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囀之靈[十首]

伊路

小窩兒

如果我能自己蓋一座屋子

四周的山都是大柜子

儲存著鳥語花香和神秘的湖泊泉水

多么好

但此刻

我也可以把身旁的一面墻想成山壁

把通向空調外機的墻洞想成山洞

有一個嘰嘰啾啾的小窩筑在里面

我把它放進心里

穿街過巷

驚異又擔憂

為我為之

如此快樂地飛舞在

這么個角落的枝丫間

樹葉拍動朝著天光閃亮

我的心仿佛成了那葉叢

而四周多么荒寂

我就當作是為我為之

想它可能的經歷

永恒的神秘寶匣翻弄在我心間

愿 望

那粉紅的舌尖

是怎樣靈活的鑰匙

一個勁地忙碌鳴囀

像空氣里有很多密封的小門

鳥兒也在我心里急切地鳴囀

一顆心有多少重門

我感到了光亮，愉悅又繚亂

像要和鳥兒一起

生出一個愿望

失眠的空洞

那喉嚨是一管笛

胸腔是排笙

身體是小提琴

穿心穿肺，訴盡心意

一滴滴、一串串、一彎彎、一漣漣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看了看表

五點，是清晨了

我的胸口有一個失眠挖出的空洞

鳥兒耐心地把它填滿

世界還像沉默的大鋼琴

很快會被踩得轟響

鳥兒，這一次

你的聲音不會叫出去就沒有了

那鳴囀的曲線在變化

那鳴囀如晶亮溪流從峽谷深處繞轉出來

那峽谷的最里面一定有一個瑩澈的湖

可它分明是從鳥兒的身體里來的，那么

鳥兒的身體是不是縮小的峽谷

或是鳥兒身體外面還套著大身體

鳥兒的身體是為之設計的音響過道

那鳴囀的曲線在變化

很多不一樣的曲線不一樣變幻

讓我想象世界的莫測狀況

那湖面漣漪怎樣動蕩

提 醒

鳥兒鳴囀

似在我腦殼鉆洞

一條清亮的小道曲曲彎彎

進到一個正在接受閱讀的空間里

相安無事

后腦下方有一塊巖石

它的路到那兒就被阻止

我也不喜歡那巖石

底下有泉水被壓住了

可鳥兒又尖聲撞擊那巖石

書本上的字錯動起來

卻也提醒我

外面蔥蘢的初夏沒去看看真是可惜和過意不去

我下一級樓梯，巖石也下一級

直到滾落在那灑滿陽光的園子里

幸 福

那鳥兒一定是愛上了籠里的那只

幾天來都在那籠外撲騰、繞圈

飛去一陣，又轉回

說話又遞好吃的東西

有時站到籠頂，像在守衛

時不時把喙探下來

籠里的便竭力往上躍

窄小的空間無法把持好力氣

總是夠不著

下雨的時候，主人把籠子提屋里去

另一只就站在那空鐵絲上

從天來的雨，看不到邊

有幾道專門擊在它的身上，像幸福一樣

感 激

小麻雀在爬墻虎的葉片上一彎一彎地飛，嘰

嘰嘰

像搭著會叫的拱橋，滿墻的爬墻虎還真像嘩

嘩的流水

起落的小白蝶像快樂的水花

一張葉子就是屋頂，一根藤條是可以相親的

長椅

到處是幸福的小磁場

那墻角斜出的一枝美得勾魂攝魄，還停著一

只翹首的小黃雀

真想詩句直接就是那枝條

遠山很遠，一面爬墻虎時刻發生的奇跡

就像把氣象萬千的峽谷搬移到我近前

我的心不寧

一只喜鵲落在藝校教師宿舍樓的一個窗臺上

頭往里探了探，騰到檐口鳴叫

又俯飛下來，滿墻地跑

老師們搬到大學城去了

這空樓還有什么

我到廚房洗碗

又看見一只鴿子

站在單位傳達室的屋頂上

我擰開自來水，它的翅膀就揚了起來

我把碗敲幾下，那頭就循著聲音轉

精靈般的鳥兒

你們使我的心不寧

不同尋常的大鳥

這棵幾乎專屬于我的棕樹

扇骨般張開的葉尖直接觸到空氣的肉里

彼此流通些什么我卻不知道

來了一只模樣不同尋常的大鳥

定是從大山林里來

卻像發現了最好玩的地方

大踏步從這枝躍到那枝

偏著頭貼著條葉，又用喙夾著搖晃

這棵單獨的

枝條全部舒張，沒有穿插進別的樹丫

不需要縮起翅膀才能鉆進葉叢

之于它也許是奇跡

棕樹也很受用開心的樣子

或許是它把這鳥兒邀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