了什么來衡量:如果印度發展經濟,使自己在中國影響力日益增強之際成為一個大國,則華盛頓希望在亞洲維持有利于自由力量平衡的局面就會實現。這一對外戰略理念意味著美國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并在某種程度上做出讓步,以期最終獲得一個強大、忠實的戰略伙伴。可以看出,“戰略利他主義”政策一方面假設印度具備崛起為亞洲大國的意愿和能力,一個更繁榮的印度將使美印關系更加活躍,美國應鼓勵和促進印度作為國際社會的全面利益攸關者崛起;另一方面,它表明美國對美印戰略伙伴關系的高度期望,并給予印度以機會實現崛起。由此,“戰略利他”派醉心于提出雄心勃勃的議程,包括將印度置于美國外交戰略的優先位置等。“戰略利他主義”政策基本上是小布什和奧巴馬政府時期采取或傾向的對印政策,它基于“美國共識”:印度各個方面都關系到美國的利益。第一,以美國主導的自由霸權秩序進入21世紀后呈現頹勢,中國的相對崛起加速了“后美國世界”的到來,印度的穩定和發展有助于確保亞洲不被任何一個大國主導,從而實現地區的力量平衡。第二,印度無疑是美國最大的“民主”推廣陣地,這是印度獲得美國兩黨持續支持的根本原因。意識形態始終是美國的國家利益,以價值觀為紐帶發展與印度的關系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尤其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在中東的興起和國際恐怖主義的泛濫嚴重挑戰了美國“民主價值觀”的輸出,印度的多元社會和民主制度被認為是美國在缺少“自由”的亞洲推廣替代模式的“櫥窗”。第三,印度是快速增長的新興市場,對美國商業的重要性日益增強。其10多億人口的潛在大市場對美國的工商業來說是一塊強有力的磁石,美國需要印度為其龐大的私營經濟提供機會,印度則需要美國維持經貿投資和技術投資以促進經濟增長,雙方都同意加強雙邊經濟合作是地緣經濟合作的基礎。第四,印度不斷增強的軍事能力有助于維護全球公域,打擊恐怖主義和暴力極端主義,并在整個南亞、印太地區迅速提供人道主義援助。第五,一個強大的印度還有助于促進中亞的和平與穩定。美國缺乏參與中亞競爭的強烈政治意愿,但可借助印度對此地區的重要地緣戰略訴求,使其成為美國防止中亞受到中俄控制的“前線國家”。印度將中亞地區看作“擴展的鄰居”(extended neighborhood),也迫切需要借助美國的力量來牽制中俄、中巴,達到中俄美印在中亞、南亞的戰略平衡。對美國來說,印度還是其向伊朗施壓的籌碼,是共同推進阿富汗和平進程的伙伴和在中亞投資基礎設施的門戶。第六,大量旅居美國的印度僑民對美國社會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們遍及美國企業界、國會大廳、好萊塢、學術界、醫學界和法律界。隨著印裔美國人力量的壯大,他們在政治活動和國家決策中發揮了越來越大的影響力,美國國會印度核心小組就是最好的例證,它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美印關系的正向發展。此外,印度的龐大規模意味著氣候變化、網絡安全和全球健康衛生等復雜的全球挑戰離不開它。

總體來說,在這兩任總統任職期間,一個強有力的、持續的美印伙伴關系似乎是維護美國全球和地區主導地位的必要和有利條件。

自奧巴馬政府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尤其是美印關系跨入特朗普-莫迪時代以來,“戰略利他主義”的理論假設發生了微妙變化。當美印關系的共同目標越來越清晰時,戰略分析師們不再一味推崇毫無索取地加強印度實力,轉而期望印度在平衡中國上給予美國更堅定的承諾。2017年,泰利斯在喬治城大學的一次演講中直言,世界將不再有純粹的“戰略利他”關系。傳統的對印“戰略利他”派認為,在眾多廣泛的共同利益當中,阻止中國崛起引起的地區力量失衡是當前美印合作最緊迫的目標。他們強烈要求莫迪政府應“將印度對外的自信轉化為追隨美國的承諾”,主張美國在最能平衡中國的領域——經濟和軍事防務領域對印度進行投資。美國的保守派外交學者沃爾特·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認為,幫助民主的印度將其長期增長率提高到足以縮小與中國的差距,應該是美國外交政策的首要目標之一。印度經濟實力的增強意義重大,這不僅意味著它能有更多的預算發展國防力量,還能在地區經濟吸引力和影響力方面同中國競爭。

