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色彩語言在紋藏中的粗糙世俗美

曹亞雨

吉首大學美術學院 湖南 吉首 427000

一、色彩語言與紋藏的關系概述

1. 色彩語言對紋藏藝術性的再創造

傳統紋藏是我國傳統非物質文化遺產中重要的組成部分，隨著時代不斷的變遷與發展，紋藏的表現形式越來越多，各自代表著不同歷史時期的民族沉淀。紋藏從出現到不斷演變的過程中，出現了多樣的色彩風格和設計類型，反映了不同歷史時期的民族文化內涵和習俗，紋藏設計者綜合運用色彩的平面性和裝飾性進行紋藏色彩藝術的再創造。設計者根據不同歷史時期的人們的審美需求，對色彩進行有機的藝術處理和加工，對紋藏中的色彩語言的再創造，是人們主觀賦予物體一種抽象性色彩的一種行為表現，體現了人們對色彩的情感需求，因此色彩與紋藏二者之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

比如說很多人對土布衣上的幾何紋樣的印象大都停留在土布衣上紅、藍、綠相間的明艷的色彩中，事實上，土布衣上的幾何紋樣中所用的色彩數量不多，但那些種類有限的色彩并不令人感覺單調，反而具有獨特的美感。土布衣的紋樣色彩從色彩的對比、色彩的意象美、色彩的時代性、色彩的裝飾性等多個方面進行組合搭配，所呈現的色彩能夠讓目睹者視覺、情感、心理等身體上感到舒適，展現了色彩語言的獨特魅力（如圖1）。

圖1 土布衣幾何紋樣

2. 色彩語言作為紋藏的主要表現形式

色彩語言作為紋藏創作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紋藏外在主要的表現形式之一。色彩語言在紋藏中的運用，以色彩的二十四色相環中的暖色系、中色系、冷色系等為主。色彩的使用通常會受到環境、制作、民俗工藝等因素的影響，每一種色系代表的歷史文化和精神內涵也各盡不同。當然，同樣的色彩也會通過填補不規則的幾何形態，在藝術的構成上呈現出典型的幾何抽象特征，這種幾何抽象特征其實也蘊含著深厚的民俗寓意。如土布衣上的幾何紋藏，能夠通過其所使用的色彩體現土家人的民族思想和審美的意識，使色彩與紋藏有機結合，體現出色彩語言作為紋藏的主要表現形式的重要性。

3. 色彩語言是紋藏文化內涵的載體

色彩語言蘊含著紋藏制作者的想象，是紋藏文化內涵的載體。色彩不僅是紋藏外部的表現要素，還能夠直接給予觀者視覺上的影響力。色彩語言是十分生動的，能夠準確地表達制作者所想要呈現的意境。在大自然中經常能夠看到一種這樣的現象：不同的顏色的物體在金色陽光的籠罩下，呈現在人們眼中的色彩會與原本有些微的偏離，并且具有一定的趨同性。當不同的顏色物體上籠罩的同一種色彩的時候，物體會帶有一定的色彩傾向性。文化內涵上也是如此，同民族的人民制作的紋藏色彩會具有趨同特征，表現近似主題的思想內涵。紋藏的色彩語言表現也利用了色彩搭配體現共同意識的規律，如紅配藍、藍與橙色、黃與紫色等，不同紋藏的色彩中反映著其所蘊含的的民族思想和審美意識，亦在現代引導著傳統紋藏不斷延續創新和發展新路徑，這樣的色彩語言的形式感具有獨特的藝術魅力，能夠給予人們在主觀意識的物體顏色之上的色彩體驗。經過結構性的組織、加工、調整后的色彩表現，就會帶有一定的主觀性，會體現人們對這個色彩所賦予的寓意。

二、色彩語言在紋藏構圖中的應用

1. 色彩語言能夠體現情感力量

色彩語言是視覺交流的重要形式，它可以與人們產生強烈的情感、心理共鳴。在傳統紋藏色彩的選取中，人們會發現不同的“色彩語言”所表達的寓意是各不相同。色彩在視覺上引導著人們在大腦中進行一種假設性的聯想，紋藏制作者將色彩作為特有的情感力量巧妙地融合到紋藏中，提高了紋藏在構圖設計上的整體效果，幫助觀賞者掌握色彩語言的獨特藝術魅力。色彩的情感力量反映在人的視覺上，就是不同的色彩可以傳達不同的情感、給予人們的主觀感受效果不同。如說到大自然的春、夏、秋、冬或者是人的喜、怒、哀、樂，人們的腦海中會根據這些詞匯所蘊含的意義聯想到不同的色彩。色彩的選擇應用會對人的情感產生一定的影響，在社會生活和紋藏制作等方面，色彩對于人們來說在客觀上是一種視覺上的刺激和代表性的象征，在主觀意識又是一種行為的主觀情感反應。

