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穎 鄭 軍 陶 源 魏 曉
(1.山東科技大學 財經學院,山東 泰安 271000;2.山東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山東 泰安 271000;3.河北大學 經濟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農業綠色發展是一場從“量”到“質”的深刻變革,但在農戶小規模、老齡化、兼業化的困境下,綠色生產措施總體采納水平較低[1-2],粗放型農業生產方式尚未得到根本性轉變[3]。自2013年中央一號文件提出發展家庭農場以來,家庭農場逐漸承擔起綠色轉型“先鋒軍”使命。理論上收入水平更高、管理能力更優、生態意識更強的家庭農場是綠色生產“合意主體”[4],但現實情況是,家庭農場的綠色生產水平并未達到理論預期[5],隨意施用農藥現象仍在存在[6],且在高經營風險條件下過量施用化肥行為更為嚴重[7]。據此,有效引導家庭農場開展綠色生產轉型,發揮其引領示范作用,是農業綠色轉型的重要突破口。
由于農業生產多環節、分散性和難監管特征,需要家庭農場主動和自愿地參與綠色生產。目前國內外學者圍繞著綠色生產的技術措施、實施情況、應用效果等進行了一系列研究[4,8-9],并分別從成本收益、風險感知、環境認知等角度對經營者采納綠色生產行為影響因素進行探討[10-12]。此外,有研究表明資本稟賦的水平不足和結構不合理是制約經營者采納綠色生產方式的深層原因[13],且對新型經營主體約束尤為明顯[14],而利用社會化服務能夠有效降低稟賦約束,實現綠色生產“變道超車[3]。在綠色生產目標下,社會化服務在服務方式、服務內容和服務標準等方面相較于傳統服務發生了較大改變[15],可幫助經營者打通現代農業生產要素通道。因而經營者對農藥改良、化肥改良、技術推廣、植保服務等社會化服務均有普遍且緊迫需求[16-17],且各類社會化服務對農藥減量、配方施肥、秸稈還田、綠色防控等行為也有顯著促進效果[18-20]。但由于初始稟賦差異,不同特征經營者對社會化服務類型和組織的選擇存在偏向性[21]。因此只有厘清經營者在綠色轉型過程中對社會化服務的偏好,才能充分發揮社會化服務對農業綠色發展的關鍵作用。
從已有研究來看,涉及微觀經營者綠色生產的相關研究非常豐富,且已有學者從社會化服務層面探討如何激勵經營者綠色轉型,為本研究提供了很好借鑒。但這些研究大多以農戶為視角,以家庭農場為樣本的研究鮮見報道。此外,以往研究多圍繞某類社會化服務對綠色生產行為的影響評估或傳統生產模式下經營者對社會化服務的需求分析,尚未有文獻從綠色生產目標出發,探討經營者對社會化服務的偏好需求。而方法上也多涉及統計分析或二元Logit回歸,方法較為單一。據此,本研究擬利用山東省152家蔬菜家庭農場的調查數據,嘗試運用選擇實驗方法(Choice expeirence)和隨機參數模型(Random parameters logit),實證分析綠色生產目標下家庭農場對社會化服務的偏好及其異質性來源,旨在為家庭農場綠色轉型及完善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提供借鑒參考。
選擇實驗法是一種以隨機效用理論和特征價值理論為理論基礎的研究技術,由Louviere等[22]于1982年提出,近年來逐漸被應用于生態補償、綠色農業技術采納等的研究中[23-24]。該方法的優勢如下:1)使設計更加靈活,可將社會化服務特征屬性和綠色生產目標屬性同時加入設計中,符合研究目標的設定;2)能盡量避免外部干預問題(如防止由村集體強制參與導致信息偏差),從而提升結論準確性;3)不局限于現有服務方式,可以通過非現行服務方式的情境模擬,揭示農場對未來服務調整方向的偏好;4)使結果分析更加多樣,既可以探究農場效用如何隨著服務組合的改變而變化,還可對各類社會化服務的偏好進行排序,亦可通過回歸得到偏好差異的異質性來源。
根據Hensher的建議,本研究步驟如下:一是確定實驗目的;二是確定理論模型;三是確定實驗方案各屬性及其水平值;四是形成最終問卷;五是組織調研員培訓并進行實地調研。具體流程如圖1:

圖1 選擇實驗方法的實驗流程Fig.1 Procedure of the choice expeirence
1.2.1理論模型
在綠色生產目標下,如果農場選擇某個社會化服務方案i,那么其獲得的效用Ui可表示為:
Ui=Vi(xi)+εi
(1)
