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課的老頭兒

劉根生

最近一段時間，王芳老師每次上課時都發現窗外一棵歪脖子樹下拴著一頭牯牛，旁邊還坐著一個須發斑白的老頭兒。那牛經常仰頭哞叫，分散了學生的注意力。

下課，王芳老師強壓火氣來到老頭兒身邊，說：“老大爺，這里是學校，你把牛拴到這兒，影響孩子們上課呀！”

“哎呀，得罪，得罪！”老頭兒趕緊站起身，拍拍屁股，不好意思地解釋說，“老漢不懂規矩，還望老師多多包涵。”

王芳老師見對方沒挪地方，就直言相告道：“老大爺，你上別處去放牛吧。”

老頭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說：“我老漢想跟娃娃們一起學幾個字，長長見識。你看，這是我抄寫的字。”老頭兒說著，從荷包里掏出半截鉛筆和一張香煙盒紙，遞給王芳老師。

王芳老師朝老頭兒望望，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她接過那張香煙盒紙低頭看，那上面果然歪歪斜斜地寫著“鵝”“曲”“歌”“拂”“撥”“波”等字，上面還有像蚯蚓般的拼音，這正是她上一節語文課所教的生字。剎那間，王芳老師心中生出一股欽佩之情，說話的口氣也緩和了許多：“大爺，你把牛牽得遠些就行了。”

老大爺恍然大悟，咂咂嘴：“你看，我光顧著自己，咋沒想到這些呢！”說著彎腰解繩，牽牛而去。

第二天，老大爺又來了，這次他把牛拴在遠處四周長滿青草的樹墩上，獨自斜坐在歪脖子樹下。王芳老師為了照顧他，特意把字寫得很大，拼音也寫得一絲不茍，講課的聲音比往常響亮了許多。一堂課下來，她看見老大爺沖自己友善地一笑，心里感到甜滋滋的。

從那以后，老大爺天天都來，風雨無阻。可最近幾天卻沒來，王芳老師有些不放心：莫非老人生病了？還是出了其他意外？就在她胡亂猜測時，老大爺托同村的一位同學捎來口信，要王芳老師給他一份考卷，他想考考自己。

看在老大爺旁聽了幾個月的分兒上，王芳老師依言托學生捎去了期末語文考卷。第二天，老大爺便交來了答卷，字跡工整，一絲不茍。王芳老師當面批閱，竟然全對。這時，王芳老師猛然發現在試卷姓名一欄里赫然寫著“周鵬”兩字。

“大爺，沒想到您還有這么個好名字！”王芳老師說。

“不，不，這不是我的名字！”老大爺見王芳老師面露疑惑之色，忙解釋說，“‘周鵬是我兒子的名字，這試卷是他做的。唉，這個苦命的孩子，他人癱在床上，聽見隔壁家娃娃讀書唱兒歌，心就發癢，就纏著我要上學。我有什么辦法？只好買來課本，教他識字。可我自己也是半個睜眼瞎，認不了幾個字。聽娃娃們說王老師的課上得好，于是我就想到了每天來聽你的課，回去再教他。王老師，讓你受累了……”

[責任編輯 晨 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