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與老

苗向東

作家馮驥才在一次活動中結識了一名德國女子，她通漢學，尤愛中國的歷史人文，對中國人不注意保護古老建筑痛惜不已。她看了馮驥才主編的《舊城遺韻》，不解地問道：“你為什么叫‘舊’，不叫‘老’？”馮驥才過去沒細想，便說：“天津人習慣把那古老的城區叫作舊城，我就沿用了。”她聽罷，搖搖頭，說：“不好，不好。”

這引起了馮驥才的深思。一件東西，使用久了，陳舊了，習慣稱之為“舊東西”。舊東西一般被認為是過時的、不受用的，人們有一種“厭舊”心理。舊的需要更新，到今天，就成了撤除舊城，建設新城。

然而，相對于“舊”，“老”是完全不同的一個概念。“舊”含有貶義，比如破舊等;“老”是一種時間的概念，比如老人、老朋友、老房子。時間是一種歷史，“老”不含貶義，甚至含著一種記憶，一種情感，一種割舍不得的具有精神價值的內涵，更值得珍惜、珍藏。

由此，對于一座城，說它是“舊城”還是“老城”，結果就全然不一樣。舊城，破破爛爛，危房陋屋，應當拆去;老城，歷史悠久，遺存豐厚，風情別具，應該下力氣整治和倍加愛惜。這兩個字代表兩種觀念，兩種不同的文化觀，乃至采取不同的對待方法。法國人是連“老城”也不叫的，他們叫“古城”。現在中國各地都在進行大規模的“舊城改造”，這個“舊”字問題很大，造成的后果也很嚴重。

通過這么認真、仔細、全面的思考，馮驥才認識到可別小看這一個字的改動，這是“文明的覺醒”，決定著城市的未來和發展，應該把這個“舊”字改過來叫“老”。阮儀三教授甚至說：“‘改造’這個詞也不好。因為‘改造’這兩個字一向都是針對不好的事情。怎么能把自己的歷史當成不好的東西呢？我認為應當把‘改造’也換了。換成‘老城整治’，或者干脆就叫作‘古城保護’。”

（責任編輯/劉大偉 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