式中:Ui、Vi和εi分別表示方案i的潛在效用、可觀測效用和不可觀測效用(隨機擾動項)。根據效用最大化理論,當存在另一方案j時,農場選擇方案i的概率為:
Pi=P[(Vi+εi)>(Vj+εj)]
(2)
在εi服從IID并滿足IIA前提條件下,式(2)為多元Logit模型(Multinomial logit,MNL)。在放寬上述假設及考慮屬性參數隨機性前提下,式(2)則成為隨機參數Logit模型(Random parameters logit,RPL)。式(1)和(2)中可觀測效用Vi通常以方案屬性的線性形式表示:
(3)
式(3)為RPL基準方程,其中ASCi為特定備擇常數(Alternative specific constant),表示“不參與方案”基準效用;σi、δik分別表示農場i選擇ASCi或第k個社會化服務屬性變量sijk的個體系數與總體均值系數(αASC或βk)差異(標準差)。如果σi或δik顯著,表示農場對特定方案或在選擇方案時對第k個社會化服務屬性偏好具有異質性。此外,借鑒全世文[25]的研究,將RPL模型中Vi擴展為兩種具體形式,進一步考察農場參與方案意愿或服務偏好的異質性來源:
(4)
(5)
式(4)中:ASCi×Zim為ASC與農場個體特征變量Zim的交叉項,λm為待估計參數,個體特征變量個數為M;式(5)中:sijk×Zim為第k個社會化服務屬性變量sijk與個體特征變量Zim的交叉項,γm為待估參數。另外,根據上述模型可計算農場對各類社會化服務的偏好程度,可用邊際價值表示:
(6)
式中:βk為第k個服務屬性變量估計系數,βp為支付屬性變量(本研究指“綠色生產覆蓋率”屬性)估計系數。Marignal絕對值越大,表示家庭農場對該社會化服務屬性偏好越高。
1.2.2方案屬性及水平
借鑒喻永紅等[22]的研究,將綠色生產界定為“采用農藥化肥減施、保護性耕作和耕地廢棄物回收的農業生產方式”。為確定方案屬性和水平,課題組組織了專家焦點訪談,通過郵件邀請行政主管部門負責人、基層農技站人員和高校科研人員共10人,對初擬的社會化服務方式進行排序,并經過3輪的反復征詢反饋最終選取方案屬性如下:
1)“綠色農資供應”是指向家庭農場提供的綠色投入品及使用指導服務,如良種、有機肥、低毒農藥、環保地膜等。由于經驗購買、推銷購買、從眾購買等主流農資選擇方式,大多經營者欠缺對綠色投入品的了解。而農資市場的差異化及農資信息的不對稱性,也使經營者難以正確辨別與使用綠色農資。綠色農資供應一方面保證了農資品質,另一方面也有助于降低交易成本。據此,將該服務屬性水平設置為“無綠色農資供應”和“有綠色農資供應”2類。
2)“綠色技術指導”是指向家庭農場提供的與綠色生產相關的技術或技能服務,如病蟲害綠色防控技術、水肥一體化技術、測土配方和精準施肥技術、生態高效種養技術、廢棄物循環利用技術等。提供具有針對性和實踐對接性的綠色技術指導,能有效避免由于新技術的不確定性所引發成本和產量風險,從而實現綠色生產的節本增效。據此,將該服務屬性水平設置為“無綠色技術指導”和“有綠色技術指導”2類。
3)“綠色農機服務”是指向家庭農場提供的與綠色生產相關的農機化建設與服務,如無人機統防統治、機械深耕施肥、秸稈機械化還田等。在農地集中和規模擴大的過程中,大量農業勞動力實現了非農轉移,勞動雇工日益困難,再加之農業市場的季節性及農村勞動力市場的時空不匹配,勞動力要素價格持續上升。綠色農機服務能有效解放家庭農場勞動力,緩解人工作業成本遞增而導致的技術效率下降,并防止自購農機引發的沉沒成本風險[26]。而綠色農機服務的專業化優勢,也能在降低生產成本的同時提高產品的質量安全。據此,將該服務屬性水平設置為“無綠色農機服務”和“有綠色農機服務”2類。
4)“綠色產品收購”是指向家庭農場提供的綠色產品銷售服務。Press等[27]發現,無法尋求合適買家是農業經營者綠色轉型中面臨的結構性障礙。綠色產品的穩定銷售避免了經營者難以及時收回資金而導致綠色生產行為中斷,而目前不少訂單制度安排選擇了分級收購模式,通過對產品溢價收購提升了家庭農場綠色生產預期收益,并倒逼其采取合意的生產方式。據此,本研究將該服務屬性水平設置為“無綠色產品收購”和“有綠色產品收購”2類。
5)“綠色信貸支持”是指向家庭農場提供的與購買綠色農資、綠色高效設備、綠色生產服務等相關資金借貸服務。Kerselaers等[28]發現,綠色生產初期往往面臨較高的轉換成本,如投資增加、溢價不足和產量減少。在日益上漲的土地和勞動力成本下,家庭農場的大量流動資金被占用,其向銀行融資也面臨抵押品不足、利率較高、手續復雜等一系列問題[16],因此有必要加強和創新對農業經營者綠色生產的信貸擔保,進一步降低綠色轉型資金約束。據此,將該服務屬性水平設置為“無綠色信貸支持”和“有綠色信貸支持”2類。
