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粟

李靜是個敢想敢做,特別有主見的女人。在和大家眼中的理想男人結婚后,她漸漸發現,老公媽寶還不上進。她開始百般挑剔,并且有了二心……
本文是李靜的自述。
贏來的婚姻不如意,為破局我拼了
2019年的一個周五晚上,我正在廚房忙活,老公突然打來電話說,領導臨時來省里開會,一會兒他就回家陪我一起過周末。我卻一下子慌了神,因為此時,我家客廳里還坐著一位男性知己……
我叫李靜,1989年出生在山東省臨沂市的一個小鎮。我從小在農村長大,父母忙于生計,無暇顧及我的情感需求。我總想做得好一點、再好一點,來換取父母的贊許和關注。這也讓我養成了什么事都自己扛,想要什么就自己努力爭取的個性。
2011年大學畢業后,我考入臨沂一家銀行的基層網點工作,在那里認識了我的老公王成。
從入職培訓開始,我就一眼看中了他。他高大帥氣,白皙內斂,頭發總像剛洗過一樣蓬松,身上帶著好聞的清香氣。在爭先恐后展示自己的培訓人員中,他不爭不搶,怡然自得。當然,欣賞他的不止我一個。很快我發現,無論是新入職的小妹還是入職多年的大姐,都會在背后談論他幾句。從她們的議論中,我得知了他的一些重要信息。
王成是獨生子,他的父母都在當地的人民醫院任職,他爸爸是主任醫師,媽媽是護士長。他在母親無微不至的呵護下長大,一路順風順水。聽說就連他的工作,也是父母托關系幫忙安排的。
他無疑成了女人群里的香餑餑。我不想參與這些八卦,因為我有自己的“計劃”——主動追求他。
原因有二:一是我父母最近嘮叨的主題,就是讓我給他們找個好女婿。而王成不僅外表俊朗,工作穩定,父母還都是體制內的人,他無疑是符合我父母標準的好女婿;二是他的輕松與舒展狀態,是我從不曾擁有過的,也十分羨慕與向往。在我的字典里,想要什么就要憑自己的努力去得到。因此,當大家對他的關注還停留在口舌之快時,我已經開始主動找他討論工作。
借著輔導業務的理由,我頻頻約他晚上加班和周末見面。他果然是個單純的大男孩,在我的小心機下很快與我熟絡起來。我們擠在狹窄的營業柜臺里一起看書,我拿著他的手教他如何捆扎,如何清點。白天一早一晚盤點時,我會主動申請與他雙人復核搭檔,一起關在儲藏室傾聽著對方呼吸的聲音。很快,我們就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
雙方父母見面時,我的父母毫不掩飾地表達出對這門親事的滿意:“以后家里親戚有人生病就不愁了。”我在他爸媽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不悅,但他們沒有多說什么。2012年底,我和王成在臨沂舉辦了婚禮。
公婆給我們準備了一套寬敞明亮的婚房。度完蜜月回來,我也學著像個幸福的主婦一樣,一點點打理著我們的小家。但是,慢慢地我發現了問題。
婆婆自作主張地留了一把我們婚房的鑰匙,經常不打招呼地不請自來。每到周末,我們還沒起床,她就已經買好了菜跑來,然后叮咣響地在廚房做飯。老公是很習慣,他喊一聲“媽”,就有切好的水果送到嘴邊。婆婆還動手整理我們衣柜的衣物,有時我調整了,她還要換回原來她的順序。婆婆說我買的窗簾、床單都花里胡哨的,太鄉氣,借著換洗的機會都給我丟了,就連我給老公買的情侶拖鞋都換了,還說是什么三無產品,怕甲醛超標。
最令我惱火的是,婆婆還搞來很多中藥,說聽王成說我有痛經的毛病,要給我調理。可在我眼中,她這是明晃晃地催生呢。老公說我誤會他媽媽了,我氣他什么都向著婆婆說。一氣之下,那些藥被我一股腦兒都丟了。
總之,我家的大小事情,就沒有婆婆不插手的。我感覺隱私被侵犯了,提出抗議,老公卻從來不當回事。婆婆的這些關照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令我無比窒息。
而且我和老公對職業的規劃也不同。銀行有要求,結婚后,我倆被分去了不同的網點工作。他對這份工作很滿意,雙休按點下班,回了家不是看小說就是玩游戲。但我覺得應趁年輕拼一拼、往上走一走。為此,我發了幾次火。一開始,他還爭幾句,可見我越發惱怒,他干脆用沉默來回應我。
這種沉默讓我很難受,可他說,不想跟我爭,不明白我為什么會發脾氣,就干脆不說話了,免得惹我更上火。我發現,當年吸引我的那份不爭不搶,與世無爭,現在反而成了最礙我眼的事。因為這意味著不思進取。
由于飯后經常倚靠在沙發上玩手機,缺乏鍛煉,婚后不到四年,老公不僅有了小肚子,低頭時,更有了雙下巴,早早地開始中年發福。我嫌棄他,他還振振有詞,說:“這是幸福肥!”
