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段情

李憲澤

回憶三十多年的鄉村教師生涯，最讓我難以忘懷和感動的，是初為人師那一年，我在菜園小學那段平凡經歷。

1991年7月，我從曲靖陸良師范學校畢業，懷揣教書育人的夢想，被分配到羅平縣富樂鎮菜園小學任教。

去學校報到那天，臨行前，父親鄭重地對我說：“孩子，要吃得苦耐得勞，努力工作，爭取一炮打響！”我對父親使勁地點了點頭，我明白父親話里的分量，有鼓勵，更有責任。父親是一名小學教師，時任某完小校長，已從事教育工作二十多年，任勞任怨，正直無私，在本鎮也算是小有名氣，他深知教師工作的辛苦，希望我能走好教書生涯的第一步，給他爭氣，也給自己爭氣。看著父親飽經風霜的臉龐和期待的眼神，我暗下決心：“父親，我一定記住你的話，努力工作，絕不會讓你失望！”

經過近一個小時的顛簸，我從老家來到了富樂，下了車，背上行李，又步行了近二十分鐘，終于來到了菜園小學。看到的情景讓我還是有些失落：一圈石圍墻，兩所磚木瓦房，加一小塊土操場，一塊籃球板，就是學校的全部家當。操場正面那所瓦房一樓是教室，二樓住教師，給我安排的宿舍大概也就十來個平方，里面有一張木床，還有一張老舊的辦公桌，條件比我想象的要艱苦得多，但一想起父親的叮囑，心中的失落感慢慢也就煙消云散了。

開學工作會上，校長先介紹了學校的基本情況，全校共有9名老師，172名學生。然后，校長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李，你就任五年級班主任，上五年級語文、數學兩門主科，任務是重了些，但學校缺老師，你們年輕人就多苦點吧！”我滿懷信心地說：“校長，沒關系，我一定會盡力把工作做好，你就放心吧。”面對繁重的教學任務，我沒有討價還價，把父親的叮囑化作工作的動力，從開學第一天起，就全身心投入到教育教學工作中，潛心備課，精心上課，認真批改作業，加強課后輔導，用心打造我的“起點之美”。

我任班主任的五年級班一共有32名學生，來自5個自然村，通過向前任班主任了解，我基本掌握了學生的情況，還了解到大部分家長農活重，根本不重視孩子的學習。于是我利用課余時間，在本地老教師李召英的帶領下，對本班所有的學生進行了一次家訪，足跡遍及5個自然村。每到一家，我都和學生家長親切交談，希望他們一定要關心孩子的學習，有什么困難和要求盡管跟我講，我會盡自己所能提供幫助。我的家訪行動得到了學校領導的肯定，也感動了許多家長，一位叫何小友的家長深情地對我說：“李老師，我家兩個孩子在學校讀書，以前從沒有哪個老師送個腳印來，你是第一個，我一定會配合你教育好孩子。”

我性情溫和，對學生嚴慈相濟。我教他們守校紀，講文明，勤學習，課堂上嚴格要求他們專心聽講，認真完成作業；課后和學生做朋友，有時和他們打打乒乓球、羽毛球等，時間一長，好些學生都愛和我親近。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自掏腰包買些瓜子糖果之類的食品給學生搞個班級活動，既增強了學生的班級凝聚力，又和睦了師生關系。還有一件事至今還讓我難以忘懷，記得那是臨近十月的一個周末，我從老家返回學校，順著木樓梯爬上二樓，面前的情景把我驚呆了，在我住的宿舍前面的樓板上，堆起小山似的玉米骨頭，漆黑的柱子上貼著一張紙條，工工整整地寫著：“李老師，看你平常生火沒有柴，背點玉麥骨頭給你當柴用”，落款是“五年級全體同學”。當時我感動得熱淚盈眶，真不知該說什么好。當老師當到這份上，真的是一種幸福，我還有什么理由不認真教好他們呢？

菜園村子不大，除了學校，基本沒有寬敞的活動場所，學校成了大部分村民茶余飯后光顧的地方，只要不搗亂，我都熱情招呼。一來二去，就和他們建立了良好的關系，也結識了一些同齡好友。因為我離家遠，交通又不方便，周末很少回家，便常和一些家長走進田間地頭，或種菜，或除草，或澆水，順便談談孩子的學習問題。家長們對我的工作也是大力支持，記得我們班的教室沒打地板，很多地方凸凹不平，學生一下課在教室你追我趕，弄得整個教室灰塵四起。我想辦法向村委會要了十多包水泥，又自己出錢買了三馬車沙，但沒有碎石墊底，幾位家長知道后，拉著自家的馬，去石場撿碎石駝到教室鋪好，并和我一起修筑好了教室的水泥地板。

教學上，每上完一單元，我都堅持檢測一次，這在當時很多老師是做不到的。學生手里沒有單元檢測試卷，也沒有現在的印刷設備，起初我是把題抄在黑板上讓學生抄了考試，但發現耗時費力，效果還不好。后來我就自己出錢買了一套油印設備，改用刻蠟紙印刷，村里有兩位字寫得好的好友，沒事的時候經常來幫我刻蠟紙，刻好后把印油均勻涂抹在蠟紙上，再用刮板一張一張印好，有時忙得手上臉上都是油也毫不在乎。我常常跟他們開玩笑說：“如果我在教學上能取得成績，你們可是功臣啊！”的確，良好的“師民”魚水情，是干好教育工作的基礎。過去是這樣，現在又何嘗不是呢？

機遇真的會垂青有準備的人。期末統考，我任教的五年級語文成績排名全鎮第一，數學成績排名全鎮第二，班主任工作獲鎮二等獎，總共獲得110元的獎金，這對當時工資只有140多元的我來說，確實算一筆不菲的收入。我因成績突出，被羅平縣委、縣政府授予“優秀新教師”光榮稱號。我真的獲得了“開門紅”，實現了父親“一炮打響”的愿望，走好了教書生涯的第一步。這一步，給了我極大的鼓勵和自信，也堅定了我一輩子安心從教的職業信念。

在菜園小學工作一年后，我調入蓮花小學任教，三年后進入富樂一中任教至今，已滿三十多年。很多事情隨著歲月的流逝，已漸漸淡出記憶，但在菜園小學任教那一年與村民、同事和學生結下的深厚情誼，卻讓我難以忘懷，永遠激勵我要做一名有情懷的人民教師。

（作者系云南省2018年度鄉村學校從教20年以上優秀教師）

◇責任編輯 矣 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