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現：此時此刻

張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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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李現會給自己做一杯手沖咖啡，那是他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確定性之一。身處這個很多工作安排都不由自己說了算的行業，他習慣了早就定好的事情突然變化，于是便索性不去刻板地規劃一個日程表，“現在能接受臨時出現的各種狀況。”

回家是一種歸屬感

趁著兩部戲之間有休息的空當，李現愛上了飛盤這項運動。一群朋友湊在一起，不知不覺就能跑上一兩個小時，算得上是一種容易堅持的有氧運動—這些種種，讓李現愿意短暫離開他常年出沒的健身房，給自己的身體偶爾換一種可能性。

他沒想過把這類愛好發展成什么專業特長，玩了又玩，單純因為喜歡。這就像他生活的一個縮影，現在面對很多事情，他都不想給自己太大壓力，或者賦予那件事情太高期待，既然選擇它是因為一個輕松的開始，那就守護住這份最初的平常心，這樣才更容易接受一些突如其來的變化。在變化面前，李現希望自己是個有彈性的人，這樣才能在隨意中留有一定的可控性，這些占比并不多的可控，可以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每次出發去劇組之前，他也有一套屬于自己的、守住安全感的好辦法。“已經拍這么多年戲了，知道什么東西在身邊會比較舒適，就有一套自己的東西，會把它們都帶上。尤其是穿的，我在劇組穿的衣服和平常穿的不太一樣，在劇組要穿得更舒服，也更方便穿脫。”

單獨說出來，旁人可能會覺得對一個演員來說，在劇組穿什么衣服完全不重要，但細細回想，李現卻發現連這種小事，他也是花過心思琢磨的，為的是在本就已經足夠“顛沛流離”的生活里，能留有一些自己掌控的碎片。

平常在工作中，他習慣自己照顧自己，不給別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但在屬于自己的休息時間，他也愿意付出一些小精力，力所能及讓自己過好一點，擁有一些如同在家一般的舒適感與歸屬感。“之前的一部戲，我們先是在外地拍了一個半月，后來又回到北京拍，雖然劇組也安排了酒店，但我說我必須得住回自己家。天天拍戲、天天干活都可以，但我就想住家里，覺得一天的工作辛苦了，起碼回到自己家，是一種歸屬感吧。”

按這兩年的工作量，李現做過一個計算：每年大概拍兩部戲，這就意味著一年到頭，至少有8個月在劇組，要過那種“永遠住在酒店，用的都是自己不趁手的東西，每天去到不同場景”的生活。這樣的忙碌固然有積極的一面，意味著他有機會去詮釋不同的角色，但同時也說明他每年最多只有4個月的時間屬于自己。不管是物理意義上的回家住，還是心理意義上的脫離角色“做李現”，這些對很多人是“日常”的事情，于他都是難得的珍貴。每當有機會讓自己回到這種平淡生活里，他都不會放過，無論是日常穿的衣服，還是“回到家”的歸屬感，都是他從光鮮亮麗的鏡頭前，切換到平凡小世界的入口，他把它們視為一座又一座的堡壘，微不足道，但意義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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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就是過去了

注重當下每一刻的體驗，因為李現是個活在當下的人，用他自己的話說，“我既不懷念過去，也不憧憬未來。”

面對時間的流逝，他沒有明顯的“分別心”，不僅不會在記憶里給過去覆上一層華美的濾鏡，也不會躊躇滿志地告訴自己明天一定會更好。這種客觀和冷靜，就像他設置的一層“結界”，幫他隔絕起不必要的期待，和由此帶來的莫名的失落，在這樣的保護下，他可以更踏實安穩地，過好眼前的一分一秒，一天一年。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沒有什么好懷念的。包括大家總會提到的童年的清閑，或是曾經擁有過的流量，我都不留戀。它們只是人生的一種體驗，像進度條一樣讀過就算，不代表非得懷念它。”

這種冷靜，或許可以追溯到李現的小時候。正如同心理學上所說，成年人的行為大都能找到一個童年時期的緣起，那個起點發生時可能無人知曉，但幾十年過后，卻會像扇動翅膀的蝴蝶一樣，以時間為軸，引發超乎想象的漣漪。

“我一直覺得自己比較早熟。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比較早熟，而且可能也跟父母的教育有關，我一直知道很多事情做得對還是不對，只是有時候不愿意去面對而已。”

一個尤為明顯的例子是，李現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金錢的力量，知道它能帶來什么，沒有它又會缺失什么，但即便對此早有概念，他對金錢卻沒有執念，反而選擇用一種“釋懷”的心態去面對金錢。這樣的態度，就算是到了他已經擁有名氣的現在，依然如此。