2015年,上級單位組織系統內招聘考試,我背著他報了名。經過了筆試和面試,我被錄取了。但是入職體檢前,我卻發現自己懷孕了。
如果被婆婆知道,她肯定會阻撓我調離。我不想放棄這次寶貴的機會,于是我連老公都沒有知會,就獨自去了醫院。鑒于月份尚小,醫生給我做了藥流。醫生提醒我,小月子也要注意休養,以免留下隱患。我沒怎么在意,我身體一向很好,孩子以后肯定還會有,但機會來了就要抓住。
做完手術,我才告訴老公。他說:“我知道你沒有準備好做媽媽,如果去省城是你想要的,那我愿意支持你。”坦白說,老公的話,還是令我有些動容,但事已至此,我只好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帶著簡單的行囊匆匆去了濟南。
精神出軌精英知己,婚姻差點觸了礁
當時的我一心想逃離那個索然無味的“媽寶”老公,還有被婆婆支配的婚姻生活,完全忽視了老公在得知我決心調離和流產后難過的表情。其實在這場婚姻里,我還有一個難言之隱——自卑。
我們家雖然不缺吃穿,但是父母是典型的“小鎮居民”,對“攀上”我公婆這樣的親家,他們透著難以遮掩的興奮。我公婆雖然溫文爾雅,但骨子里帶著強勢和對我們家的“瞧不起”。
婆婆慣常來說服我的話,就是誰誰家的媳婦,人家到底是大城市來的,怎么怎么……好像大城市來的人,說的做的,就一定對。所以,這也是我執意想去大城市的原因之一。我想去做更好的自己,來挽回我和我家的自尊。我對老公的挑剔和嫌棄,也是因為我想要“壓”過他一頭。
來到省城后,加班是家常便飯。每天我都很累,但我很充實,因為這份忙碌,讓生活充盈了起來。
2015年底,我在濟南買了個小公寓,有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小天地,老公會在周末過來小住。他知道我不滿婆婆干涉我們的生活,多次阻止了婆婆跟著來濟南。婆婆無奈,只好買來一堆食材,讓他帶來學著給我煮湯做飯。
我好奇地問他:“什么時候學會做飯的?”老公說:“你小產后沒有養好身體,卻只顧著拼業績,我再不學著做飯,怎么行?”所以,跟他媽媽學了幾招,以后一定把老婆孩子照顧好。這話聽得我十分感動,心里一軟。可轉念一想,這不過是婆婆換了種方式催我趕快生孩子。
可作為省行前勤,我的工作壓力很大,需要經常拉客戶、跑業務,而我作為一個小地方來的新人,資源本就少之又少,哪敢分心?
