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遺書（二）

分形橙子

時間特工

轉眼間，整條大街上就只剩下吳奕澤一人了，周圍也突然靜得可怕，完全沒有一絲聲音，仿佛突然之間整個敦煌市都變成了一座空城。

吳奕澤奔跑起來，他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看到另外一條街道上正有導游帶領一群游客行走。吳奕澤急忙沖上前去，嘴里還喊著：“嗨！你們等等，等等！”

但那群人對吳奕澤的喊聲充耳不聞，他們沉默著繼續前進。吳奕澤很快就跑到了那群人的身后，伸出手去拍最后一個人的肩膀。離奇的事情發生了，他的手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個人的肩膀。

吳奕澤大驚，再看向那群人，只見那群人的身軀逐漸變得透明，然后漸漸消失了。

8月的敦煌夜晚氣候宜人，吳奕澤卻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從心底升起，他呆立在原地，難道真的是外星人把全城的人都綁走了？

不，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目力所及之處的建筑都仿佛海市蜃樓般從現實世界中退去。許多建筑雖然變得半透明，但似乎還疊加著其他的影像。這些奇怪的影像交替顯現，就好像所有不同年代的幻象都突然一起出現，在爭奪著凝結成現實的權力。

路上出現一片朦朧的黑影，細看之下，卻是一片生長于沙漠之中的紅樹林。有那么一會兒，吳奕澤身處漫漫黃沙之中。還未反應過來，沙漠隱去了，一個破舊的古城又出現了，到處都是低矮的木石建筑，他分明看到身邊有一些穿著奇怪的影子走來走去。猝不及防間，一匹半透明的高頭大馬朝他沖了過來，馬上還坐著一個身披甲胄的騎士，手中的長刀散發著冷冷寒光。吳奕澤連連后退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那個騎士掠過了他的身體，消失了。

瘋了，要么就是自己瘋了，要么就是整個世界發瘋了。

“咦？”突然，一個清晰的女聲在他耳邊響起。

吳奕澤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陌生的女孩出現在他身邊。女孩身著一身黑色制服，面白如玉，目若繁星，一頭柔順的黑色頭發整齊地扎在腦后，手中還拿著一個巴掌大的銀色圓盤，正好奇地睜大眼睛打量著他。

“你……”吳奕澤把后半句“是人是鬼”硬生生給吞了下去。

女孩沒有理他，反而神色緊張地低下頭在圓盤上搗鼓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看著吳奕澤，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開口說道：“奇怪，你怎么還在這兒？”

“你說什么？”吳奕澤環視四周，這才注意到那個熟悉的敦煌市又回來了，只是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除了他們兩個，大街上還是空無一人。

奇怪的女孩卻沒有理會他，反而好奇地歪著腦袋打量了一下四周，接著轉過頭看著他，反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2021年……”

“2021年，沒錯了。”女孩晃了晃手里的圓盤，儼然松了一口氣，“至少時間定位還是準確的，不過，空間定位還是出了一點偏差，你得幫我盡快趕到泡泡去。”

“泡泡？”

“……就是時空泡。”

“時空泡？”

“你有車嗎？”

吳奕澤下意識地點點頭。

“現在沒時間給你解釋這么多，你要是想讓這座城市恢復正常，想讓你女友重新出現，你最好聽我的。”

“王璃現在在哪兒？”

“她會沒事的——不過，如果你不盡快幫我的話，可就不好說了……”女孩揚了揚手中的圓盤。

吳奕澤似乎別無選擇，他只好帶著女孩返回酒店停車場。街道上依然空無一人，連一輛汽車也看不到，只有明亮的月光偶爾從云縫間灑落下來，給這座城市抹上了一層清暉。

走了沒多久，他們就走到了酒店所在的大樓。原本燈火通明的酒店也變得一片漆黑。吳奕澤憑著記憶走到通向地下停車場的樓梯口，他伸手推開門，門內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女孩從懷中掏出那個銀色圓盤，在吳奕澤驚訝的目光中隨手一拋。圓盤竟然懸浮在半空，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芒。

“這是什么……”吳奕澤大吃一驚。

女孩沒有回答他，而是說：“我們真要抓緊時間了，這個穩定性持續不了多久。”

他們沿著樓梯下樓，圓盤一直無聲地懸浮在他們的前方，為他們照亮了黑暗的樓梯。他們很快就到達了B-2層停車場，轉過一個彎，吳奕澤皺起眉，只見偌大的停車區只有一輛車還孤零零地靠在墻角。

他們坐進車里，那個圓盤則飛到了車前方，似乎要為他們導航。

“你說的那個泡泡在哪里？”吳奕澤問。

“就在莫高窟，離這兒不遠。”

吳奕澤啟動了車子。片刻后，他們就飛馳在去莫高窟的高速路上。路燈都熄滅了，完全沒有來往的車輛，吳奕澤打開了遠光燈。這時，他又注意到一個奇異的景象，遠處的路面似乎變成了一片戈壁荒漠，但隨著汽車的前進，公路又出現了，仿佛一直在朝前方延伸。

他看向后視鏡，竟發現公路真的正隨著他們的行進在消失，重新變回荒漠。

“現在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吳奕澤緊緊地握著方向盤，手心都是汗水。

“概率波武器在襲擊這個節點。”女孩抱著雙臂，好奇地向窗外張望著，“我是一個來自未來的時間特工，我的任務是修復這些破壞點。”

“對不起，我聽不太懂……你說，你來自未來？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KY5811。”

“你真的來自未來？”

