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RI YANG
玫瑰與紫羅蘭這兩種花早已是與女性綁定的調香元素。這似乎是傳統香水行業約定俗成的做法——鮮花和甜味都被視為明顯的女性氣息,而皮革、煙草或辛香料的氣味則標志著男性氣概和雄性激素。但事實上,給香水賦予性別角色沒有任何意義。香水師兼作家Tana?s說,“香味可以存在于任何人身上,就是我們被某一種氣味所吸引,然后噴上它,并不是說玫瑰在男性身上聞起來就沒有吸引力。”但想要打破長久以來的思想枷鎖并沒有那么容易。直到上世紀90年代,男男女女在當時那個混亂的世界中普遍感到迷失,使得他們從宗教、音樂到服飾各個領域,都在強調身份認同。1994年,CalvinKlein 推出 CK One,這是市場上第一款中性香水,它將玫瑰、麝香、琥珀、薰衣草和木瓜混合在一起,產生了一種獨特的清新氣味。這款香水在銷售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同時也創造了新一代香水的標桿。因為在當時中性香水被視作個性的表達,即“為了你和我”。它代表著“男女同款”(genderful),而非無性別(genderless)。這一點實際上在香水歷史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引領作用。梵詩柯香(MaisonFrancis Kurkdjian)創始人兼調香師FrancisKurkdjian向ELLE形容道:“我創作香水,并將其分享給每一個使用者,不論男女。香水不是普通的化妝品,因為香氣是無形的,我們將時代轉化為氣味。”市場研究公司Statista發現,在2018年推出的新香水中,51%的香水是“中性的”,而2010年這一比例僅為17%。我們還在繼續探索香水的性別表達意味著什么。但法國作家Jean Giono說,“沒什么比氣味更放肆的了。”越來越多的香水都只在乎它們給到使用者的感覺——如果你認同它,那它就是你的氣味。香水專家 Tynan Sinks 想起自己二十出頭第一次試用主要面向女性消費者的香奈兒(Chanel)可可小姐黑色香水的場景,“我從來都不符合傳統男子氣概的性別概念,”以粉色貓眼造型聞名的 Sinks說,“當我開始用女性香水時,我想,‘哦,這就是我。”這似乎完美驗證了現代香水最重要的意義之一,就是幫助人們找到新的一面,為進化騰出空間,這是一場奇妙的、永無止境的自我發現之旅。

在香水這個法國所擅長的藝術行業中,有兩個人的影響格外深遠。第一位是Francis Coty,是他決定專門為香水設計瓶身,并在櫥窗內高調展示,這令香水成為一個嶄新的商品。另一位是Paul Poiret。他是第一位聘請調香師的時裝設計師。從這時起,時裝設計、品牌和香水之間開始建立牢不可破的聯系。在20世紀20年代初,大量時裝設計師進入香水領域,為當時的香水產業注入了新的催化劑。在法國早期《雅致》 L'Excelsior雜志中,時尚作家Colette就分析了這種聯合:“時裝設計師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女人需要什么,什么更適合她們……在他們的手中,香水產業蓬勃發展之勢難以估量,不可阻擋,香水逐漸成為非必需品中最必需的……因為香水必須展現時代旋律,清晰直接地表達我們時代的潮流和品位。”此后的事實證明,時裝品牌所推出的香水不僅頗受矚目,甚至有些再次革新了香水業。1921年,在當時價格昂貴卻持續售賣百年的香奈兒(Chanel)N。5誕生了。1966年,Dior迪奧發布了清新之水(Eau Sauvage),立刻風靡世界。這款淡香水革新了香水業,催生出數不勝數的“變種”。六十多年后,它依舊在市場上魅力不減。1976年圣羅蘭(YSL)Opium香水投入巨額廣告費用營銷,不僅令它成為永恒的女性特質的化身,更成為第一款試圖兜售生活方式的香水。2004年、2006年、2011年,愛馬仕(Hermès)、Dior迪奧與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先后擁有了自己的專屬調香師,由此,眾多時裝品牌都將調香師置于行動的核心。比如,為了致敬時裝大師圣羅蘭先生,YSL在2015年推出了一個全新的寶藏香水系列——高定衣典香水,每一瓶都從Saint Laurent的經典服裝中汲取靈感,整個系列中共9瓶香水,以吸煙裝(Tuxedo)、襯衣(Blouse)、連體衣(Jumpsuit)等命名,香水氣味與服裝個性相輔相成,可謂是“著我衣者,著我香”的最佳示范,以此表明時裝品牌重新重視香水的品質和對創意的追求。