6)“綠色生產覆蓋率”是家庭愿意參與綠色生產的耕地覆蓋比例。按照等距原則,將該屬性水平設置為20%、40%、60%、80%和100%。具體社會化服務的屬性及水平描述如表1所示。

表1 選擇試驗方案的屬性及水平描述Table 1 Description of attributes and levels of choice experimental scheme
1.2.3問卷生成及實地調研
根據上述方案屬性及狀態水平,共有160種(2×2×2×2×2×5)備選方案,選擇集多達25 600種(25×2×51×2)。為減緩選擇疲勞,首先利用stata 15.0的正交設計表模塊,采取最小正交設計原則(D-efficiency為2.763)確定20個備選方案,并逐一檢驗各選擇集及實驗組合的合理性,避免占優策略選擇集。之后將20個方案按照屬性水平的平衡原則匹配后隨機分成4個一級選擇集(4份問卷),每個一級選擇集中包含5個二級選擇集(每份問卷含5個實驗卡),調查時由受訪者隨機抽取1份問卷。在二級選擇集中,每個選擇集(實驗卡)由3個不同參與方案和1個放棄方案的選項構成(見表2)。

表2 選擇集示例(第5組)Table 2 Sample selection set (group 5)
為確保實驗的準確性和有效性,實地調研形式如下:1)問卷采用了簡明的表述形式,令備選方案情境更加容易被受訪者理解;2)正式調研前,通過培訓使調研員完全理解研究目的和調研流程及方式,保證實驗規范性;3)調研過程中,調研員詳細解釋每個方案的屬性含義并要求受訪者復述,同時針對受訪者調研態度進行評價;4)當受訪者完成全部選擇之后,調研員通過詢問“您是否對上述問題完全理解,并按照自己真實意愿進行了準確選擇”和“現實中,您是否確保按照您的選擇將方案付諸于實際行動”,進一步保證實驗有效性。
家庭農場是指以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從事農業規模化、集約化、商品化生產經營,并以農業收入為家庭主要收入來源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由于調研區域為山東省,根據《山東省家庭農場登記管理辦法》,樣本符合:1)家庭成員為主要勞動力或生產經營者;2)以農業收入為家庭收入主要來源;3)土地承包或流轉合同期限在5年以上且土地經營規模達到當地農業部門規定要求。
選擇山東省為調研區域理由為:一方面,山東省是蔬菜重要產區,2019年末登記在冊的家庭農場共7.3萬家,2022年預計達8萬家,以其為調研地區有助于獲取全面和充足的樣本。另一方面,近年來山東省陸續出臺了《關于開展家庭農場培育行動的實施意見》、《關于創新體制機制推進農業綠色發展的實施意見》等綱領性文件,提出強化針對家庭農場的農業社會化服務支持,為推進其綠色轉型提供了政策保障。研究選擇了魯東的青島和煙臺、魯中的濰坊和濟南、魯西南的聊城和臨沂6市作為調研區域(具體縣區如表3所示),并根據當地行政部門提供的花名冊及家庭農場發育情況,每個區縣選取5~25家蔬菜農場,共對163家農場進行了現場實驗。最終保留了有效問卷152份,有效率為93.25%。

表3 蔬菜家庭農場調研地點Table 3 Research site of vegetable family farms
統計顯示,多數農場的蔬菜種植規模在3.33~6.67 hm2,占36.84%,其次為3.33公頃以下和6.67~13.33 hm2,分別占28.29%和19.74%,3.33以下和13.33公頃以上農場數量較少,分別占9.21% 和5.92%。從農場主特征看,男性農場主占比 73.68%,44~55歲農場主最多,占50.51%,53.95% 的農場主具有高中及以上的教育程度,上述樣本特征與目前農場經營者男性化、年輕化、高學歷現狀相符。從地區分布看,魯東、魯中、魯西南地區的農場分別占42.76%、29.61%和27.63%。總體來看,樣本之間存在明顯差異,具有代表性。
模型被解釋變量為組合方案,如果該方案被選中,則取值為1,反之為0。特定常數ASC為家庭農場是否放棄綠色生產方案,如果放棄則ASC賦值為1,反之為0。模型的核心解釋變量為5項社會化服務和綠色生產覆蓋率,將“綠色農資供應”“綠色技術指導”、“綠色農機服務”、“綠色產品收購”及“綠色信貸支持”設置為分類變量,如果方案中有該項服務,則該服務屬性賦值為1,否則為0[24];將“綠色生產覆蓋率”設置為連續變量,分別賦值20、40、60、80和100。
