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那么多錢干什么

唐寶民

財富永遠是理想的副產品

在商品經濟時代，人們對錢的欲望特別大，想方設法拼命掙錢，這已經成了當下人們的一種固定思維。但作家鄧友梅講了幾個故事后，卻讓人見識到了不同的金錢觀。

劉氏夫婦在法國經營中國菜館。有一天，鄧友梅隨朋友到了這家飯館，受到了劉氏夫婦的熱情款待。

在店里坐著的時候，鄧友梅注意到隔壁有一間門面房敞著門，有幾個人忙忙碌碌地正在搬家。后來他聽說，這間門面房也是劉氏夫婦的，原本租給了別人，現在出于種種原因決定不再租給他們了，所以他們正在搬家。鄧友梅就說：“房子騰空后，餐館可以擴大一倍面積了，您的生意會更有發展。”可是劉太太說：“我不想再擴大了，現在收入很好。再做兩年，我們就該領養老金了，孩子們也不需要我們資助，我們要歇一歇，過點兒清靜生活了。”

劉太太的回答讓鄧友梅很吃驚，他說：“這使我很意外。很多人只要有機會就擴大自己的事業與收入，很少見到這種‘知足常樂’的超脫精神。我對劉太太頓起敬意。”

肥仔是鄧友梅在法國認識的另一位華人朋友，他的工作是給巴黎中餐館供應原料，這件事他只用早上的時間就能做完。鄧友梅問他：“那么剩下來白天、黑夜還有好多時間，你做什么？”肥仔說：“沒事干。事情是有的，但我不愛干，錢夠用了，掙那么多干什么？”

肥仔的態度同樣給了鄧友梅很大的觸動。“錢夠用了，掙那么多干什么？”這是一種多么理性的態度啊。

有個作家叫謝青，到美國后做生意發了大財。有一天，鄧友梅在《僑報》編輯部遇見了他，當時他正在和一個人談著什么。聊天的時候，鄧友梅問他：“你們剛才好像在談重要的事，是不是叫我給打斷了？”謝青說：“沒什么，一點兒小事。我有個旅館不想要了，現在每年凈收益有幾萬美元……”鄧友梅又問：“這么好的產業為什么你自己不要了？”謝青說：“我的錢已經夠用到死了，還要那么多錢干什么？留出些閑時間來寫東西不好嗎？做生意是為了掙錢，有了錢還做生意干什么？留點兒時間給自己用用不好嗎？”

我想到一個文友，那是20多年前，我們共同居住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又對文學創作特別癡迷，想把文學當作終生的職業。有一天，文友對我說：“我準備辭職，自己開一家店，好好經營幾年賺上一些錢，然后我就把店轉讓出去，用賺來的錢養活自己，專職在家寫小說。”我覺得他的想法有一定的合理性，先把經濟基礎搞好了，再追求文學理想，也是個不錯的主意。這個文友很快就辦了離職手續，在街上租了一個門市，開了一間店。因為經營有方，生意很快就做得風生水起。兩年后，我離開那座城市，當時他已經在市里開了好幾家分店了。又過了一些年，我回那座城市辦第二代身份證，再一次見到了文友，原本瘦弱的他已經發福了，因為他賺了大錢，已經買了別墅……但他并沒有停止掙錢，而是繼續擴大經營。

想起當年他說的那番話，我便在酒桌上問他：“你當年不是說賺夠了錢就把店面轉讓出去，回家寫小說嗎？現在你的錢已經賺夠了，為什么還繼續經營呢？”他笑著說：“人一旦嘗到了掙錢的甜頭，再想抽身就不可能了，因為掙錢的欲望會推著你不斷往前跑。至于寫小說，我早就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

這位文友在創業方面無疑是一位成功者，他那不斷賺更多的錢的想法也無可厚非。可我總感覺他的生命中有一些缺失，失去了什么呢？就是初心。這也是一種遺憾吧。

與這位文友相比，鄧友梅講的那幾位華人就特別理性，因為他們有知足常樂的心態，賺足錢以后，就開始尋找最初的夢想，而不是讓自己在余生繼續成為一臺永不停止的掙錢機器。想想，那樣該有多累？當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手里擁有著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錢，但生命中的一些珍貴的東西卻注定永遠找不回來了。

“錢夠用了，掙那么多干什么？”這個問題很值得我們思考。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