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


一八八一年六月,澳大利亞天文學家約翰·特步特(John Tebbutt)宣布了他的科學發現,即日后以他本人命名的“特步特彗星”。消息傳出,歐美天文學界頗為震驚,一向以觀測見長的英國格林尼治天文臺深受刺激,開始進一步加大科研投入。從前“養在深閨”的天文學在維多利亞時代中后期居然一躍而成一門“顯學”,天文臺也與時俱進變為對公眾開放的景點。在絡繹不絕的參觀人群里,有一位特殊的訪客:小說家托馬斯·哈代。
哈代此行的目的是為他的小說《塔中戀人》(Two on a Tower)搜集素材。根據傳記作家克萊爾·托馬林(Claire Tomalin)的研究,與一般小說家不同,建筑師出身的哈代對包括天文學在內的科學進展“長期保持關注”,其筆下人物也像他本人一樣熱愛科學—早期代表作《一雙湛藍的眼睛》(1872)和中期代表作《林地居民》(1887)分別是關于一位地質學家和一位業余自然科學家的愛情故事。而他未能發表的處女作《窮漢與淑女》以及最后一部小說《無名的裘德》(1895)中的男主角職業則同為自學成才的建筑師。
《塔中戀人》最初于一八八二年五月至十二月在美國《大西洋月刊》上連載,這是哈代“威塞克斯系列”小說中唯一一部在美國而不是在英國連載的小說。同年十二月,小說在英國出版,結果“因其不道德和反宗教的內容”而飽受攻訐。《文學世界》(The Literary World)的一位評論家認為這是“一部糟糕的小說,毫無品位可言”;《大西洋月刊》專欄作家哈麗雅特·沃特斯·普雷斯頓(Harriet Waters Preston)指責哈代刻畫了一個缺乏道德感的“病態”女主角—她比男主角年長十歲。這一年齡差距在今日讀者看來或許無關緊要,但是在當時,人們普遍認為一名成熟(且已婚)的女性故意接近并挑逗年輕男性實屬“傷風敗俗之舉”。日后評論家更將《塔中戀人》和同時期的《司號長》(1880)、《冷漠的人》(1881)一道,列為哈代“筆力最弱、最不受歡迎的”小說。
《塔中戀人》描述了鄉村貴婦康斯坦丁夫人和年輕天文學家斯威辛的一段羅曼史。康斯坦丁夫人多愁善感,在丈夫遠赴非洲后越發感到孤寂。斯威辛離開喧囂的城市,來到鄉間與外祖母同住,為了便于展開科學研究,他在康斯坦丁夫人莊園內一座廢棄的古塔上搭建一個小型天文觀測臺。有一天康斯坦丁夫人外出散步,無意中發現正在進行星象觀測的斯威辛,立刻被他專注的神情所吸引,隨后更被他獻身科學的熱情所打動,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幫助這位年輕人實現人生夢想。
康斯坦丁夫人斥資購買的反射式天文望遠鏡極大地便利了斯威辛的研究工作。在二人單獨相處的過程中,康斯坦丁夫人發覺自己墜入愛河。此時恰好傳來她丈夫在“突然失蹤”后不幸亡故的消息,于是她決定不再隱藏自己的情感,對斯威辛當面表白。出乎意料的是,斯威辛一開始并不領情—擔心她的深情會妨礙他專注于天文研究,但后來終于被她的真情感化,二人去往巴斯秘密成婚。
造化弄人。二人成婚之際,康斯坦丁夫人接獲官方通報,確認其丈夫日前“病故”—這也意味著她與斯威辛結婚之時她的丈夫尚且健在,因此這段婚姻并不合法。與此同時,她又獲悉斯威辛的叔叔剛好在他們結婚前去世,臨終時留下一份遺囑:只要斯威辛在二十五歲之前未婚,他便將獲得一大筆遺產—專供他從事科學事業。