為了探究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方案意愿及服務偏好的異質性來源,借鑒農戶行為理論和相關研究成果[4-5,13-14,22,29],引入11項稟賦特征和認知特征因素,具體釋義及統計描述如表4。

表4 變量的定義及其統計性描述Table 4 Definition of variables and their statistical description

表4(續)
首先對不帶交叉項的基礎模型進行回歸。通過計算,樣本數量為3 040個(152×5×4=3 040)。按照慣例做法,將具有支付屬性的變量(綠色生產覆蓋率)設定為固定參數,其他各類變量設定為服從正態分布的隨機參數。
3.1.1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方案意愿
方程1結果顯示,ASC系數顯著且為負。即相比“不參與”方案,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能顯著提高自身效用水平。換句話說,農場在5類社會化服務的組合方案下,能夠克服一定的稟賦約束,并愿意改變傳統生產模式為農藥化肥減施、保護性耕作和耕地廢棄物回收的綠色農業生產方式。
3.1.2綠色生產目標下家庭農場社會化服務偏好
從各社會化服務屬性變量均值來看(方程1),“綠色農資供應”、“綠色技術指導”、“綠色農機服務”、“綠色產品收購”和“綠色信貸支持”均在5%及以上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說明在選擇實驗方案中引入農資、技術、農機、銷售和信貸服務,提升了農場參與綠色生產方案的效用水平。但“綠色生產覆蓋率”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為負,由于綠色生產的投入大、產出慢,技術不確定性等特征,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的耕地比例越高,其效用水平越低,符合農場理性經濟人特質,也同時說明實驗方案具有較好的效用權衡取舍特征。
此外,從各政策屬性變量的標準差估計結果看(方程1),“綠色產品收購”和“綠色農機服務”的標準差系數分別在1%和10%統計水平上通過了檢驗,而“綠色技術指導”、“綠色農資供應”、“綠色信貸支持”3的標準差均未通過10%及以上的顯著性檢驗,可見不同家庭農場在獲取綠色生產技術、增加綠色產品銷售穩定性和提升綠色信貸水平3類服務方面,具有偏好一致性;但不同農場在產品收購和農機服務的偏好上具有顯著的差異;此外,ASC的標準差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說明家庭農場在參與綠色生產方案意愿方面同樣存在偏好差異。
3.1.3模型的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驗證模型穩健性,剔除了總是選擇“不參與”綠色生產的家庭農場,以消除選擇實驗中的“現狀效應”(“Status quo effect”)[30]。結果表明,方程2與方程1的回歸結果具有高度一致性,說明方程1估計結果穩健性良好,模型設置合理。

表5 隨機參數Logit 模型的基礎模型估計結果Table 5 Estimation results of basic model for random parameter Logit model
3.1.4綠色生產目標下家庭農場社會化服務的偏好程度
基于方程1的估計參數,利用式(6)計算家庭農場對各類社會化服務的偏好程度,即實驗方案加入某類社會化服務后,農場愿意參與綠色生產的耕地覆蓋比例。
表6顯示,雖然5類社會化服務均能夠顯著提高家庭農場參與方案的效用水平,但農場對不同社會化服務偏好存在程度差異。首先,“綠色技術指導”偏好程度最高,如果獲得該項服務,農場愿意參與綠色生產耕地覆蓋率為48.251%,范圍在34.027%~62.474%。其次,“綠色產品收購”偏好排名第二,如果獲得該項服務,農場愿意參與綠色生產的耕地覆蓋率平均為33.885%,范圍在21.819%~45.951%。再次,“綠色信貸支持”偏好別排名第三,如果獲得該項服務,農場愿意參與綠色生產耕地覆蓋率為16.505%,范圍在3.895%~29.116%。最后,“綠色農資供應”和“綠色農機服分別排名第四和第五,如果獲得該項服務,農場愿意參與綠色生產的耕地覆蓋率平均為13.354%和12.607%。可以看出,在綠色生產目標下,農場對技術、銷售和信貸3類服務有更強烈的訴求,主要源于其增加經濟效益、規避技術風險和應對轉換成本的動機[31-33];而對農資和農機2類服務訴求偏弱,可能源于農場對綠色農資的識別能力較強及購買渠道較多,且目前農場傾向于“大而全”的自有農機購置模式,據此抑制了對農資和農機服務的需求[34]。進一步來看,方程1中“綠色農機服務”的標準差系數顯著,即不同農場對農機服務需求差異程度較大,其“反向性”也能一定程度上解釋其總體偏好不強的原因。