“時間并不是線性的，所謂的時光旅行并不是簡單地從未來回到過去，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來自哪個年代，你只要知道我來自未來的某個時空就可以了。”

“我不懂……”

“在我們那個時空，人類早已經進入了大宇航時代。人類的殖民地遍布本星系團，人類建立起了跨度數十萬光年的星海聯邦，聯邦境內擁有數千萬個人類殖民星球。后來，我們在星空中遇到了一個可怕的敵人——克里特人。”

“外星人？”吳奕澤興奮起來，“真的有外星人？”

“當然，這有什么好稀奇的？”女孩輕描淡寫地說，“宇宙這么大，沒有外星人才奇怪呢。總之，雙方爆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這場戰爭持續了6000多個地球標準年。在這場戰爭中，人類對時空的本質有了更深的認知。克里特人也是如此，它們會隨著和人類的接觸進化出更新式的武器。最終，克里特人開發出了一種終極武器——概率波武器。從本質上來說，它是一種因果律武器。”

“因果律武器？”

“是的，利用這種武器，克里特人可以修改人類的歷史，真實的時空圖像就像是一棵不斷生長的大樹，大樹上不斷生長出新的枝丫，宇宙在不斷分裂出可能的平行宇宙，而克里特人的概率波武器能夠改變這個過程。如果敵人成功了，它們能將人類出現的宇宙抹除，從根本上杜絕人類出現的可能。”

“所以，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那種什么概率波武器弄的？”

“沒錯，如果我無法修復時間節點，那么你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會凝結成真正的現實，這個時代的敦煌根本不會出現，消失的那些人也根本從未存在過。”

吳奕澤的臉色變了。

“不過，不用擔心。”女孩安慰他，“我們已經找到了破解這種武器的方法，事實上，我們已經贏得了這場戰爭，克里特人已經被人類的艦隊壓縮到了一個很小的星域之內，我們建造了一個直徑數百光年的囚籠，能夠徹底將它們的智能場屏蔽在內，它們永遠不可能沖出來對人類造成威脅了。但是，這種逆時空武器造成的后果還在，我們必須對已經改變的歷史進行修復。只要我們修復了大部分錯亂的歷史節點，我們就能拯救我們的宇宙不被改寫。”

說話間，車子已經接近莫高窟了。

吳奕澤轉動方向盤，跨過宕泉河，向景區大門開去。越接近景區，吳奕澤就越心驚，只見景區大門外的幾座現代建筑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荒涼的土堆和幾棵枯死的大樹。

“就停在這兒吧，”KY5811說，“我們得走進去。”

“你要去哪兒？”吳奕澤在原來停車場的位置停車熄火。

“定位儀會給我們帶路的。”KY5811解開安全帶，走下車。圓盤開始向景區內移動，她示意吳奕澤跟上。走進景區，迎面看到的就是巍峨的大佛殿九層樓。KY5811沒有在大佛殿之前停留，而是直接向大佛殿的左邊走去。

過了不大一會兒，他們踩著棧道登上山崖，吳奕澤心中突然騰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們從156號洞窟出來之后就是走的這條路。隨著距離156號洞窟越來越近，他心中奇怪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果然，來到156號洞窟時，圓盤停住了。

“就是這兒了。”站在洞窟口，KY5811也停下了腳步，這時她才注意到吳奕澤目瞪口呆的神色，“你怎么了？”

“兩個小時前，我剛從這里離開，我本來打算今晚一直待在這里畫畫的……”

“哦？”KY5811若有所思，“果然是這樣，定位儀本來就是以你為信標的，所以時空泡定位在了156號洞窟，但你臨時離開了，所以我被投射到了你的身邊，這樣就說得通了。”

“為什么？”

“因為你已經被選中了。”

“選中？選中什么？被誰選中？”

“恭喜你，你現在已經是時間軍團的一員了。”

“什么？你說時間軍團？”

“是的。”KY5811指指洞窟，“我們先進去吧，泡泡里是安全的，外面的世界正在遭受概率波侵襲，隨時都可能崩塌。”

甬道內的場景依然如故，女孩伸出手，圓盤飛過來，輕柔地落在她的手上。她低下頭，用另一只手在圓盤上點擊了一些什么，圓盤的色彩突然有了新的變化，圓盤發出的銀色光芒突然變成了明亮的綠色，整個洞窟都被柔和的綠光照亮。

甬道兩旁的塑像冷冷地看著他們，吳奕澤突然注意到腳下不再是平整的磚石，而是松軟的沙子。洞窟內的黃沙顯然許久沒有被清理，窟底的黃沙甚至都掩埋住了壁畫的下邊緣。

KY5811查看了一下圓盤，又轉頭向洞窟外望了望，說：“好了，泡泡已經穩定下來了，我們出去看看吧。”

說完后，KY5811就自顧自地朝外走去。吳奕澤急忙跟上。來到窟外，他舉目四望，馬上就注意到整個石窟的樣子都有變化，原本平整的道路變成了坑坑洼洼的沙土路，山崖下的樹木也顯得雜亂無章，河邊雜草叢生，整個石窟看起來破敗了不少。

KY5811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她揮了揮手中的圓盤，說：“沒錯，這才是對的，我們來到了正確的時間。”

“什么？什么時間？”

“你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嗎？”

“當然……現在是2021年8月22日，不，已經過了零點，現在應該是23日了……”

KY5811搖搖頭，她輕聲說道：“不對，如果我沒弄錯的話，現在是1900年。”

吳奕澤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你說1900年？”

“是的，你沒有聽錯，”女孩微笑道，“準確來說，現在是1900年5月24日，光緒二十六年。”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