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上的巧克力

阡麻香

是日晴朗，小尹結婚。

習俗把這一天排得滿滿當當。清早迎親辭父母，上午新房拜公婆，中午草草吃完飯就奔往婚禮現場準備，傍晚婚宴開始，至夜里結束。

從前參加別人的婚禮，最讓小尹感動的環節，是父親牽著新娘進場交給新郎。這往往也是最尷尬的環節——父親們總是穿著不合身的西裝，走姿僵硬，淚光和油光交織，微笑時面部抽搐，走位、臺詞頻繁出錯，像是沒有經驗的群眾演員。

會場門外，小尹挽著爸爸顫巍巍的手臂，大門緩緩地打開。

入場音樂是新郎特地為新娘挑選的青春舞曲《當》。動力火車的“啊”聲一出，滿堂哄笑。

隨后的交接環節，過度緊張的老尹把自己的手遞給了新郎，全場又大笑。

今日多虧《還珠格格》和發揮不佳的老尹，小尹才沒有哭到妝花，得以輕松體面地完成了儀式。

不擅長婚慶表演的老尹最擅長的事，刻在他從遠古外出狩獵的祖先那里繼承來的基因里，那就是喂飽妻兒。

比如在食物還不充沛的年代，出差回家的老尹會在一清早來到小尹教室門口，喚她出來，遞給她一個稀奇的奶油夾心面包，囑咐她課間吃掉。

又比如有一次放學時下暴雨，小尹在車站躲了很久，爸爸騎車來尋，從雨披下面掏出一個蘋果。小尹坐上后座，將雨水淚水鼻涕水混著香甜的蘋果汁液一頓咽下，頗感安慰。

還比如周末小尹懶洋洋地起床時，餐桌上一定有爸爸早起買回來的可可牛奶和生煎鍋貼。平時放學回家，家里常常有爸爸從熟食店帶回的白斬雞或是涼拌菜。

即便小尹成年后，老尹的投喂習慣也仍在延續。

租住在外的小尹偶爾回家吃晚餐，老尹就會打包單位食堂里女兒小時候愛吃的酸辣湯。

有時兩人在地鐵站碰頭交接物品，老尹一定會拿個香蕉薩其馬之類塞到女兒的包里。

婚禮這天，早上拍新郎新娘互喂蓮子羹的畫面，老尹都要準備好扎實的一碗，讓女兒一定吃飽肚子。

喜宴末尾，敬酒環節。

一群人來到主桌的父母面前。

新郎新娘端起酒杯，說：“謝謝爸爸媽媽。”

老尹忽然想起來什么，剝開一塊喜糖盒里的巧克力，塞到小尹嘴里：“今天這么忙，不要餓肚子。”

隨后大家干了杯。

小尹咀嚼著巧克力，在烏泱泱的人群面前，張開黑漆漆黏糊糊的嘴，嗚哇哭了起來。

她想起從前每一次爸爸去參加別人的婚禮，一定會把喜糖原封不動地帶回家，有時是費列羅，有時是好時，有時是德芙。不管哪一種，都讓她開心不已。

[責任編輯 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