防務合作仍然是美印關系中最關鍵的領域之一。美國應繼續幫助印度實現軍事現代化,包括擴大雙邊防務貿易、加強新型能力建設、促進政策和規劃協調、深化信息共享,及開展更具針對性的軍事演習。針對政府內部一些批評人士的觀點,即“印度的軍事戰略是內向的、大陸的,它自美國獲得的平臺和國防技術未能充分發揮其在力量投射方面的效能,尤其是海上力量投射、與中國和巴基斯坦的邊境爭端仍然占據著印度軍事規劃的優先位置”,“戰略利他”派則認為,這是解讀印度地區安全角色的錯誤視角。他們指出,美國絕不應將印度固有的軍事限制與其戰略效用等同起來。美國的地區目標不需要印度建設廣泛的投射能力,只要印度能夠保護其陸地邊界和領海不受中國侵犯,就已成功遏制了中國擴大地區勢力范圍的企圖;另一方面,印度在周邊鄰國中發揮積極作用的事實——將南亞國家拉出中國“軌道”、保護地區小國(不丹)不受中國的領土侵犯,說明印度在以自己的方式扮演地區的安全角色,這應該激勵美國政府領導人進一步加強與印度的防務合作。

同時,“戰略利他”派也沒有忽略美印關系中的負面因素。一方面,他們認為這些負面因素不會導致一方對另一方施加致命威脅,或在具有戰略意義的問題上削弱另一方的核心目標;另一方面,負面因素可以通過兩國的協調和讓步來消弭。例如從美國的角度來說,它不應對印度提出“過分”的要求,而應尊重其由來已久的戰略自主性。馬丹批評美國對印度采取的“結盟—不結盟”二分法極大地限制了兩國關系的多樣性,兩國關系可以處在一種超越一般伙伴關系但未至盟友的中間地帶,雙方接觸能帶來的最有價值的收益就是戰略協調。

因此,從中短期的意義上說,兩國應確定一個可接受的最低限度互惠概念,將美國以交換為基礎的關系期望與印度對維護其獨立性的無義務伙伴關系的渴望調和起來。從長遠看,美國仍應致力于消除印度的疑慮,更加公開和明確地對印度做出承諾,這包括在中印邊境沖突中支持印度、放棄巴基斯坦,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形成一個對崛起印度有利的地區秩序等。他們同時要求印度一方面在國內層面精簡國防采購程序、降低民用核領域的外國投資障礙、擴大同美國軍事演習和軍事人員交流的深度和廣度,繼續深化經濟改革,開放國內市場,積極融入國際貿易體系等;另一方面在國際層面要求印度應適當拋棄傳統的“不結盟”策略,以釋放美印戰略伙伴關系的真正潛力。

總之,“戰略利他主義”是美國對印政策的一種理想狀態,它主張美印應建立持久的、互為“賭注”的戰略伙伴關系,這種關系的基礎應是精心培育的信任。美印關系歷經20年的快速發展,雙方投入了巨大的政治資本,取得了一系列突破,沿著這一方向繼續推動兩國關系的發展是明智的和有回報的;同時他們認為,兩國相同的“民主”制度已在各自國內培育了支持美印關系發展的廣泛多樣的群體,這必然使得雙邊關系發展更具可持續性。

