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狠的母愛

廖武洲

編者按：無私而細膩的母愛雖平靜如水，卻給我們一生的感動。我們的每一步都是踏著母親目光的延長線在行走，母親是我們成長的守護神，也是我們躲避風雨的港灣。下面的這組文章，3位作者從不同角度用親身經歷，彰顯和傳頌母愛的偉大。當母親節來臨時，請給母親一個熱情的擁抱，并在她耳邊告訴她：感謝媽媽的哺育與包容！

01

我清楚地記得，在我9歲以前，爸爸媽媽把我視若掌上明珠，我的生活無憂無慮，充滿了歡樂。

但自從母親和父親去了一趟武漢的醫院后，我的生活就大不如從前了。

說實在的，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我最喜歡的是我的媽媽。

直到八九歲了，每次媽媽從外地回來，我還會張開雙臂撲到她懷里撒嬌。

然而這次媽媽不僅沒像以前那樣攬我到懷里，反而板著一張臉，像沒看見我似的，用手將我拉到爸爸跟前，她徑直往房里走去，我頓時傻了眼……

打這以后的幾天里，無論我上學回來，還是在家吃飯，媽媽見到我總是陰沉著臉。

即使在她和別人說笑的時候，我擠到她跟前，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像肥皂泡一樣消失了。

02

媽媽第一次打我，是在她從武漢回來的十多天后…

那天放學回到家，我以為媽媽不在家，便大聲地喊媽媽。

這時媽媽披著凌亂的頭發從里屋走了出來，惡聲惡氣地罵我，并掐著我的胳膊把我拖進屋里，要我自己煮飯。

望著一臉兇相的媽媽，我嚶嚶地啜泣起來。

哪知媽媽竟然拿起鍋鏟打我的屁股，還惡狠狠地說： “不會煮，我教你！”

她見我不動，又揚起鍋鏟把我打了一下，這時我發現她氣喘吁吁，好像要倒下去的樣子。

我開始有點兒自責，也許是我把她氣成這樣的，忙按照她的吩咐，淘米、洗菜、打開煤氣罐……

就這樣，在她的“命令”下，我第一次做熟了飯。

更使我不理解的是，她還挑唆爸爸少給我錢。

以前我每天早餐錢是5元，從那一天起，她將我的早餐費減為2元錢，中午一分錢也不給。

我說我早晨吃不飽，每天早晨我起碼要吃兩個饅頭。她說她原來讀書的時候，早餐只有兩角錢。

她還說餓了中午回家來吃，以后只給2元的零花錢，叫我別再癡心妄想要5元錢。

至于中午的零花錢，更不應該給，那完全是吃零食，是浪費。

這樣，我每天只能遠遠地站在一邊咽口水，看同學們買各種美味的食物。

打這時起，我開始恨媽媽，是她把我的經濟來源掐斷了，是她讓我和同學們隔開了。

03

我的苦難遠不止于此，由于爸爸在外地工作，我只能和媽媽在一起。

好幾次，我哭著要跟爸爸一起走，爸爸撫摸著我的頭安慰我，他說他正在跑調動，還有一個月，他就能調回來。

不能跟爸爸走，就只得受媽媽的擺布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媽媽竟連菜也不做了。

我哭著說我做不好菜，她又拿起鍋鏟打我，還罵我： “你生來干什么的？這不會做，那不會做，還不如當個豬狗畜生。

在她的“指導”下，我又學會了做菜。

爸爸調回來的當天就催促媽媽住進了醫院，他也向單位請了長假。

媽媽住院的第一個星期天我去探望她，媽媽正在輸液，已經睡著了。爸爸輕輕走上前，附在她耳邊說我來看她。

她馬上睜開了眼睛，并要爸爸把她扶起來坐好。

開始時她的臉上還有一絲笑意，繼而漲紅臉用手指著我罵：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霎時，想起了她對我的種種苛刻，我頭一扭，氣沖沖地跑下樓，我發誓今生再也不要這個媽媽了。

