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搖搖椅擦眼淚

毛蘆蘆

我有一個善良而慈悲的孩子，我愿永遠與她同行……

深秋的夜晚，“嘩嘩嘩”“嘩嘩嘩”，一陣急雨之后，落葉滿地，天地一下子變寥廓了，變凄冷了。

女兒挎著小提琴，走出琴行的大門，跨上我的電動車后座，緊緊地用小手環住了我的腰，說：“媽媽！我們來相互取暖哦！”

心一下被女兒的提議烘暖了，我微笑著把車駛上了非機動車道。雨雖然停了，可西風一直在搖動著街邊的法國梧桐，雨珠不時落進女兒的衣領。

“啊呀，媽媽你看！這么多小雨點，一滴一滴又一滴，怎么它們就愛找我玩啊！”女兒在我背后東躲西閃的，一邊嬌嬌地叫著，一邊輕輕地笑著。

電動車碾過一地落葉，一地雨點，“沙沙”“沙沙”地唱著歌。

女兒也輕輕地哼起了剛學的《牧羊姑娘》：“清晨啊，迎來早霞，牧羊姑娘穿著美麗的衣裳，她趕著牛羊走向牧場……”

不知不覺，我們已到了小區門口。

“馬上就要到家嘍！”女兒不由得興奮地喊了起來，“馬上……”

但第二個“馬上”沒有喊完，女兒那脆生生、水靈靈猶如一片小嫩藕般的聲音，突然就被她自己掰斷了。

本來，她的手一直在我腰間扭來晃去，這時，也陡然垂了下去。

眨眼間，她就從歡樂喧鬧的巔峰，突然滑到了憂傷安靜的谷底。

“怎么啦，寶貝？”我扭頭問她。

“媽媽，你看，那些搖搖椅，太可憐啦！”女兒指著超市門口的一排專門給小朋友坐著玩耍的電動搖椅，輕輕說道，“上面都是雨水，除了幾片落葉，它們什么衣服也沒穿，一定很冷啊！”

我扭頭看著那排一半躲在走廊、一半擺在露天的搖搖椅，輕輕嘆了口氣說：“它們可是鐵椅子，不怕冷的。”

“可是那個圖案上的小貓看上去都哭啦，臉上全是淚水呢！”女兒指著最左邊的小貓形狀的搖搖椅說道。因為小貓最靠近大門，所承受的風雨最多，身上的水漬和落葉也最多，看上去，確實一副可憐巴巴的哭相哦！

我也很心疼那只小貓，但又能給一把鐵椅什么幫助呢？

大門口有穿堂風，風呼啦啦吹，臉被刮得生疼。我對女兒說：“還是趕緊回家吧！”

“不，媽媽，我要下車！”沒想到，女兒提出了這個要求。

“這……”我猶豫著。

“快點，媽媽，請您停下車子呀！”女兒的請求里已帶了哭腔。

“好吧！”我心一軟，一捏剎車，本已駛得很慢的車子，馬上停了下來。女兒馬上從車上跳了下去，沖到那個綠腦袋黃身子的貓形搖搖椅身邊。她才10歲，個子不高，跑動時，肩上的小提琴盒，一直在“啪嗒啪嗒”敲著她的屁股。仿佛是一根巨大的馬鞭，在抽打著我的孩子。

鞭子還沒停，我的孩子，已經伸出纖纖小手，使勁地擦起那只大貓頭上的雨滴來……

她那雙小小手，很快就被冰雨凍紅了。

“啊呀，這孩子！”我連忙立住車子，朝孩子和那些電動搖椅跑了過去，并飛快從袋子里摸出一包餐巾紙遞給女兒。

“謝謝媽媽！”女兒接過去，抬頭想沖我笑，卻流下了兩串淚水……

看得我心里又是一陣疼痛—這孩子，這份慈悲心，可要使她這輩子比一般人多承受不少痛苦啊！

“媽媽也來擦！咱們一起來！”

說著，我徒手向那小貓肚子部位擦去。因為貓肚子就是一個凹著的座位，所以，那兒雨水積得特別多，也特別涼。不過，有女兒心頭那把憐愛之火烘烤著我，這點冷，已根本不算什么了！

很快，小貓滿身的“淚水”就被我們擦干凈了。接著，我們又擦干了小狗搖搖椅和小熊搖搖椅。

這時，女兒的臉蛋已經被大門口的穿堂風吹得通紅通紅。

“凍壞了吧，寶貝？”我捏著她涼冰冰的小手，問她。“現在它們暖和多了，我也暖和多啦！”女兒挨個兒看著被我們擦得干干爽爽的小貓、小狗、小熊，笑了，兩瓣通紅的小臉蛋，笑成了一顆鮮紅的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