三、“選擇性合作”與美國對印政策的現實主義原則

對美印關系的“戰略利他主義”主張的質疑聲在美國一直存在。隨著安全合作逐漸成為雙邊關系的支柱,華盛頓——無論是左翼還是右翼——開始擔憂,美國與印度接觸的價值和可持續性是否被夸大。一方面,這是近年來印度吹噓自己是一個不斷崛起的全球大國而引起更多關注導致的;另一方面,質疑聲音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本土主義的興起和美國領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衰落。就如卡托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美國前總統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的特別助理道格·班多(Doug Bandow)指出的,美國需要的不是一個對其依賴的盟友,而是一個限制中國冒險主義的聯盟。

隨著“印太戰略”的不斷推進,美國聲稱中國不僅僅是其地區安全和經濟競爭方面的對手,更是強勁的體系敵人。首先,在他們看來,中國是唯一有可能將其經濟、外交、軍事和技術力量結合起來,對一個穩定和開放的國際體系提出持續挑戰的競爭對手,是美國及其盟友未來幾十年面臨的最大威脅。其次,美國認為中國利用美國與盟友在某些問題上的分歧及中國經濟的誘惑力來離間這一聯盟體系,美國及盟友聯合起來平衡中國的能力被削弱,如在涉港、涉疆、對中國5G技術限制和“一帶一路”倡議等問題上,美國盟友意見不一。中國達成的兩項突破性經貿協定——《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和《中歐貿易和投資協定》意味著未來美國及其盟友集體行動的能力被削弱。在此背景下,美國亟需加固其聯盟體系的威懾力。從美國全球布局來看,美日同盟是其亞洲安全戰略的基石,而北約盟友遠離亞太地區,所能感知到的來自中國的所謂地緣安全“威脅”相對較低,且北約能夠部署至印太兩洋的軍力有限。因此,美國一些戰略界人士急切地將印度確定為其亞洲聯盟體系擴張的最佳選擇,以此來補充美日同盟。

在此背景下,美國戰略界以眾議院外交事務亞洲小組委員會顧問、辛辛那提大學政治學與亞洲研究教授丁肖·米斯瑞(Dinshaw Mistry),資深南亞外交官羅伯特·伯格斯(Robert Boggs),斯坦福大學沃爾特·肖恩斯坦亞太研究中心南亞專家阿贊·塔拉普爾(Arzan Tarapore),芝加哥大學政治學副教授保羅·斯坦尼蘭(Paul Staniland),史汀生中心南亞項目負責人薩米爾·拉瓦尼(Sameer Lalwani)等為代表的專家們提出了一種可以稱作是“選擇性合作”的對印策略。他們認為,美國應與印度在利益和理念相同或相近的領域加強合作,以維系此前確立的戰略伙伴關系,但在彼此立場與政策相悖和沖突的領域應進行“纏斗”。這派人士反對“戰略利他主義”者對印度的兩個假設:(1)印度能夠迅速崛起;(2)印度將自然而然地與美國達成戰略協同。他們主張美國應首先關注自身利益,而非印度的發展需要,從而建立利益導向型的合作關系,實現資源合理配置。

“選擇性合作”派肯定印度崛起對美國利益的重要性,但對美國因此對印度進行“戰略押注”持懷疑和反對的態度,因為印度不可能按照美國期望的速度和程度實現崛起。首先,印度面臨深刻的國內挑戰,它的政治議程限制了政府對外交的關注和對軍事力量的投入,就業和教育不足難以維持持續的經濟增長,社會分裂和國內叛亂分散了軍隊的注意力,這些因素制約了印度與美國進一步接觸和對外權力投射的意愿和能力,而莫迪政府滑向非自由主義也在某種程度上動搖了美國的兩黨支持。

