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相距三千五百公里

張苡浛

我最愛的女孩：

這是我們在一起后，我第一次用這種古老又浪漫的方式跟你說話。木心先生（中國當代作家、畫家）的詩歌《從前慢》里說：“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現在雖不似從前車馬很慢，但是我們相距三千五百公里，這封書信依然要跨越千山萬水才能到你手中，也算是書信很遠，而我也只愛你一人。

這個時候，周圍的兄弟們已經休息了，在這個沒有通訊和娛樂的地方，能給你寫一封信真是幸福。我們在一起后，真正朝夕相處的時間，十根手指都數得過來。想到這，總覺得跟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別的女孩都有對象的陪伴，能一起吃飯、看電影、逛街。而我能給你打個電話都是奢侈。我知道之前跟你失聯那么久，讓你擔心了好幾個月。那天，這邊電話剛接好，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排隊給你打電話。聽到電話里你“哇”的一聲哭出來，我的眼睛也濕潤了。但我是個兵，是個男子漢，我不能讓你看到我的脆弱。從你哭的那一刻起，我就認定這一輩子都要好好保護你、愛你。我知道你在我失聯的日子里有多想念我、擔心我，我也知道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這幾個月是我從來沒有體驗過的生活，也是我人生最特別、最寶貴的一段經歷。前幾天，我剛過了22歲的生日。你知道我是怎么過的嗎？兄弟們弄了幾盒泡面回來，我們把所有的面餅拿出來放一個大盆里煮，用的是我腳下這片大山上的冰雪融化的水。你是不是要問我雪是什么味道？我告訴你，雪冰冰涼涼的，還有一絲甜甜的味道。當然，跟冰激凌差遠了。說到這里，在天冷的時候，沒有我監督你，你有沒有偷偷吃冰激凌呢？我照顧不了你，很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接著說我的生日餐吧，泡面此刻就是我們的美餐。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著泡面，唱著歌，這就是我的22歲生日。我多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度過。

這邊的風刺骨的冷，想起去年冬天，怕我站崗時凍著，給我買了那么多暖寶寶，你總是那么體貼。這邊比去年還要冷，可惜來的時候還是夏天，沒有準備這些，也買不到。不過別擔心，我們配發了最厚的棉衣。此外，站崗時我總是想著你，心里暖暖的，就不再怕冷了。

馬上中秋節了，是萬家團圓的日子，真的特別想你，想媽媽和妹妹。父親去世得早，作為家里唯一的男人，我真的很慚愧，沒有陪伴妹妹成長，也沒有陪伴在媽媽身邊幫她分憂，還盡讓你們擔心。但是，一家不圓萬家圓，我們的付出能讓別人擁有團圓的日子，那也是值得的。那天我給我媽也打了電話，她說我失聯的這段時間多虧有你。我媽說你給她買了很多口罩，讓她不用再專門去買。你給我妹妹買了學習用品和娃娃，還給我媽寄了特產、護膚品和月餅。謝謝我的女孩，你太不容易了，能在本就擔心我、想念我的日子里，還不忘替我關心家人。此生有你，是我的幸運。

我的張小姐，我們在一起兩年了，等我回去，我要向你求婚。其實之前我就給你策劃過一個特別的求婚，但是因為新冠肺炎疫情沒有進行。你等了我這么久，我應該給你一個承諾了。不過，這個承諾，得在我回去之后才能兌現。因為，我每天身處的環境很危險。說句實話，我也不確定是否能夠完成任務安然無恙地回到你身邊。因為我們所有人都做好了隨時戰斗的準備，只要上了戰場，就什么都可能發生，包括受傷、犧牲。看到這里，你是不是又要哭了？我真的很愛你，不想看到你哭。我怎樣都可以，但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一點點委屈。

我那天做了一個夢，夢到你要跟我分手，我哭了，直到聽到起床的號聲，才驚覺這是一場夢。此時，我發現我是那么愛你，好害怕你離開我。我在這里也面對過敵人，他們離我們不遠，但我一點兒也不害怕，我只怕我的張小姐離開我。不過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雖然我給不了你陪伴，但你依舊無怨無悔地等待著我。有時候，戰友故意打趣我，說我的女朋友可能正在和別的男孩子看電影。我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一個對感情專一認真的女孩，你對感情的忠誠我是能感受到的。在一起這么久，你對我的愛、對我的用心，我都能感受到。當然，我也忠于你，忠于我們的愛情，就像我忠于國家那般。

但是，離開的人可能會是我。不是把你拋下，而是我要履行作為一名軍人的職責。“寧灑熱血，不失寸土”，這是我們每一個兄弟的信仰。親愛的女孩，如果要沖，我會義無反顧。不是我不愛你，只是穿上這身衣服，我就一定要往前沖，保護戰友，跟敵人拼命。我答應你，我會小心。不過如果我有意外，不能回到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堅強，好好生活下去。我真的很對不起你，還沒給你一個名分，也沒有任何撫恤金可以保障你未來的生活。如果你將來生活有困難，找我媽和我的兄弟們，他們都會幫你。你不要哭，不要難過太久，答應我，你不哭的時候最漂亮了。你的笑容是那么的甜，讓我對你一見鐘情。如果我注定要離開，我想到我閉上眼的那一刻，我都忘不了第一眼見你的時候。

如果我能夠回到你身邊，那我的往后余生都是你的。我會給你策劃一場浪漫的求婚，我會跟你訂婚，跟你結婚，跟你走未來的路。你不是說特別想跟我過那種簡單的小日子嗎？兩個人下班后一起逛超市買菜回家，一起在廚房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吃完后一起手牽手散步，回家一起窩在沙發上看一部我們喜歡的電影，希望睡前和醒來都是彼此。多少次我都在想我們的婚禮是什么樣的，你穿著婚紗，我穿著常服，聽你甜甜地說“我愿意”，那將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對不起，我現在暫時無法在你身邊保護你。因為我要保衛我們的祖國，要為祖國站好每一班崗，要為祖國與一切敵人戰斗。我想你會理解、支持我的。

有一天，我撿了一塊很漂亮的石頭，半透明的，像一顆玉石，我打算送給你。雖然它不是什么名貴寶石，但它是在我戰斗過的土地上找到的。雖然你不能體驗我的生活和經歷，但是我想把這塊對我來說很有紀念意義的石頭送給你。

張小姐，真的很想吃你做的爆炒花甲。吃過那么多花甲，還是你做得最好吃。好希望能平安回到你身邊，守護在你身旁。雖然現在沒法陪伴你，但是我守護的萬家燈火，有一盞屬于你。雖然我們相距幾千公里，但我依然在用我的方式守護著你。等我回來，我還要送你一樣珍貴的禮物，就是我的衛國戍邊紀念章。張小姐，明天還有訓練，就寫到這里了，你要好好保重，替我好好照顧你自己。期待和你擁抱的那天，我愛你。

你的齊先生

2020年9月29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