隨著時代的變遷，人們對色彩的審美傾向也在不斷地變化和發展，需要不斷改進紋藏所使用的色彩，來表達更具有震撼力的情感力量。人們從相同色彩中體會到的情感因不同的歷史時期的民族文化、習俗、風土人情、藝術及文學等變化會有所不同，但是也會有許多令人驚訝的共同點。在傳統紋藏中，藍、熟褐色、暗紅和綠等保守的色彩加上灰色或是較深的固有色，都可以表達沉穩、莊重的色彩情感主題。而在傳統的狩獵腰帶上都會用綠色配上金色、暗紅色、黑色等，這樣的色彩搭配象征著吉祥、穩定和財富。由此看出，文化的色彩組合都是經歷過歷史上的沉淀，包含了人們對民族、友人、家人的思念寄托的情感，這樣的色彩組合傳遞著更深層次的文化思想。色彩的情感表達在紋藏中則需要用色彩來傳達物體的實用性和審美性，使鮮艷的色彩能夠給予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給人們帶來向上的力量。色彩是表達情感物體的一種向上“符號”，反映不同時代人們對色彩的需求，表達不同時代都有屬于那個時代的民族紋藏色彩情感語言。

2. 使用不同的色彩語言重構色彩圖案

在中國傳統紋藏構圖中，紋藏制作者將不同形態的幾何紋藏進行單元重構，重新設計出了符合現代審美傾向的色彩圖案，來表達制作者對紋藏的色彩構思和設計靈感。紋藏中的色彩圖案重構是使用不同的色彩語言，運用多種多樣的色彩組合方法，來表現色彩在紋藏中的表現力。紋藏制作者會通過調和不同的顏色效果來表達不同的心理感受，根據不同區域的民族對色彩的傾向性中形成的色感，進行基于固定思維的色彩語言運用。紋藏制作者會根據人的感覺與心情來進行色彩的重構，比如傳統的毛南族紋藏“背帶心上的花草紋樣”具有很多不規則的色彩圖案，毛南族人民認為紅色可以傳達熱情、誘惑等具有神秘性的色彩情感，鮮艷的紅色讓人聯想到怒放的紅玫瑰、飛揚的紅旗，是一種對生命充滿激情，為人感性的色彩。因此，色彩在紋藏中的重構是非常重要的表現形式。

中國傳統紋藏背后所承載的色彩重構都是有一定的實踐研究，少數民族通過大量的色彩對比構成、色彩調和與秩序構成、色彩重構與情感表現等來傳達各民族的審美情趣和民族信仰。通常紋藏中色彩構成基本是以方形、圓形進行色彩重構，但不同的民族文化背景不同，所選取的色彩重構的紋藏賦予含義也不同（如圖2）。

圖2 背帶心上的花草紋樣

三、色彩語言在紋藏中的表現特點

1．色彩語言的多元性

紋藏裝飾性色彩在創作過程中，通常會用民族地域性的符號藝術語言來表現物象的精神內涵，充分發揮裝飾性色彩在紋藏中的作用，將客觀存在的物象轉化為視覺性的平面形象。使不同的色彩文化所承載的審美價值不同。隨著紋藏的不斷發展，表現形式也呈現一種多元化的趨勢，紋藏制作者開始在創作過程中有意識地表達自己的情感。運用不同表現手法將色彩進行打亂、重組且有序地結合紋藏的幾何構圖形式進行畫面分割，形成色彩之間的鮮明對比，呈現色彩語言的豐富性，使紋藏的裝飾性色彩更加豐富飽滿，主題更加鮮明，增強了畫面感染力，使紋藏的藝術性得到了發揮，同時也體現了民族紋藏的地域文化性。

清穗是一名從事紋樣研究和創新紋樣的設計者，對傳統紋樣的設計有著深厚的情感，設計了一系列的裝飾紋樣的作品，其中包括2019年北京國際設計周“水墨與紋藏”特色紋樣多項展覽。無論是歷代織錦紋樣還是百姓的被褥嫁衣上的紋樣，都被他的紋樣庫容納其中。清穗使用的都是以傳統紋藏文化廣為流傳的紋理“民族特色花紋”為基礎，融入傳統民族地域性的色彩，例如，“景泰藍紋藏”色彩使用藍色代表著和諧，整個畫面由一種紋樣進行有規律的花形拼接而成，花形與圓形之間的精密的鏈接水平翻轉，形成了左右對稱的結構，而面與線又穿插在其中，交匯織成散點式形狀，將其構成一個和諧的整體。最后諸多圖案和色彩以“圓”的形式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表達了包容多樣性地民族性精神。紋藏中的一些局部細節，以藍色和白色作為裝飾，豐富了民族性的精神，色彩的使用給予人們以豐富多樣感觀，也更加豐富了色彩語言的多元化的趨勢。