2017年底,在一次回家參加老公同學婚禮時,我認識了于明。于明是老公的中學同學,我旁聽著他們的談話,發現他居然是我們一個大客戶上游供應鏈的銷售主管。之后,我主動要了他的聯系方式。
在網上溝通過幾次后,我發現于明雖然與我們同齡,但他有著社會人的圓滑,談吐有著遠高于我和老公的成熟和老練。他做事目標明確,敢想敢做,在這點上跟我算是同一類人。
我跟于明第一次正式會面,是經我牽線后的一次客戶走訪。為感謝拿下這個大客戶,我喝了很多酒,于明送我回房間。近距離地聞到他身上的煙酒味,我沖到衛生間吐了。于明體貼地給我倒了杯熱水,我忍不住哭了:不管我再怎么想證明自己,此時此刻我也只是個需要關愛的小女人,再一想到老公的不爭氣和不理解……他一邊傾聽,一邊講自己的女兒,他說他很愛女兒,卻只字不提伴侶。我猜他的婚姻也不幸福。
我們像一對相識恨晚的知己,就這樣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聊了一夜。我以為跟于明才是真正的靈魂契合,我渴望跟他的工作對接與日常聊天。有了對比,我看老公愈發不順眼。可任我怎么刺激,王成依然沒什么變化。
本以為這次相見,只是為了工作的一次會面,酒醒之后,生活回歸正常,不會再有第二次。但是我發現,我經常會想起于明。
我吃飯時會想起他,喝咖啡時會想起他,看電影時也會想他,甚至有一次看到陽光從樹杈里透出來,光影交錯,有種不可名狀的美,我拍下來發給了他看。顯然,他也樂得跟我保持這種曖昧。而我跟老公的見面只有周末的兩天一夜,他還是如常為我燒菜做飯,樂滋滋地滿足于庸常的小日子,不思進取。我壓抑著內心的躁動,看他愈發不順眼。我心目中好婚姻的標準應該是雙方共同成長,彼此成就,而不是我走遠了,他還遠遠墜在后面。
直到有一次,我忍無可忍把遙控器摔向他:“你這輩子就這樣了是吧?你繼續做你媽媽的乖寶寶,我們一輩子分居湊合過,你一輩子在基層蹲著喝大茶!”老公不明所以,耐心地安慰我。
老公離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有事聯系他時,他都好像忙忙碌碌的。我也不知道他做樣子還是真的忙,有時,他忙到不來陪我過周末。
2019年的一天,老公說這周不來濟南了。那個周五,于明發來信息約我吃飯。我索性直接約他來我的公寓吃。
得知我老公不來后,他欣然同意。我興沖沖地提前買了很多新鮮的食材,查了很多菜譜,還買了一件大號的圍裙。我幻想著能跟他一起做做美食、吃飯的樣子,還有我們一起窩在沙發上蓋著毯子,邊看電影邊聊天的場景。這才是我理想中的夫妻生活該有的樣子。
于明如期而至。但他好像沒有吃飯的耐心,更不用說一起做飯。關上門后,他突然撲過來想擁抱我、親我。我有些抗拒地推開了他,他卻說,裝什么裝,成年男女,哪有單純的友誼。難道我請他來家里,就沒想過會發生什么嗎?我慌了。
我突然意識到,他感興趣的,是不是只有我的身體?而我卻把他當成難得的知己和靈魂伴侶,還真是諷刺!坦白說,如果是交往一段時間后,他再提出這個要求,我可能根本無力拒絕,可現在他這么急吼吼地提出來,令我瞬間驚醒了。
我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么?我怎能有這樣的心思?如今被他恥笑,也無可厚非。只是,他步步逼近,意圖顯而易見,我該怎么辦啊?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我連忙借機接通,是我老公。他說,今天跟著領導來了省城,再過一會兒就能到家陪我過周末了。于明慌忙整理好剛解開的衣服,環顧四周撿走自己的物品,落荒而逃。我愣在客廳里,沒有察覺天色從帶著微光慢慢變成漆黑一片。
一會兒,老公就進了門。他洗過手很自然地拿起新圍裙系上,見我準備了這么多菜,他開心地親了我一口,就樂顛顛地開始做飯。
他像往常一樣,熟悉地拿出食材開始煲湯。我忽然意識到,曾經被婆婆照顧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公,每次來濟南都會主動給我煲營養湯。而在這幾年間,公婆催孫子的壓力,幾乎都是老公在扛。而我對這一切視而不見,甚至有點厭煩,反而心猿意馬地期待與別人所謂的心靈合拍。明明一開始我就是被他的輕松與舒展狀態所吸引,卻在婚后嫌棄他不上進、跟不上我的步伐。那一刻,我開始厭惡自己。好在還沒有鑄成大錯,我給于明發了一條信息:“我們以后不要再見面了。”
佛系老公為愛奔赴,幸福就在身邊
2020年初,老公突然告訴我,他要去北京總部工作了。我錯愕地看到了單位公示的項目組名單,好像是那個名字,卻又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后來我才知道,老公那個周末不是陪領導來省城,是來參加項目組的招聘考試。我不知道那個每周刷綜藝玩游戲的老公是什么時候開始復習,又是怎么通過業務考試的,我也不知道單位什么時候發過總部的招聘通知。聽原單位的大姐說,自從我調去省城后,王成就像換了個人一樣。他不僅做業務很積極,平時單位組織各項活動都很積極,甚至主動去學習職責范疇外的業務。
大姐還說:“別看他平時很佛系,心里其實有主意著呢,他很愛你,生怕被你甩得太遠了。”
我問老公:“為什么不考濟南而是選了北京?”