“我高中的時候，一個月生活費240塊錢，過得挺好的。那240塊是要管我每天的早餐和晚餐的，還包括有時打完球買飲料、偶爾餓了買干脆面……反正也過來了。我覺得這樣‘窮養過，讓我更明白生活，更理解生活。”

談到小時候的生活習慣，李現說起一個例子—剛上高中時攢錢買的一個書包，被他一直背到了大學畢業，七年下來完全沒覺得有什么問題。除了這個背包，他還有過許多類似的生活體驗：高中三年只有三雙鞋，大學時期只有兩條褲子，“一條牛仔褲搭帆布鞋，一條運動褲搭球鞋。”

現在站在時過境遷的視角去回望，李現不愿意用附加了情緒的“濾鏡”去把當時定義為“艱難”，從過去到現在他都不抱怨這樣的日子，不是他相信什么“先苦后甜”的心理安慰，而是因為當時真的沒有不開心：“那段時間就不在乎這些東西，覺得生活里可以有更多其他快樂的事情。”

他不是在成熟之后為生活做減法，而是始終如一地，在心理上保持一種簡單的狀態。不管在某一刻擁有什么，都能愉悅地接受它，這是真正的專注當下。“生活中所經歷的每一個瞬間，都是你成長過程中非常寶貴的經驗，人生沒有一個時間段是浪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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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的一個信號

坦然地面對過去，讓李現有足夠的信心，去接受現在的自己。同時，這種坦然也成為了一種獨特的勇氣，讓他可以不為未來而煩惱。

“當我發現之前的設想和實際不一樣，我就不憧憬未來了。至于未來什么樣，珍惜當下，然后接受所有的變量就好了。”其實他也不是沒有想象力對未來展開暢想，只是在認識到這個世界的不確定遠多于確定之后，他更想把心力留給把握得住的事情。比起花費許多時間去虛構一幅圖景，他更愿意從眼前的每一件小事做起，畢竟再宏大的未來，也都要由現在開啟。

“就像我們看NBA或者足球比賽，有些年紀輕輕的新人，剛出來的時候，大家會覺得他未來會成為超級巨星，但真到了一定的歲數，他可能就是個一般的球員，沒有達到當年評論員或者專家覺得他應該達到的高度。這時候就會知道，哦，原來未來跟自己的設想，可能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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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作為旁觀者目睹了這樣的失望，李現對他自己也有過想象落空的時候，好在那些經歷并沒有讓他喪失斗志，反而成了經驗，讓他能以更多的平常心，去管理對自己的預期。

“20歲出頭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到了30歲的目標，應該是一個能力特別強的、影帝級的男演員，后來真到了30歲，發現自己可能做得還不夠吧，差距還很大。”

于是他開始找差距，分析自己真正認同的那些男演員，發現成功并不是必須發生在年輕氣盛時。“ 恰恰相反，我喜歡的那幾個男演員，像河正宇、黃政民、宋康昊，他們好像三十歲之后才開始走上影帝這條路的。”

這些“發現”，對李現是一種激勵，也讓他擁有了“不著急”的底氣。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里，他可以更大方地放下已經擁有的，轉頭去堅持他早就為自己設想好的道路。在那條路上，或許眼前最近的位置沒有鋪滿鮮花、響徹掌聲，但他知道只要走下去，前面一定能看見他期待的風景。

“如果沒有《親愛的，熱愛的》這部戲，可能到了30歲，我還是一個在努力拍戲的演員。當時是因為流量，把我帶到了大家的關注點上，但如果沒有獲得流量，我應該還是在做著自己覺得對的事情，繼續往前走。”

在擁有這部代表作之前，李現一直扎實地在為當一個好演員的目標努力著，只是那時候他的名字沒被太多人知曉，也因此，他的生活、他的愛好和習慣也沒被太多人看到。“我一直在健身，也愿意去分享電影和看過的書。直到2019年之后，關注度變得很高，大家突然發現，這個人原來這么豐富，那些隨心而行的分享仿佛像是某種介質，也成為大家了解我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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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曾經的分享，一點一滴在李現的微博上留下印記—看到一部好電影，他會認真記錄其中令人著迷的運鏡和表演，甚至連背景音樂都不會錯過。其實，在那些分享和記錄的當下，他沒有收到太多的回應，也沒預設過會不會“被看見”，但他認為“那是對的”，于是堅持著自己的堅持。

“這種東西就是感召，calling，像是生命中的一個信號，一直在告訴你，你應該去做一些什么事情。”做這些，并不等于一定能夠得到一個好的結果，但至少一切付出，都是他親手鋪就的一磚一瓦。李現知道，他也許偶爾會因為不確定的變化轉個彎，但至少每一步都走得踏實—因為這不是空中樓閣，而是他為自己修筑的時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