2．色彩語言的象征性

色彩語言的象征性是指紋藏色彩具有民族精神性象征性的意義。象征性的色彩語言就如同符號語言，具有一定的色彩代表性。紋藏制作者通過色彩、圖案、幾何、畫面疏密等表達自己的情感。少數民族對于顏色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所設計的紋藏色彩鮮艷，不同的色彩被賦予的意義不同。少數民族的紋藏作品多用靛藍色，靛藍是中國傳統民族文化歷史中使用較多的顏色之一，象征著平靜與放松，是長生天的色彩，象征吉祥平安。除了靛藍色，紅色也是少數民族偏愛的色彩，象征著激情與熱情。因此，靛藍色與紅色兩色被很多少數民族稱為族色，代表著和諧。除此之外，少數民族把黃紅兩色視為太陽的色彩，象征著光明、財富、喜慶和溫暖等，這兩種顏色也成為少數民族紋藏裝飾的主要色彩。尤其在少數民族重大婚宴、祭拜的場合下穿紅色、靛藍色、黑白色禮服居多。

例如瑤族的貼布繡中以靛藍色紅色為主調，紋藏的色彩選擇不僅是對美好寓意的向往更是對自然的敬畏。瑤族紋藏在色彩的使用上選擇了本民族的傳統文化中青睞的色彩，大塊面靛藍色的背景和有規則排列的正方形紅色形成強烈的顏色對比，充滿著少數民族風味的真摯情懷。紋藏在創作過程中想要表達的民族情懷，離不開人們對色彩主觀意識形態的運用。色彩在紋藏中象征著工藝人的自我情感，同時包含著對少數民族強烈的民族團結精神和審美意識。

3．色彩語言的時代性

色彩在原始社會時期紋藏有人面魚紋，主要用泥土黃、黑色的作為主色，此外還有廟低溝鳥紋、馬家窯型螺旋紋等，從具體的形態演化為抽象的紋藏形態。到了商代的饕餮紋，色彩大多采用青色作為主導，此外還有鳳紋、象紋等符號。再到西周，這個時候所流行的紋樣是周代延續下來的鳳紋，色彩上人們開始意識到色彩的組合使用，讓物體更加物象化。再到春秋戰國時期的紋藏，色彩的選擇大多接近物體本身固有色使色彩更加具有鮮艷度等。到漢代的紋藏色彩突破原有的遠古時期的意識，開始有了審美意識，讓物體不再是實用性物體，而是追求物體本身的美觀度。到了鼎盛時期的隋唐時期紋藏，在裝飾紋藏上，花鳥成為唐代的主要紋樣，反映了人們審美的變化和社會生活水平提高，紋樣的構圖形式、內容、色彩等選擇更加開放。宋代開始出現以人物故事類的紋藏如蹴鞠紋、如任女紋等。元代、明代、清代等色彩紋樣以群青色、靛藍色、紅色、白色等居多，紋藏的造型也開始從單一向多元化方向轉變，有小說故事類、吉祥圖案類、生活吉祥故事類等。特別在清代深受法國洛可可式裝飾風格和豪華繁復的色彩選擇的裝飾點被借鑒使用。

從原始時期到現代，紋藏在內容、形式、構圖、審美意向、色彩情感等方向，都在不斷地延續繼承優秀的民間傳統文化，在這個多元化的時代中，紋藏制作者依然在保持紋藏的核心內涵的基礎上，創新運用色彩語言來表達對民族記憶、民族情感的尊敬和熱愛，來以此表達自身的真摯情感。

四、在紋藏中運用色彩語言的審美啟示

色彩在紋藏中的運用受到民族地域文化、審美意識的影響，民族人民的認知共性會形成民族性的審美意識。如苗族、瑤族、壯族等，都形成了該民族的色彩藝術特色。色彩語言是各民族審美意識最直接的表達形式，紋藏制作者在設計紋藏色彩的過程中對色彩的統合傳統與創新兩方面的靈活使用，是該民族審美意識的智慧性體現。

在紋藏的創作過程中，紋藏制作者運用色彩的獨特表現性來表達具有主觀意識形態的情感。色彩能在表現客觀事物的基礎上使紋藏的構圖畫面充滿感染力，并且也可以更鮮明地反映制作者的思想和個性偏好。所以，色彩的呈現結果也就成為評價一副好的紋藏制品是否有渲染力的關鍵因素。一件好的紋藏作品中的色彩不僅僅是對大自然色彩的模仿，更是在運用自然色彩的基礎上結合設計者的主觀意識進行創造性的色彩融入。以色彩語言為出發點在情感的基礎上進行色彩設計才是紋藏的靈魂。

結語

色彩語言是紋藏活的靈魂，是民族寄托情感、傳達思想的媒介。色彩語言傳遞著紋藏中的粗糙世俗美，是設計制作者運在主客觀層面上進行再創造的重要媒介，是展現民族對色彩藝術獨特的見解的主要表現形式。紋藏的色彩語言中蘊含了不同區域的民族對文化、生活的熱愛，使欣賞者可以通過其了解該民族傳統藝術的魄力所在。應當在尊重傳統民族文化的基礎上，運用色彩語言對傳統民族文化進行創新，使優秀傳統民族文化順應時代的發展而不斷前行，展現中華民族文化的豐富多元，增加人民的文化自信。色彩語言可以體現每一個紋藏背后所承載的細膩和飽滿的民族情感，傳達各不同民族之間的審美情趣和民族信仰，讓絢麗的色彩綻放在人們對生命中美好前景的期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