康斯坦丁夫人面臨困境。根據法院告示,她丈夫在非洲的殖民冒險以失敗告終,并欠下大筆債務—為償還債務,康斯坦丁夫人被迫變賣家產,再也無力資助斯威辛的科研項目。計出無奈,她建議斯威辛暫時離開英國,去南非(及美加)等國繼續科學研究,等到事態平息后再回國團聚。斯威辛走后,康斯坦丁夫人猛然發現自己已有孕在身,為保全聲譽,她毅然決定嫁給一直苦苦追求她的曼徹斯特主教。
三年之后,功成名就的斯威辛返回莊園,約定在古塔與康斯坦丁夫人重聚。見面之時,原本以為可以重續舊好的斯威辛驚訝地發現康斯坦丁夫人早已容顏不再:“她的面頰不再擁有充滿青春活力的緊致輪廓,曾經烏黑的秀發如今變為一片斑白,仿佛午夜的銀河。”起初,斯威辛有一種想要逃走的沖動,但轉念一想,他又謊稱這次回來是要再次“正式”迎娶她。康斯坦丁夫人聞言激動不已,過去種種艱難苦恨一掃而光。由于過度驚喜,她猝然倒在斯威辛懷中,平靜而幸福地死去。
哈代曾自承《塔中戀人》是一部“夢幻羅曼司”,也有評論家據此將它歸為當時文壇流行的奇情小說(sensation novel,或驚悚小說),但如此歸類顯然失之于粗疏。眾所周知,奇情小說作為一種文學流派,通常以秘密婚姻、偽造遺囑、重婚、勒索、謀殺、隱藏身份以及其他繼承自十八世紀晚期哥特式風格的元素—欺詐、盜竊、綁架和監禁—等煽情手段來達到“震撼讀者”(約翰·薩瑟蘭[John Sutherland]語)的效果。與該派代表作家如威爾基·柯林斯和瑪麗·伊麗莎白·布蘭登等人相比,盡管哈代在小說中迫不得已也使用了部分元素(報刊連載要求每一期至少要有一個扣人心弦的“賣點”),但這類元素主要服務于推動故事情節—借助于此哈代得以充分表達他的思想情感,并展示他的創作理念。
在《塔中戀人》第二版“序言”(1885)中,哈代坦言:他打算“將兩個微小生命的情感史置于浩瀚星空的巨大背景之下,并向讀者傳達這樣一種觀念:對于人類而言,在對比鮮明的星等(magnitude)之間,可能星等值越小越重要”。換言之,作者的目的是要展現在廣闊的、非個人的、永恒的宇宙,與具有自我意識的人類(短暫而悲劇性的)存在之間—“那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小說表面描繪的是貴婦與青年的愛情羅曼司,但實際上作者關注的是人類普遍生存狀況(及其隱患)。借助于一位天文學家的視角,小說家試圖揭示,即便是科學突飛猛進的時代,人文情感的意義和作用仍不可忽視。從這個意義上說,不同于柯林斯等通俗作家,哈代堪稱是一位哲理小說家—對他而言,人類的情感、欲望和親密關系(intimacy)比宇宙法則更重要。
在小說“題記”部分,哈代引用十七世紀玄學派詩人理查德·克拉肖(Richard Crashaw)《愛的星象學》(Love?s Horoscope)中的名句:“我的心落入她的眼,/她教我新的星象學。/無論愛情何時到來,/不管星象如何交匯。/只消她那秋波一轉,/便注定我愛恨綿綿”—事實上已點明全書的主旨:即科學與人性之關系。男主角斯威辛是維多利亞時代天文學家/科學工作者的縮影,他的一系列天文科研活動,包括搭建實驗室、觀測彗星、論文寫作與投稿、海外學術交流等在現實生活中皆有跡可循,他本人的人生軌跡與當時的科學進展也緊密相連。
故事一開始,斯威辛對鄉鄰頗有擔心—“要是他們知道我鉆研天文學,會說我成天不切實際”。在教區農民看來,斯威森觀測星象屬于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而家人親友也都希望他能“做點實事”。可見,科學研究雖然是高大上的事業,但在生活中時常會遭人誤解。身為科學家的斯威辛陶醉在自己的研究樂趣中,根本不屑為自己辯護,也無暇與人溝通,久而久之,越發形成自我隔絕的生活習慣,甚至變得迂腐可笑。