表6 家庭農場對不同社會化服務的偏好程度:參與綠色生產的耕地比例Table 6 Preference of family farms for different social services: Proportion of cultivated land participating in green production %
最后,對帶交叉項的隨機參數Logit模型進行仿真似然估計,考察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意愿及對社會化服務偏好的異質性來源。分別生成“ASC”、“綠色產品收購”和“綠色農機服務”與農場特征變量的交叉項,同時將該3類變量設定為隨機參數,將其交叉項以及其他政策屬性變量設置為固定參數。
3.2.1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方案的異質性來源
方程3結果顯示,ASC標準差仍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但相比方程1,方程3的ASC標準差系數由6.278下降為5.504,說明家庭農場自身特征差異能部分解釋其參與愿意的差異性來源。
“教育水平”與ASC的交叉項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農場主教育水平越高,越能從“參與”方案中獲得更大的效用。隨著教育水平高,經營者的創新意愿、學習能力和生態意識更強,因此更傾向于采用綠色的生產方式。其次,“環境認知”與ASC的交叉項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環境風險感知越強的家庭農場,越能夠從“參與”方案中獲得更大的效用。根據環境行為理論,對傳統生產方式危害的后果意識會誘發經營者的環境責任感知,從而驅動其從事綠色生產的意愿和行為。最后,“風險偏好”與ASC的交叉項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風險偏好越強的家庭農場,越能從“參與”方案中獲取更大的效用。可以看出,風險規避心理促使家庭農場對傳統耕作模式的“路徑依賴”,據此限制了自身參與綠色生產方案的意愿和行為。
3.2.2綠色生產目標下家庭農場社會化服務偏好的異質性來源
方程4和5為分別引入“綠色產品收購”和“綠色農機服務”服務屬性與家庭農場各類特征變量的交叉項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綠色產品收購”和“綠色農機服務”的標準差均不再顯著,說明稟賦及認知特征差異能完全解釋經營者對上述兩類服務的偏好異質性來源。
“農場區位”與“綠色產品收購”的交叉項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收購服務更能促進城市遠郊家庭農場參與方案的效用水平。由于信息渠道和運輸成本因素,城市遠距郊的家庭農場較難發展農超對接、社區支持農業等先進的銷售形式,而收購服務有助于節省其銷售綠色產品的交易成本,因此其對其有更強烈的訴求。“產業合作”與“綠色產品收購”的交叉項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產品收購服務更能促進未參與產業合作的農場參與方案的效用水平。較合理的解釋為,“單打獨斗”的家庭農場獲取市場信息和拓展銷售途徑的能力弱于“團結協作”家庭農場,因此前者也更希望依托該服務滿足綠色產品的穩定銷售。