04

三個月后，媽媽死于肝癌。

葬禮上，我沒有流一滴淚。接靈的時候，要不是爸爸強按著我跪在地上，我是不會下跪的。

05

三年后，我有了繼母。

盡管我的繼母平時不怎么搭理我，但我總覺得她比我的生母好。

那天我偷聽到繼母和爸爸的談話。

爸爸堅持每天給我2元的早餐錢，可繼母說孩子大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給他5元的早餐錢吧。

第二天，我果然拿到了5元錢。

我開始喜歡繼母了，除了她增加了我的早餐錢，還有另一層，我每天放學回家，不用煮飯做菜了。

有時繼母工作忙，提前上班去了，她總是給我留下飯和菜。

有時盡管是剩菜，但我一點兒怨言也沒有，比起我的生母在世時，那種冷鍋冷灶的景象不知要強多少倍。

我跟繼母的關系進一步融洽，是在她有次得了感冒時。

那天她燒得不輕，我為她找了醫生，輸過液后，她精神略顯好轉。她強撐著下床做菜，我攔住了她。

我自己動手給她熬了一碗魚湯，做了兩個她喜歡吃的菜，她很感動。

晚上，繼母在爸爸面前贊揚我是一個聰明乖巧的孩子。

06

15歲那年，我有幸考上了縣里的重點高中，爸爸和繼母非常高興。可是爸爸卻犯了愁，學費還沒有著落。

繼母卻堅決地說： “沒錢先湊湊，伢兒只要能讀上書，要多少錢我來想辦法。”

這時爸爸突然一拍腦門兒，沖進里屋，從箱子里拿出一個不大的鋁盒。鋁盒上了鎖，他說，這是我母親生前留下的。

他告訴我： “你媽媽臨終前叮囑，這個鋁盒要等你上高中時才能打開。

我不屑地搖搖頭，轉身便走。爸爸生氣地叫我回來： “你媽一把屎一把尿養你一場不容易，無論你多恨她，你都應該看一看。”

繼母也說爸爸說得對。無奈，我只好接過了鋁盒，走進自己的房間。

我扭開鎖，鋁盒內有幾張寫滿字的紙，紙下是一本儲蓄存折。

我展開紙，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07我兒：

當你讀到這份遺書時，媽已經長眠地下幾個年頭了。如果媽媽果真有靈魂存在，那就算是媽媽親口對你講了。

你還記得嗎？我和你爸從武漢回來的那天，你撒嬌地向我撲來，我真想把我兒抱起來，好好親親。

但一想起醫院檢查的結果，媽媽的心顫抖了，媽媽得了絕癥啊！

在武漢時你爸非要我住院，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兒還小，所以我沒住院。

媽將不久離世，可我兒的路才開始，我以前太溺愛我兒了，我兒想要什么，媽就給什么。我擔心我死后，我兒不會過日子，會拿媽和繼母比較，那就壞事了。

因此，我拿定主意，想辦法讓我兒恨我，越恨越好。

媽怎么舍得打我兒喲！兒是娘的心頭肉，你長這么大，媽沒彈過我兒一指頭。

可為了我兒自己學會做飯菜、過日子，媽抄起鍋鏟打了我兒。

可知你去淘米時，媽偷偷流了多少淚水……

為了多看一眼我兒，我每天半夜起來服藥的時候，就在我兒床邊坐上半個小時，摸遍我兒全身….

有兩次打了我兒的屁股，我特地看了，雖然沒有青紫，但我還是摸了一遍又一遍。

兒啊，你的外婆籌到了5000元錢，送來給我治病，我托人偷偷地把這筆錢存下了。

你外婆幾次催我買藥，我都推說已經買了新藥。

現在，這筆錢包括利息在內，能不能交夠高中的學費？

要是不夠，我兒也大了，可以自己打工掙錢了。

……

08

讀完媽媽的遺書，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終于明白了媽媽的冷眼、打罵、無情，那全是為了我今后的自強自立呀！

我痛哭失聲，沖出家門，我邊跑邊哭喊：“我的好媽媽呀……”

在媽媽墓前，我長跪不起……

（編輯文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