相反,康斯坦丁夫人不僅善解人意,而且勇毅果敢—她在整部羅曼司中扮演“主動出擊”的角色,一反維多利亞時代女性“家中天使”的形象,可謂驚世駭俗。與此同時,她也敢于承擔責任:她在危急關頭一次又一次做出自我犧牲,從而確保斯威辛可以順利完成研究計劃—正如哈代在《德伯家的苔絲》等小說中的筆法一樣,與怯懦自私的男性相比,溫婉而剛強的女性總是更能展現人性的光輝。
斯威辛的自私與冷漠在小說前四章已暴露無遺。比如在更換觀測設備后,他告訴康斯坦丁夫人借助于高倍望遠鏡,可以看到兩千萬顆星星(而在此之前,僅能看到萬分之一),并發表感慨:“所以,無論星星的用途是什么,它們的存在都不是為了讓我們賞心悅目。萬物皆是如此;沒有什么是為人類而生的。”隨后他又進一步解釋說:“在無邊無際也無形的宇宙里,還存在另一種不可思議的天文現象,也就是質量衰變。一切最終歸于寂滅……倘若你積極樂觀,并希望一直這樣樂觀下去,那就要遠離天文學。在所有的科學之中,它最駭人聽聞。”康斯坦丁夫人聞言大感震驚:“就是這種想法讓你如此難過嗎?我認為天文學這門研究并不適合你,因為它讓你清楚地意識到人類竟然無足輕重。”很顯然,正如她擔心的那樣,斯威辛熱衷的科學極有可能將他引入“歧途”。

值得注意的是,在維多利亞時代,科學家職業剛剛興起,傳統意義上的科學研究者大多是有閑階級,而斯威辛顯然不屬于這一階層。這也意味著,即便他在天文觀測方面有所發現(比如一顆彗星—透過臥室窗口,他首先看到“微弱的火光”,然后“火團核占據了大片天空,直至完全籠罩”),但由于缺少資金支持,通常也難以為繼。因此,康斯坦丁夫人的出現恰逢其時—后者對他的科學事業深信不疑并愿意為之慷慨解囊,斯威辛也欣然接受(連同她的愛意)。盡管如此,斯威辛仍然固執地認為她影響了自己的研究:當他們在塔上共處時,她總是使他分心。于是,康斯坦丁夫人很快發現相比于她本人,斯威辛更熱愛天文—那一刻她終于明白:“他輕啟的雙唇,說出的都不是愛,而是千里之外的東西;他的雙眼時常深深凝視,凝視的不是另一雙眼睛,而是其他的世界。他的腦中存在許多思想,但都與女人無關,它們不過是關于星球和星座的排列。”
不僅如此,斯威辛甚至將自己科研事業遭遇的挫折也歸咎于康斯坦丁夫人。比如在啟動新設備不久,他便獲得科學靈感:根據變星理論,他寫出名為“一個天文新發現”的論文,并抄寫三份,將“一份寄給格林尼治,一份寄給皇家學會,一份寄給當代一位杰出的天文學家”,結果卻發現他的一名對手早在幾周前就官宣了同樣的發現。論文遭拒使斯威辛陷入絕望的境地,同時也使他益發堅信:他的科學研究與康斯坦丁夫人的愛,無法共存。一連數日,他情緒低落,直到“一顆新彗星出現在天際時,他才重新振作起來”。
這一情節也是現實生活的寫照。一八四五年前后,英國天文學家亞當斯(John Couch Adams)和法國天文學家勒維耶(Le Verrier)幾乎同時獨立計算出海王星的軌跡,但由于格林尼治天文臺的“疏忽”,亞當斯的計算結果并未受到應有的重視,相反,勒維耶則通過與柏林天文臺的合作搶先一步發現了海王星,并將相關科研成果公之于眾。一八四六年,皇家學會授予勒維耶“科普利”(Copley)獎章—這是英國科學界最古老也是最高的獎項,但本土科學家與這一獎項失之交臂無疑令英國人大為不爽—哈代此處的描述難掩激憤之情,道理正在于此。
