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人怨

葉春雷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

一個人倒霉的時候，總會有人踩上一腳;一個人得意的時候，總會有人忌恨你。一個人如何能夠不招人怨恨呢？

《列子·說符》中有一個故事，孫叔敖病重，自知不久于人世，就將兒子叫到病床前，交代道：“楚王曾多次要賞賜我封地，我都拒絕了。我死之后，楚王一定會賞賜你封地。你千萬不要接受那肥沃豐饒的好地。楚國和越國之間有一個叫寢丘的地方，這個地方，土地無利可圖，名聲也不好。楚國人信鬼神不會要它，越國人祈福祉也不會要它，你就可以長久地擁有此地。”孫叔敖離世后，楚王果然要賞賜孫叔敖的兒子豐饒的封地，但被其婉拒。孫叔敖的兒子按照父親的遺愿，向楚王請求寢丘這塊地，自然得到楚王的允諾。

這個故事其中的道理頗為耐人尋味。孫叔敖的高明之處，就在于他看到了人性中最明顯的弱點。如果是一個好東西，就會引起大家的爭搶，甚至爭斗。你想，要是有一塊好地，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它？它的易主也就在所難免了。而寢丘這樣一塊土地，從地名看就不吉利，讓人想到墓園，而且也確實不肥沃，不可能出產很多東西，所以被楚國人和越國人漠視，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但正是這兩國人的漠視，讓這塊土地安全了。土地畢竟是土地，只要好好利用，總會有用途的。因此，孫叔敖為子孫謀得了長遠的福祉。這正是孫叔敖眼光獨到的地方。

列子講這個故事，我覺得是在暗示人們，人性中有很多難以克服的弱點，嫉妒就是其中的一個頑疾。用《列子·說符》中的話來說：“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惡之;祿厚者，怨逮之。”你爵位高，大家就嫉恨你;你官太大，功高震主，君主就忌恨你;你俸祿豐厚，積怨就會追著你，要把你拉下馬。列子想說的是，這是一種很正常的現象，不要大驚小怪，也不要強迫大家都消除忌恨，宰相肚里能撐船。事實上，小肚雞腸的人是很多的，既然這些人你躲不開，你就不要過于高光，惹得大家側目。

《宋史·包拯傳》中有個細節，很值得人注意：“雖貴，衣服、器用、飲食如布衣時。”這段記載說明包拯生活非常節儉。這自然是不錯的。但是，換一個角度，我們會發現，包拯這樣做，除了保持他的本色之外，還有不愿挑起眾人嫉妒之心的意思。假設一下，如果包拯因為地位高，就像宋朝的宰相寇準那樣，生活奢華，并寫詩炫富，“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那么，大家還會像敬青天一樣尊敬他吧？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一個人的遠怨之道，簡單說，就是做人要低調。如果一個人對人性的弱點缺乏深刻的洞見，喜歡在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地位、財富、權勢等，那么，明槍暗箭很可能就會如雨點般朝他飛來。金谷園中炫富的石崇，因遭到孫秀的忌恨，最終被殺，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韓愈說過一句話：“事修而謗興，德高而毀來。”這與《列子·說符》中的提法是一致的。我們常常痛責那些忌恨自己的人，但捫心自問，我們是否有做得太高調的地方？小人的確是可恨的，但是，我們更要反躬自省，我們自己是否在言行之中，也有些不加以注意的地方，以致招來了他人關注的目光。如果我們做好了自己，不顯擺，不炫耀，我想那些流言，自然也就會少得多。自然，如果我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可還是有人嫉妒我們的成長和進步，那就不再是我們的問題，我們坦坦蕩蕩做人，無愧于心就夠了。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