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選擇在鳥背上出沒（組詩）

聽猿

萬古的兩岸

萬重的青山如弦

你是纏綿于弦間的音符

并不隨

野馬似的水，揚起鬃毛東奔

在此地，時間僅撇下一道縫隙

如果沒有你的長調短嘯

李白的舟，會不會只剩下一壇酒

游子的思鄉，也只剩了淺白的空曠

我是洗凈了耳鼓

乘晴朗的月色去的

聽猿，不得

風懸樹梢

并沒有橫空出世的跡象

江流喁喁：

仙客的棋局，難分難解

它們正在觀棋，觀棋故不語

妖嬈的貓，輕輕越過密匝匝的籬笆

一場落木蕭蕭的風

穿過一座落木蕭蕭的城

葉子們說：

蝴蝶已黃，身體抖得很疼

圍攏的雨水，掏心掏肺地激動

氣體們集體逃逸，投靠更藍的天空

黑夜的安慰

高于真相

高于題名下耀眼的金榜

雙手護住胸口，不說話

只看，妖嬈的貓

輕輕越過密匝匝的籬笆

與張繼

一顆孤心散入寒山寺的鐘聲

你不是城里的書生

是城外的兵

走失的月光

出賣了你船頭的不眠

江湖放到最低

收烏啼，收千里萬里的霜白

我是從古詩里走失的

遇見你時

你一襲舊江山的長衣

借著漁火

我們喝酒，但不論英雄

只談蘆葦的脈管里

響起的水聲有多么生動

只談破曉后

兩岸的楓葉有多么當紅

如今

雁陣馱走落日，馱走大旗，馱走棋盤

葉子和沙粒也四平八安

縱然，風翻空袖

你墨下的詩

仍如一匹不拘的神馬

放開四蹄奔馳

一千種秩序繼續一千種秩序

太陽

從濕漉的衣服上奪取水分

時光

從斑駁的身體上抽離青春

暗香

依然來自隱秘之地

它扭捏地

穿過干燥的小巷

額頭

究竟該貼近哪扇半遮面的窗？

葉子和鳥

同是季節的唱詞

云繼續飄，水繼續匍匐

一千種秩序繼續一千種秩序

它們

都沒有工夫，搭理來或不來的風雨

月光選擇在鳥背上出沒

一場北風暗渡

瞬時，拔走人間的起伏

早熟的雪

壓住了規律，秩序，以及慢騰騰的詩意

葉子們準備的金黃和釅紅

連同一字一句的飄落，全部狼狽

月光選擇在鳥背上出沒

天與地，隔了一條紛紛揚揚的大河

只好把月亮埋怨了一遍又一遍

彎月輕提小橋

小橋輕挽兩岸

你，腳步拿捏的分寸，像粼粼的水紋

手腕上的銀飾控制不住脆響

怕是已擾了千年凝視的星辰

寺廟的鐘聲

懷抱漿洗了一個白天的暮色

安撫疲于奔跑的心事

包括心事們幻化成的青苔，腳印和柳枝

夜將半，蟲鳴正起伏

他是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巷，還是搖櫓

而來？

吊藤擺動，多么惱人的香風！

江南的時光很慢

慢到喝一杯咖啡，就恍若經年

濕露，已侵略了大半個江山啦

你眉心似雪

只好把月亮埋怨了一遍又一遍

作者簡介：孫玉榮，筆名那女，那曲目。系河北省作協會員。作品見于《十月》《綠風》《星星》《詩潮》《散文詩》《四川文學》《上海詩人》《延河》等雜志。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