根據安杰莉科·理查森(Angelico Richardson)在《哈代與科學》一文中的考證,哈代一向留意當時的科學進展,他的筆記中“充滿了對新科學的討論、評論和注釋”。從叔本華那里,哈代注意到,“人就像顯微鏡下水滴里的纖毛蟲一樣”,微不足道。從主張“動物權利”的亞瑟·赫爾普斯(Arthur Helps)那里,他進一步堅定了自己的判斷:人無論如何也不配自詡為“萬物的靈長”。此外,他還摘抄了德國科學家恩斯特·海克爾(Ernst Haeckel)的相關論述。海克爾認為生物學在許多方面與文學藝術極為類似—比如單細胞生物中的放射蟲完美展示出自然界的“對稱”,這一點對哈代本人的藝術創作也很有啟發。
哈代感興趣的科學領域相當廣泛。他曾摘抄“均變論”倡導者查爾斯·萊伊爾爵士(Sir Charles Lyell)《地質學原理》(1830-1833)中的若干段落—萊伊爾以無可辯駁的證據表明,地球上的生命并不是在六天的時間里創造的,而是經歷了數百萬年的時間,這一論斷直接批駁了“創世論”,也間接預示了進化論。一八五九年,《物種起源》公開發表,哈代時年十九歲,日后他在自傳中回憶,他是“最早為之喝彩的人”(在當時屬于“少數派”)。一八八二年,即《塔中戀人》發表的當年,哈代應邀出席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舉行的達爾文葬禮。事實上,達爾文也是他終身崇拜之人。在一次訪談中,哈代曾列舉對他影響最大的文化名人,排在首位的是達爾文,隨后是“赫胥黎、斯賓塞、孔德、休謨和密爾”。
正如他在小說中展示的那樣,哈代對宇宙能量衰變問題也頗有研究—批評家一致認為,這也是導致他作品中悲觀主義和宿命論色彩濃郁的主要原因。一八七五年,他和友人萊斯利·斯蒂芬(弗吉尼亞·伍爾夫之父)的談話就圍繞著“衰落的、已死的神學,各種事物的起源,物質的構成,以及時間的非現實性”而展開。在談話中,哈代曾引用天文學家里查德·A. 普羅克托(Richard Anthony Proctor)的相關論述證明自己的判斷。在哈代的筆記中,摘自宗教作家詹姆斯·莫里森(James Morrison)《服務人類:面向未來的宗教隨筆》的一段話最能體現這一思想:“衰敗和死亡不僅給人和他的作品,而且給他周圍的一切都打上了記號。自然本身—阿爾卑斯山—太陽—從微生物到銀河系都在衰亡。”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哈代小說創作的一個核心就是最廣泛意義上對知識的尋求和對自我的認知—在一切古老的、確定的東西(正統教義、價值觀、等級制)處于崩潰狀態、新的知識前景日益引人注目的時代,小說家堅信,文學藝術和科學研究一樣不僅能夠揭示自然奧秘,而且有助于人類更深刻地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并能更好地“認識你自己”。

這也是《塔中戀人》題中應有之意—《塔中戀人》的主要背景是“空曠原野上凌空兀立的高塔,它那遠離人寰、比肩星空的態勢,仿佛預示著小說人物可以超越時空,直接進入浩渺宇宙”。由此,明顯能夠看出小說家的匠心和用意。正如哈代致好友埃德蒙·戈斯(Edmund Gosse)信中所說:“我把這本特別的書送給你,相信你會認識到(如果別人都不會的話)我的目的所在—使科學不單單成為浪漫故事的填料,而是要成為傳達浪漫故事的真正媒介。”
