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間煙火氣

雷昊

第一次碰上趕集，是我在鳴山游覽的時候。

那時我的記憶是模糊的。我只曉得躲在大人身后，偷偷向外窺探這紛繁的世界。街邊是排排小攤，長架上陳列著鍋碗瓢盆與農具。其中最勾人眼球的，是紅盆中游弋的金魚和烏龜。

我并不靠近，只是遠遠地看。那年，我五歲。

再次遇見集市，是在七歲時的故鄉。那時鉤月初升，正逢集市最熱鬧的時候。月色輝映下的山路，似絲綢般在山中蜿蜒。泥土微潮，如毛毯般溫柔。松葉在腳下摩擦，發出窸窣的聲響。

松林似潮水般退去，耳邊人聲愈沸——到集市了。眼前赫然立起一條熱鬧的街道，擺滿商品的小棚，沿路而下，望不到盡頭。四周皆是春日蓬勃的景象，連夜幕也無法掩蓋。載著糖葫蘆的三輪車輕巧地游過人群，甜絲絲的空氣溢滿大街小巷。

最難以忘懷的，仍是鄉親的熱情。一個村，便是一家人。我不認得他們，他們卻都認識我。村口的阿公，說什么都要將攤中最大、最嫩的一株筍送給奶奶，讓她回家煲湯給我喝。奶奶百般推辭，他卻笑了：“都要收攤了，這些筍放著也不新鮮了，送給你家煲湯喝。看你家的孩子都瘦成什么樣了。”一場集市，好似家人開的一場歡樂聚會，在這里，金錢仿佛不再重要，家人間的一言一語，卻彌足珍貴。

隨著我漸漸長大，學業逐漸繁忙，回鄉的次數也愈來愈少，小城的集市也逐漸消失在視野中。

在他鄉的幾年中，我也參加過幾次類似趕集的交易活動。在其中逛上幾圈，我卻發現整個集市長不過半條街，燈光也很黯淡，乏了許多趣味。我的心里總是在期盼著什么，不時回頭，仿佛有人會叫住我一般。然而，人們見面卻并不互相招呼，個個都沉默著，氣氛孤寂得很。“這如何比得上以前充滿煙火氣的集市呢？”我嘆息，悻悻而歸。忽而想起《小王子》了，果然，狐貍并沒騙小王子，即使是在人群之中，也會感到孤獨的。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兒時的我總期盼長大，去看世界，眼前是人生中無盡的繁華。然而，驀然回首，卻發現苦苦追求的彼岸在燈火闌珊之處——是故鄉。此時此刻，我多么希望回到那年，觸摸到煙火集市，感受那鄉人的熱情。

最美不過煙火氣。

‖浙江省溫州市南浦實驗中學‖指導教師：王潔

吉吉工作室

隨著光陰的流轉，作者對市集的感悟也在逐層加深。初見，因為年幼，所迷戀的僅僅是物，最初留下的印象僅是排排小攤和游弋的烏龜、游魚。而再次相見，才慢慢發掘出市集中的人間煙火味，那些令人不斷回味的美好：村人之間熱情地招呼著，甜絲絲的空氣洋溢在大街小巷中，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市集的種種仿佛一個熨斗，把作者的心熨得暖熱而服帖，不只因為集市的熱鬧喧囂，還有親切的人與人之間的情誼。作者對市集的所見、所悟描寫得細致入微，正是為了后文中對市集盛況不再的感嘆蓄勢。

有人說，家的意義不是家具，而是生活在那里的人內心所充盈的感受。小作者對市集的感受也是如此，他長大后路過許多市集，喧囂依舊，卻似乎都少了一些什么。驀然回首，才發現讓人長久眷戀的，是故鄉，是一份時時想起、心頭溫熱不已的鄉情。在家鄉中體會過的種種，其實都是永不失色的，只是在心中典藏著，一旦被喚醒，就會在記憶中回香，從遙遠的角落里飄回來。

【適用文題】珍貴的記憶;此中有真意;觸摸;鄉味……（小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