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蓮

何瑞英

夏日是美的，荷花之美在夏日風景中又有著獨特的韻味。古人贊美荷花的詩詞不勝枚舉，其中有兩首我們從小就非常熟悉。先來看第一首：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怎么樣，讀完這首漢樂府，是不是感覺一股夏日里難得的清新撲面而來？閉上眼睛，腦海里會浮現出一池隨風搖擺的蓮葉。蓮葉下的游魚怡然自得，一葉輕舟緩緩破開覆蓋在水面上的蓮葉，船上的人伸出玉筍般的手，采摘著蓮蓬。再來看另一首詩：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這是楊萬里的《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六月的西湖，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線打在湖面上，一望無際的蓮葉更加碧綠，在太陽的映照下，朵朵荷花紅得分外嬌艷。西湖是美的，但此時此刻的美卻別有一番風味。

以上兩首詩都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佳作。可是如果讓我們去作畫，你是否能畫得準確呢？首先就有問題擺在了我們面前：蓮與荷是不是同一種植物？它們長得是不是一樣呢？此外，我們常常引用的李白的名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此中的芙蓉與蓮、荷又是什么關系呢？

這些問題解釋起來有點復雜。為了便于同學們理解，我們可以從植物學和文學兩個角度來理解。

從植物學角度來說，荷花與蓮花都屬于睡蓮科蓮屬，兩者沒有什么區別，蓮花也可以叫作荷花、荷、芙蕖、水芙蓉等。

又是“科”，又是“屬”，記起來有點復雜。還是文學好，因為在文學作品中，我們就不必費勁地去區分它們。荷即是蓮，蓮即是水芙蓉，水芙蓉還叫芙蕖，芙蕖又稱菡萏，總之都可以指代同一種植物。如果非要較真，上述不同稱呼，其實是指荷花的不同部位。東漢鄭玄的《毛詩鄭箋》中寫道：“芙蕖之莖曰荷。”意思是說芙蕖的莖稱作荷，所以“荷”指的是莖，也就是起支撐作用的部分，我們知道有一個詞叫“負荷（hè）”，取的就是這個意思。不過，漢代許慎的《說文解字》中則有不同的看法：“荷，芙蕖葉。”他認為“荷”指的是荷花的葉子。除此之外，說的最全面的要數《爾雅》中的一段：

荷，芙渠。其莖茄，其葉蕸，其本蔤，其華菡萏，其實蓮，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

這段話看似簡單，但若推敲，其中也有一處費解的地方，就是“其本蔤”與“其根藕”。有的翻譯把這兩句放在一起，譯為“它的根叫作‘藕”。認為“本”和“根”一樣，都是指植物的根。但這樣翻譯不是很嚴謹，因為古人惜字如金，如果這兩句表達的意義相同，就不會浪費筆墨。《說文解字》說：“木下曰本。”“本”就是指樹木的根。《說文解字》又說：“根，木株也。”這里的“根”指的是砍掉樹干的木橛子。所以，要是嚴格加以區分，《爾雅》這段文字中的“本”應該指埋在泥中的那部分，而“根”可以看成是砍下來的那部分。當然，這只是筆者的一家之言，僅供參考。

簡單翻譯一下上面一段話：荷又叫作芙蕖。它的莖叫作“茄”;它的葉叫作“蕸”;它埋在泥中的根叫作“蔤”;它的花叫作“菡萏”;它的果實叫作“蓮”;它的根砍下來叫作“藕”;種子叫作“的”，也就是蓮子;種子的中心叫作“薏”，也就是蓮子心。

聽了這些名字，你就知道荷花渾身都是寶了。所以，荷花不僅給我們帶來了美的視覺享受，還為我們提供了非常高的實用價值。李漁的《芙蕖》一文中就有這樣的描寫：

可鼻，則有荷葉之清香，荷花之異馥;避暑而暑為之退，納涼而涼逐之生。至其可人之口者，則蓮實與藕皆并列盤餐而互芬齒頰者也。只有霜中敗葉，零落難堪，似成棄物矣;乃摘而藏之，又備經年裹物之用。是芙蕖也者，無一時一刻不適耳目之觀，無一物一絲不備家常之用者也。有五谷之實而不有其名，兼百花之長而各去其短。種植之利有大于此者乎？

是的，荷花可以提供給我們的很多很多，它沒有一時一刻不適宜于人們的觀賞享受，沒有一物一絲不能備作家常日用。它有五谷之實，卻沒有五谷之名;兼有百花的各種長處，而又去掉了它們各自的短處。

這就是荷花，它不僅實用，還能給我們以精神層面的啟迪。周敦頤在《愛蓮說》中總結道：“蓮，花之君子者也。”所以，我們喜愛蓮花，更多的是因為被它所擁有的精神品質所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