與同時代作家對科學抱有懷疑甚至排斥的態度相反,哈代通常以一種實事求是的態度看待科學。由于家貧,他本人中學畢業后無力升入大學,但這并不妨礙他通過自學繼續堅持自己的興趣愛好(他最喜歡的兩門科目是數學和生物)。從十六歲到三十二歲,他一直從事建筑業,是一位熟練的繪圖員和執業建筑師—對建筑形式和設計的敏感,使得他的眾多小說“結構精巧,堪與司湯達媲美”。誠如紐約大學科學史教授安妮·德威特(Anne DeWitt)在《道德權威,科學人和維多利亞小說》(Moral Authority, Men of Science, and the Victorian Novel, 2013)一書中所說,哈代不僅依靠建筑師的親身經歷為他的小說提供素材,而且其小說的藝術感染力也主要“源自他復雜而精妙的文本結構”。
事實上,終其一生,哈代一直致力于尋求將科學與文學藝術“合二為一”的創作途徑。一八九一年發表在《新評論》(New Review)上的一篇文章中,他稱這種統一為“小說的科學”(“The Science of Fiction”),并在創作實踐中加以運用:在他筆下,《意中人》里的皮爾斯頓(Jocelyn Pierston)是一位精通幾何學的藝術家;《林地居民》里的菲茨皮爾斯(Edred Fitzpiers)是一位富于人文理想主義的醫生;《卡斯特橋市長》里的法爾伏雷(Donald Farfrae)既是歌手又是機械師,后來轉型成為一名成功的商人。哈代認為,人性復雜幽微,唯有綜合考察,方能獲得“最高類(summa genera)的共相”,抵達對人性全面而透徹的了解;與此同時,也唯有掌握這一技能的小說家,才是真正的“天才小說家”。
在哈代看來,科學與文學藝術的共同紐帶是想象。借助于想象,科學家和文學藝術家可以嶄新的視角重新看待自己的研究對象。正如他在筆記中所說,“地質學家、古文物學家和農夫在看一片風景的時候,會看到完全不同的東西—詩人和藝術家也一樣”。因此,“從宇宙歷史的角度看待我們的時代,從地質時期的角度看待歷史,從天文學的角度看待地質學—這是思想的解放”。從這個意義上看,正如著名學者萊文(George Levine)所說,以狄更斯、哈代等人為代表的維多利亞小說堪稱是維多利亞科學的“文化孿生子”(cultural twin)。
如果說哈代早期小說如《計出無奈》等尚未能跳脫柯林斯“奇情小說”的窠臼,他的中后期小說則可謂別開生面,氣魄宏大。當然,作為清醒的藝術家和哲學家,哈代深刻意識到當代科學的問題在于“情感匱乏”—斯威辛狂熱追求科學新“發現”,可是直到故事結尾才醒悟,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其實一直就在他身邊。在一八八一年的一則筆記中,哈代承認,自己“不斷嘗試將科學的和情感的、精神的人生觀調和起來,以便它們不會相互破壞”,結果卻發現:“在一個有缺陷的世界里,感情本沒有位置。但殘忍不公的是,感情卻偏偏在這樣的世界里產生。”
哈代的悲觀和幻滅或即由此而生。《無名的裘德》問世后,像此前的《塔中戀人》等作品一樣,又遭受道德家猛烈抨擊,并被責令公開焚毀,哈代心灰意冷,加之與妻子埃瑪感情出現裂痕,于是決然放棄小說,轉向詩歌創作。誠如文學評論家帕特里夏·墨菲(Patricia Murphy)在《科學陰影下》(In Science?s Shadow)一書中所言,小說中的斯威辛如同生活中的哈代本人,他們“發現科學的人生觀和感性的人生觀無法相互妥協”—在哈代看來,或許這也是人類共同的悲劇和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