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知給人勇敢

孟繁華

《辭職》是李文忠先生的處女作。小說寫一個名叫薛立仁醫生辭職的故事。薛立仁是一位醫術醫德都好的醫生，堪稱“德藝雙馨”。可他堅決辭職去意已決。這看似匪夷所思的決絕，在薛醫生那里卻“由來已久”：薛醫生每天面對的是自己難以解決的矛盾，一方面，他要面對病人、特別是那些來自外地的窮苦病人；一方面，他要完成醫院規定的“經濟指標”。病人各種檢查花費很多錢，還要開很多需要或不需要的藥。如果不這樣，醫生就難以完成醫院規定的“經濟指標”。這是薛立仁難以超越的矛盾，他每天深陷這種矛盾和痛苦之中。這是薛立仁和醫院的矛盾和痛苦，也是醫患關系緊張，患者對醫院不滿意的原因之一。另一個矛盾，是薛立仁自身的矛盾：他或者可以隨波逐流，完成“經濟指標”，個人物質需要都解決了；但作為一個正直善良的醫生，他不能允許自己掙“傷天害理”的錢。小說在這兩個矛盾中展開。最后，薛立仁義無反顧地辭去了醫生職務。

現行的醫療體制存在很多問題，導致的醫患矛盾甚至激進的矛盾屢見不鮮。但在文學作品中這一題材還非常稀缺，很重要的原因，是作家對醫院生活缺乏了解的限制。李文忠先生曾是一位醫生，他對醫院生活耳熟能詳。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里也有他個人的經歷或影子。我和文忠先生曾在一個小區生活過，多次聽他談及現行醫療體制的諸多問題和矛盾，他的憂慮、困惑溢于言表，特別是對中醫在當下的處境更是憂心忡忡。由此我了解了文忠先生是一位有家國情懷的知識分子，一位有良知的醫生。他嘗試寫小說，與他的情懷和心緒密切相關。于是便有了薛立仁的“辭職”。

薛立仁作為一名醫生，他的良知一方面來自他所受的教育，一方面也來自家庭的影響。小說中“舅舅”的形象給人以深刻的印象。在“舅舅”的時代，醫生真是有“懸壺濟世”，救病人于水火的精神和傳統。于是“舅舅”是薛立仁的導師和榜樣，他要做“舅舅”那樣的醫生。這樣，薛立仁的良知就有了堅實的依據，而不僅僅來自觀念。薛立仁不僅不能接受醫院“經濟指標”的要求，他甚至也不能接受來自同學可以“大富大貴”的友好邀約。他就是要一個清清白白的“清流”。在價值觀普遍扭曲的時代，薛立仁如炎熱夏季一陣清爽的微風，讓我們神清氣爽，一掃新冠病毒和現行醫療體制帶來的焦慮和郁悶。在這樣的意義上，李文忠先生和他的主人公薛立仁一樣，是這個時代的良知。良知給人以勇敢。薛立仁在良知的驅使下決絕地辭職，絕不同流合污；李文忠先生在良知的驅使下，“古稀之年”奮筆疾書，創造了薛立仁的形象。他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大勇者。

但話又說回來。薛立仁的辭職顯示了一個醫生的良知和勇敢，但是，這也正如現代文學中那些“醒悟”了的人物，他能夠到哪里去呢？還好這只是一篇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的小說。至于人物的去處，在一切都不確定的時代，不僅是作家，也是任何人都難以安置的吧。

責任編輯 張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