香水是氣味編織出來的故事,也是記憶之詩。“在設計香水的每一天,我都孜孜不倦地追尋美,盡管我依然不知道從何尋覓。我只知道,為了吸引、感染、取悅、影響、誘惑—簡言之‘贏得芳心—我必須精心運用我的全部知識,讓香水能夠激起欲望,”愛馬仕前專屬調香師Jean-Claude Ellena在他的書中這樣寫道,“后來我發現可以借由人們的記憶—關于芳香氣味的普遍記憶—來創造出香水的誘惑力。”無論是香水使用者,還是作為創造者的調香師,都一定存在著某些共同的記憶,比如關于大海的、關于檸檬樹的、關于嬰兒皮膚的、關于愛情的……那些由記憶而構建出的香水,當我們使用時,可以說是一種共享記憶后的情感共鳴。畢竟感官的愉悅也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Covid-19重新洗牌了我們的好奇心,如何在暫時停滯時還能走向更遠方?正在上演一場大自然回歸戲碼的香水界給出了我們答案。“在嗅聞香水過程中,讓身心體驗‘觸鼻可聞的自然沖擊。”這是我聞到阿蒂仙之香(LArtisan Parfumeur)繽紛田園系列(LePotage)香水的第一感受。分明的氣候、碘、點綴著從冰河時代遺留下來的花崗巖和石灰巖的森林使法國布列塔尼一年四季都處于肥沃的高峰期。布列塔尼的四月是花椰菜的季節,這種融合了黑加侖、葡萄柚和動物香氣的蔬菜,以其獨特的香味吸引了德之馨(Symrise)世界第四大日化香精、食用香精、香原料和化妝品原料的生產商的調香師Alexandra Carlin設計出LArtisan Parfumeur的Le Potage系列里的純魅零陵香(Tonka Blanc)。它是市面上第一款含有天然蔬菜提取物的香水。“我的靈感來源于自然派甜點師Jennifer Hart-Smith獨創的芝士蛋糕,其中花椰菜香味與香草、椰子和零陵香豆融合得很完美。蔬菜在吸收奶油香氣的同時也給甜味增添了一絲獨特的香氣,而關鍵就在于如何去保留住這份香味。”結果呢?誕生了沒有任何過量糖分的嗅覺佳肴。為讓植物盡情散發魅力,豌豆也與別致的鳶尾花共同出場,就在同一個系列里的活綠鳶尾(Iris de Gris)中。“這就像是調香師與法式主廚間的協作,在香調中加入了茴香、番茄綠葉、甜菜根、青豆、花菜,迸發全新的嗅覺體驗。蔬菜能給予一種更真實且生動的感官體驗,讓我們能置身大自然。”調香師Quentin Bisch說。除了大自然總是呈現出的靜謐的無憂無慮的魅力,它還有那種充滿蓬勃生命力的另一面。所以如果你迷戀的是大自然的那種旺盛生命力的味道,不如斗膽嘗試下在法國嬌蘭(Guerlain)推出的藝術沙龍系列里的白芷香(Angélique Noire),一種與犀利氣味形成強烈反差的香味,當花的苦味達到極點時居然散發出柔和的香草茉莉香。

2006年8月,《紐約時報》宣布聘請一位香水專欄作家。對專欄作家這一角色的描述如下:“香水的創作是一種更高級的藝術表現形式,相當于繪畫或音樂。專欄將香水作為一門獨立的藝術予以承認。”這是告知世人,要使香水真正成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批評是必不可少的。批評能迫使香水品牌和調香師們不停地重新考慮他們所做的一切,從而將創造放在第一位。因為在一個所有品牌處于競爭狀態的市場中,區別性比新奇更重要,新奇只是一種暫時的狀態。區別性才是品牌賴以生存的條件。diptyque、馥馬爾香水出版社(Editionsde Parfums Frédéric Malle)、蘆丹氏(SergeLutens)、克霖(CLEAN)……這些新品牌如雨后春筍般涌現的狀況就足以證明“無限創造”對香水的重要性。這些品牌充滿了個性,致力于將香水做到極致,并塑造新的香水榜樣。而最近,老牌香水品牌Dior迪奧更是以無酒精、水基底的配方首創高濃度的真我純真香水,僅以水和花制成,令香氣在一噴灑上時便毫無保留地忠實呈現,如同被滿載花香的微風輕拂,細膩、服帖、柔軟,終日為你帶來一抹如體香般自然清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