其次,盡管理論上美印享有廣泛的共同利益,但在實際中兩者實現這些利益的方法并不一致。例如,印度增強軍事力量符合美印兩國的利益,但印度希望通過國防采購多元化來實現;南亞次大陸的穩定是雙方的共同訴求,但印度希望美國放棄巴基斯坦,并保持在阿富汗的駐軍,美國則希望在印巴間保持和平,并堅持從阿富汗撤軍以將戰略資源投入印太地區;美印均強調能源安全,但美國對伊朗的全面制裁和原油禁運威脅到了依賴伊朗原油進口的印度;美國期望印度更加積極地應對中國挑戰,但從2021年初中印成功在邊境地區脫離接觸來看,印度仍有可能同中國達成協議。這些對共同利益的不同實現方法必然對美印關系的發展形成限制。賈斯特認為,美印在中國問題上的趨同掩蓋了兩者間的分歧,而這些分歧很有可能導致美印關系走上“歧途”。

總結來說,這一派戰略人士以印度采取同美國目標一致的策略的程度作為評判美印關系質量的標準,而造成這種低質量關系的根源是一系列結構性限制因素,僅僅通過加強投資和協調合作無法彌補。

“選擇性合作”派批評“戰略利他主義”者將印度神化為“戰略救世主”的過高期望,認為他們迷失在了“天然伙伴”“21世紀最重要的雙邊關系”等美好愿景中,忽視了現實的成本—收益分析。他們認為,經過近20年的投資,印度不僅沒有崛起為與中國勢均力敵的地區大國,甚至連縮小與中國差距的能力都不具備,美國決策界不斷上演的“印度疲勞”(India fatigue)使其更像是美國的慈善對象,而不是戰略對象,這可能導致雙邊關系的戰略模糊性、缺乏明確的優先事項、投資“入不敷出”、戰略誤判、濫用杠桿和關系破裂等危險后果。

“選擇性合作”派主張,美國首先要確定兩國合作最緊迫的地理區域和任務。他們認為,當前美中亞洲戰略競爭已從西太平洋和南中國海延伸到印度洋,中國逐漸具備了在印太海域的軍事脅迫能力,對美國及其盟友的利益構成威脅,美國的首要任務是阻止這一態勢繼續“惡化”;美國必須對印度的期望和投資做出相應調整,不再依賴印度緩慢的經濟崛起和軍事改革,以及不確定的平衡行動,而是在利用印度相對優勢的基礎上,根據利益導向合理配置資源。

對印度保持適度期望的堅定支持者塔拉普爾近年來一直主張美印在印太海域建立“戰略杠桿”。他認為,美國應利用印度的相對優勢,尤其是其地緣優勢,與其聯合制定印度洋拒止戰略,剝奪中國“脅迫”地區國家、建立更大規模永久軍事存在或“威脅”印度及其他國家行動自由的能力。在遏制中國方面,美國戰略界人士總結指出印度具有眾多可供美國利用的地緣優勢。首先,在陸地上,印度與中國有著“無限”的邊界矛盾。新中國成立以來,兩國的邊界沖突主要集中在東段藏南地區和西段阿克塞欽地區,至今已爆發過多次戰爭,最近一次地區沖突導致兩國關系降至1988年恢復外交關系以來的最低點,實現邊境地區軍事降級仍遙遙無期,更不用說徹底解決邊界問題了。此外,兩國的矛盾由邊界沖突外溢至戰略、外交和經濟領域,其負面作用相互疊加,導致中印關系極為脆弱,彼此互視為嚴重的威脅。其次,印度得天獨厚的地理區位使其能夠扼守住印度洋大部分“咽喉要津”,尤其是位于馬六甲海峽西部入口的安達曼-尼科巴群島。它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海軍和貿易要塞之一,被譽為印度洋“門戶”,將在21世紀印太海上競爭中發揮關鍵作用。自20世紀90年代印度推出“東望政策”,尤其是莫迪將其升級為“東向政策”以來,安達曼-尼科巴群島在印度安全戰略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它作為陸基反艦導彈基地能夠發揮區域拒止作用。地理上,安達曼-尼科巴司令部與美國迪戈加西亞軍事基地遙相呼應,這賦予兩者巨大的戰略優勢。戰時,它們能夠聯合封鎖中國與印度洋間的航線;和平時期,則能夠對中國施加有效威懾。因此,安達曼-尼科巴是美印在印太海域戰略合作的基石:兩者正在共同構成一道抵御所謂“東方威脅”的“防火墻”,同時也是美國向印度洋投射力量、印度向太平洋投射權力的平臺。