他說,他擔心如果他考到濟南,他媽媽要想再跟著過來太方便,他沒辦法對媽媽說硬話阻止她來“干涉”我們。萬一他考上了北京,北京的房價,呵呵,即使她想來,也不可能常住,我們依然能過二人世界。
就這樣,我和老公換了一種形式,繼續過著雙城異地的夫妻生活,距離又增加了四百多公里。
老公依舊是原來的節奏,只是北京到濟南的距離,讓我們相聚的機會大大降低。更搞笑的是,他的調升開始讓我患得患失,有時候聯系不上他,我就開始恐慌。
因為,不止一個同事跟我說過,去了總部的夫妻,九成都離婚了。北京不乏優秀的人,我老公會不會像當年新入職時一樣,再次成為女同事的香餑餑?很快,婆婆給了我答案。因為老公來濟南少了,婆婆開始頻頻光顧我的小公寓。
我轉變心態后,對于婆婆來我這兒,也不再那么抵觸。
婆婆說,是王成囑托她來照顧我的。她知道我有很強烈的生理痛,每個月會提前替我開好中藥。以前都是她教會老公幫我做藥膳,而今再吃到這些,我無比懷念起老公親手給我煲湯的日子。
我也突然想起,曾經一見婆婆開中藥回來,就誤解是她在催生的事。而且,哪個婆婆又不想抱孫子呢?于是,我主動跟婆婆道了歉。婆婆擺擺手說都過去了,她還醋意十足地說,兒子生平第一次跟她吵架,是告訴她,即便沒有孩子,他也會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我也這才知道,上次我私自流產后,婆婆氣得在家躺了三天,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經歷了這么多,想要跟婆婆冰釋前嫌,沒那么容易。我當然也知道,她的心病就是我沒能給她添個孫子。
我第一次萌生了要生一個孩子的想法,既出于對老公的愧疚,也是對婆婆的彌補。
2020年11月的一天,我主動去醫院生殖科做了一系列的檢查。拿著檢查結果,我有些黯然神傷。醫生說,我有雙側輸卵管增粗,子宮內膜異位病灶,詢問我的孕產史,我說有過藥流,沒有做清宮。
醫生說我這種情況,很難自然受孕。我仿佛感受到了老天的懲罰。
我一次次跑醫院做檢查,甚至一個人去做了輸卵管疏通術。那是一個類似手術的檢查,需要一根長長的探針插入子宮注射液體,窺探輸卵管的暢通狀態。因為沒有陪護,我只能選擇不麻醉。那是怎樣的一種痛啊,我只有不停地想著自己承受的這些肉體之痛,是在贖罪,才忍耐到最后。
術后,我艱難地回了家。電梯門一開,樓道里飄出了飯菜的香味。我以為是鄰居家的氣味,頓時感到更加傷感。誰知,竟是老公來了。他扎著上次我備給于明的大號圍裙,說:“粥馬上就煲好了,你先坐下歇歇。”
他煲了肉末粥,軟爛可口,上面飄著精心打進去的蛋花。我邊吃邊哭,他走過來抱住我,我靠在他的肩頭大哭著對他說:“對不起,我生不了孩子了。”他摟緊了我,安慰道:“沒有孩子,就咱們兩個人過。”
晚上,老公充好暖水袋遞給我。我慢慢睡著后,迷迷糊糊中,我的夢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我徘徊在黑洞邊緣,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著我。在夢里,有人輕拍著我的后背說:“別害怕,我陪著你。”我知道,那個人是老公。
之后,我辭了職,跳槽到北京的一家私企,賣掉了濟南的房子,在北京安了家。
如今,我跟老公結婚10年了,我們依舊沒有孩子,但還是抱著希望一直在努力。下了班,我會拎著新鮮的食材回家。我和老公一起吃飯,飯后一起散散步,再一起窩在沙發上蓋著毯子看喜歡的電影。
當然,我最慶幸的是,自己當年沒有邁進那個黑洞,反而學會了珍惜身邊守候著我的人。也正是因為我一點一點地堅持讓自己變好,讓自己的生活變好,身邊人也會跟著一起變好。
愛不是一個人的遠行,而是雙向奔赴。我想,這才是夫妻能長久生活在一起的法寶。
編輯/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