方程5顯示,“耕地規模”與“綠色農機服務”的交叉項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農機服務更能增加小規模農場參與方案的效用水平。隨著規模擴大,購買自有農機的邊際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都逐漸降低,據此農場會傾向于增加農機的自置使用,如果綠色農機的資產專用性較強,家庭農場甚至成為農機服務的供給主體[35],據此減弱了對農機服務的需求。其次,“作物類型”與“綠色農機服務”的交叉項在10%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農機服務更能提高種植露地蔬菜的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的效用水平。相比設施蔬菜,露地蔬菜種植面積大、細碎化程度低,且適合其綠色生產的深耕深施、秸稈還田等機械化服務種類較多,因此露地蔬菜在綠色轉型過程中對農機服務有更高訴求。最后,“年齡”與“綠色農機服務”的交叉項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農場主老齡化程度越高,農機服務越能增加其參與綠色生產方案的效用水平。可能原因為,盡管年齡較大的經營者經驗豐富,但其知識體系往往較陳舊,自行購置和學習使用農機的意愿較弱。此外,在相同的學習成本下,年齡大的經營者其受益時間通常遠短于年輕人,因此在綠色生產目標下經營者老齡化程度越高,依托專業化農機服務降低學習成本的動機也就越強。
本研究的主要結論為:1)5類社會化服務均能顯著提升家庭農場參與綠色生產方案的效用;2)家庭農場對服務屬性的偏好順序為:綠色技術指導>綠色產品收購>綠色信貸支持>綠色農資供應>綠色農機服務,在上述服務下,家庭農場愿意實施綠色生產的覆蓋率分別為48.251%、33.885%、16.505%、13.354%和12.607%;3)家庭農場對綠色產品收購和綠色農機服務具有偏好的異質性,前者與農場區位和產業合作2類因素相關,后者則與老齡化、經營規模和作物特征3類因素相關;4)在面臨相同社會化服務組合時,教育水平高、風險偏好強和環境認知程度高的家庭農場更傾向參與綠色生產。
研究發現,家庭農場對社會化服務的需求類型與普通農戶呈現出一定差異[36-37]。首先,基于成本和效率考慮,自行購買農機是部分農場更理性的選擇,但在老齡化和兼業化背景下,農機服務卻能彌補大多普通農戶勞動力短缺及管理能力不足帶來的綠色轉型約束,因此普通農戶相比家庭農場更偏好農機服務;其次,家庭農場更能符合銀行授信條件,也期望利用正規信貸以購買農資或改良技術,而信息不對稱和道德風險卻加劇了普通農戶的貸款困境,使其對信貸服務的滿意度和需求偏低;最后,由于難以識別優質農資,普通農戶更需依托農資供應服務來節省交易成本,家庭農場卻更渴望需依托綠色技術用以提高要素利用率和提升產品質量從而取得經濟效益。進一步而言,在規模農場與普通農戶長期并存的前提下,識別并適應兩類主體的服務偏好差異,使其不斷適應經營者異質性訴求,是提高經營者綠色轉型意愿及提升服務供給效率的關鍵。另有研究表明,老齡化、產業合作、經營類型等因素亦影響到普通農戶對社會化服務需求的優先次序[38],據此,無論是農戶群體還是農場群體內部,實施精準化分類服務亦是達成綠色生產目標下服務供需平衡的重要內容。依據上述分析建議如下:

表7 帶交叉項的隨機參數Logit 模型估計結果Table 7 Estimated results of Logit model with random parameters with cross terms

表7(續)
1)優化服務結構。著重為家庭農場提供綠色轉型的技術、銷售和信貸方面的社會化服務。鼓勵科研人員、推廣人員、龍頭企業和產業園區開展針對家庭農場綠色轉型的技術幫扶,提高綠色技術的推廣頻次和實效;發揮產業組織的信息優勢,助力家庭農場拓寬綠色產品銷售渠道,或采取降低入場費和促銷費等方式,支持農場入駐電子商務平臺;鼓勵商業銀行、民間資本參與和支持農業綠色信貸,積極引導產業資本、互聯網金融開展農場綠色轉型的金融服務工作。
2)實施分類服務和重點推廣。應提高農業生產社會化服務供給效率,使社會化服務內容不斷適應家庭農場綠色轉型的異質性訴求。如在農機服務方面,應以中小規模、種植露地蔬菜和老齡化特征的農場為重點服務對象;在產品收購服務方面,以城市遠郊農場和無產業合作的農場為重點服務對象。通過不斷調整和完善適應家庭農場綠色轉型的服務體系,使資源得以最優化的配置和利用。另外,應優先引導受教育水平高、風險偏好程度強、環境意識程度高的家庭農場優先開展綠色生產,有重點、分層次的推進色轉型,從而促進更多家庭農場積極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