此外,印度在西印度洋的海軍力量投射,如在扼守阿拉伯海的拉克沙群島的一系列軍事升級建設、在西南印度洋島國建造的雷達設施等,能夠彌補美國在西印度洋軍事存在的不足。因此,從地區層面來看,尤其是從海洋競爭的意義來看,印度對美國的意義重大,其作用甚至大于日本。美國還應支持印度同印太地區中小國家建立政治關系,幫助印度及其伙伴發展軍事能力,提高中國的“脅迫”成本,遏制中國的力量投射;同時,在能直接、明顯促進美國利益的情況下向印度提供幫助,如在中印邊境沖突中向印度提供情報等。

拉瓦尼等人認為,美國降低對印期望和投資的客觀根源在于印度不對稱的能力,美國應在印度的兌現能力范圍內對其進行投資;美印戰略伙伴關系與其說是“全球穩定的支柱”,倒不如說是美國在印太地區增強威懾力量的一個有希望但并非必不可少的因素;應利用印度對多極化的偏好,將其納入美國“印太投資”多樣化組合中,使其成為美國在南亞、東南亞地區眾多“賭注”中的一個。

若印度能通過反映利益一致的行動來證明其可靠性,則有希望成為美國在印太地區的最佳“政治貨幣”。

“選擇性合作”派將印太海域的政治、軍事合作作為美國對印度投資的重點區域和優先任務,是一種純粹的現實主義利益導向型合作關系,根本目的是防止中國主導印度洋。他們反對美國投入大量政治資本和物質資源消除兩國關系發展的障礙——印度只會在能推進其利益的情況下同美國加強接觸,美國也應如此。

“戰略利他主義”者批評這派人士,認為這意味著美印無法建立富有彈性和持久的伙伴關系,充其量只是松散地傾向于共同應對中國的挑戰,

且一旦中印或中美關系發生變化,這種策略將失去基本的理論前提。

四、結論

對比上述兩種美國對印政策爭論可以發現,美國戰略界將美國在印太地區的優先事項——保證地區力量平衡——視為美印關系發展的主要驅動因素,兩者在共同應對中國“挑戰”這一問題上具有共性,但它們的戰略假設和應對方法不同。“戰略利他”派從理想的大戰略角度經略印度,“選擇性合作”派則從現實的戰術戰役層面分析印度的優勢和限制因素。“戰略利他”派期望美印在彼此身上所下的戰略賭注能夠充分發揮潛力,在某種程度上將中國的快速崛起看作是美印戰略伙伴關系自然加深過程中的加速器,但歸根結底,兩國持久、健康的關系源于對長期共同利益的關注和推進。“選擇性合作”派是由于美國向中國極限施壓、急于遏制中國而產生的,強調美印關系中最具收益回報的是加快針對中國的安全和防務合作;它以“結盟”的視角審視美印關系,正因為印度在諸多本該擔負起盟友責任的領域未能發揮作用,導致這一派戰略人士認為美國的“押注”可能失敗。

莫迪政府重新定義“不結盟”策略,熱烈擁抱美國的戰略拉攏。具體來看,奧巴馬、特朗普和拜登政府的對印策略雖不完全相同,但都直接受到美國對華戰略的影響。隨著華盛頓不斷加緊制華遏華力度,印度在其“印太戰略”部署中的地位越來越突出,但經過分析可看出,白宮在如何具體利用印度的問題上仍然徘徊在“戰略利他主義”與“選擇性合作”之間。這兩種策略的分歧凸顯了當前美國對印決策的困境:美國戰略界始終無法確定,印度是否能夠徹底放棄大國戰略自主,成為美國維護地區霸主地位、制衡中國最強有力的杠桿?印度是否甘心成為美國的 “準盟國”?美國是否相信印度能夠持續崛起?

“戰略利他主義”者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基本是肯定的。這一派認為,在美國支持下,印度將成功崛起,并追求一個“多極”的世界;美國霸權的衰退絕不是因為印度實力的增長。更重要的是,印度在地區和某些問題上的權力主張將首先遭到地區其他大國,尤其是中國的挑戰,因此只有美國占據主導地位才能保障印度的利益。

在這一前提下,印度將自然而然地追隨美國,調動本國資源和調整各項政策以配合后者實現遏制中國的目標;而美國則可給予印度“適當的”民主大國地位。因此,對印度的支持能夠使兩國在全球秩序和美國聯盟體系構建上采取一致的方法,這實際上是對美國目標的推進。

“選擇性合作”派則給出了幾乎全然相反的答案:首先,這一派觀點并不強調印度是否會放棄大國地位,進而也就不相信印度會甘心成為美國的“準盟國”或徹底倒向世界“民主”國家聯盟,而是認為,印度的價值在于它能夠在平衡中國的戰略中發揮多大的實際作用;當美印在推行各自議程產生沖突時,美國將捍衛本國的利益。從根本上講,“選擇性合作”派不相信印度能夠以美國所需的速度崛起,在一個越來越需要責任分擔的聯盟和伙伴網中,對印度的未來進行預期和投資,不如評估當下它如何及能否為美國所利用更符合現實政治的考量。這種觀點的背后是美國部分戰略界人士對印度深深的失望。

印度過于夸大自身的實力和世界影響力正是導致美國容易陷入對印決策困境的原因之一。印度的政治和戰略精英傾向于以理想主義的方式看待本國的影響力,他們相信印度是一個偉大的國家,將產生具有高尚品格和戰略能力的領導人,能為世界帶來秩序。

這種自信也反映在印度的對華政策實踐上。然而,明顯的是,中國從未將印度視為主要的安全威脅。盡管自莫迪上臺以來,印度對中國采取了一貫的強硬策略,但中國對此的反應卻是適度和溫和的。中印、美印間的實力差距才是印度兌現美印伙伴關系的真正制約因素。不過,印度虛假的“陽剛之氣”令西方國家產生了一種令其欣慰的錯覺。在某種程度上,中國的崛起和西方對中國的焦慮塑造了當前有利于印度的國際態勢,但印度應該充分認識到,它的大國夢不可能通過政治機會主義和軍事冒險主義來實現。在地區格局中,印度作為美國平衡中國的有力杠桿,具有一定的伙伴價值,但遠達不到美國忠實盟友日本的水平;一旦印度被美國工具化,其大國價值、大國地位、大國榮光將黯然失色;一旦印度采取任何自主性的行動,其動機就會立刻被質疑,被指責為“一個日益中立的對手”。

如果說印度是自誤傷身,美國則完全可能誤判累己。在美中戰略競爭已不可逆的大背景下,美國對印度戰略價值的誤判可能導致培養出潛在的秩序“顛覆者”,它所倚重的印度力量能夠制衡中國,也可能成為印度反制美國的資本。被極端民粹主義裹挾的印度不可能成為所謂“自由民主”的另一座“燈塔”,而作為一個與俄羅斯具有特殊關系的崛起型大國,印度不僅具有對沖的動機,也有多方下注的現實資本。因此,在中國因素的驅動下,美國對印戰略的深層困境,其實質是讓印度“過強則傷己,過弱則不能助己”,美國將始終無法擺脫“戰略利他主義”與“選擇性合作”之間的艱難抉擇;而拜登政府若要成功地走出一條“適度”的中間道路,則美國需要一定程度緩和中印關系中的風險。

印度曾是美國人眼中的“搖擺國家”,這一特性現今并沒有多大變化。美國若高估了印度的能力,產生了錯誤的預期,利他性地錯配了資源,美國可能面臨一個最大的體系模糊體,而不是體系中的決定性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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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清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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