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是哲學,是美學,是文學,更是生命的言說。
我想,如果將語文看作一種生命活動,那么,她就有她的溫度。
語文學科博大而厚重。國際化的視野,社會責任與社會化的身份定位,家庭倫理和脈脈親情,自我的生命體察、價值訴求以及情感宣泄,都是語文。
當然,如果只有這些,還構(gòu)不成完整的語文。文學的纖巧、思維的靈動、情感的細膩、表達的多樣,同樣存在于宏大的生命敘事中。
在教學朱自清的散文《匆匆》、梁曉聲的小說《慈母情深》兩篇課文時,我進行了精心的處理。這兩個教學案例,雖體例不同,角度各異,秉承的宗旨卻一以貫之—— 以“人”為本。我以為,《匆匆》講的是人之于時間,《慈母情深》講的是孩子之于母親。前者屬于現(xiàn)實與自我,后者屬于家庭與親情。教學中,我讓學生讀《匆匆》,讀出的是“我的逝者如斯中自我的反省”與“朱自清的自我的省知”,這樣的文本解讀,并不是憑空杜撰出一兩句名人名言的答案,而是真正深入作者以及文本的內(nèi)核中,從“為什么偏要白白走這一遭啊”“你聰明的,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么一去不復返呢”等哲學層面來感知文本的巨大張力。
教學《慈母情深》時,我首先讓學生認真查閱資料,詳盡了解故事發(fā)生的時代背景,講讀中既關(guān)注具體文字中的細節(jié)與場景,又補充了大量的數(shù)據(jù)材料,幫助學生深層次地思考母愛情深。這樣的讀與教,遠遠超越功利化的學科學習,既培植了真善美,又樹立起理性的旗幟,讓學習真正成為一種思維活動,成為對生命、社會的深情關(guān)注。這樣的閱讀與教學,顯然是一種貫通。
母語是唯美的。語文教育就是要在語言、文章、文學中彰顯漢語言文化的美學存在,激發(fā)受教育者的獨特個性,點燃思想火花,讓他們置身于美學的存在之中,去體驗世界的活力、豐富和美好,鼓勵他們?nèi)?chuàng)造和追求價值多元的人生。語文教育是一種審美的教育,促進個體生命去享受一種詩意的棲居,讓生命沉浸在語言文字的優(yōu)雅與深邃之中。
在我多年的語文教學實踐中,自身教學經(jīng)驗與學生成長訴求,促使我在實踐中不斷總結(jié)、改進,又在反思中引導著教學實踐,相輔相成中,將語文理念不斷推向唯美的詩性。在我的語文課堂上,充滿了朗讀的美、思辨的美、哲學的美以及自然的美,美無處不在。還以《慈母情深》的教學為例。講讀一開始,我深情款款地范讀課文,用聲音把學生的注意力帶入故事的情境之中,然后由孟郊的《游子吟》引發(fā)對母愛的討論,開篇便凸顯出宏大的文化視野。緊隨其后的教學流程中,又以作家梁曉聲的成長背景,引出對母愛的探究,引導學生結(jié)合自身體驗品讀文本中相關(guān)的細節(jié)場景,發(fā)現(xiàn)文本中的思想之美。我想,置身具體課堂教學現(xiàn)場的學生,又焉能不由此而收獲來自語文的思考之美、發(fā)現(xiàn)之美、頓悟之美?在教學的最后,我?guī)ьI(lǐng)全班同學一起誦讀:“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讀到深情處,有的學生流下了眼淚。
文學性是語文這一學科作用于學生生命的最豐盈的滋養(yǎng)物。很長時間以來,我們的語文教學無視文本的文學屬性,只將其作為相關(guān)漢語知識教授的工具;主觀地解讀文本,隨意地曲解文本,教學實踐中忽視真正的文學鑒賞,凡事只從考試需要出發(fā),舍棄大量的經(jīng)典文學作品,缺乏必要的引領(lǐng)點撥。作為一名長期堅守在教學第一線的教師,我一直高揚文學的旗幟,讓語文教材中的大量經(jīng)典文本,回歸到文學的路徑中。我在《慈母情深》《匆匆》《長相思》《軍神》《祖父的園子》《落花生》等課文的教學中就很好地體現(xiàn)了這一價值訴求。關(guān)注文學形象的情感維度,以文本的深度解讀,發(fā)掘出文學形象的獨特審美價值。我們要善于捕捉文學形象中隱藏著的豐厚意義,并在引導學生反復品讀文本內(nèi)容的基礎(chǔ)上,啟迪學生不斷變換鑒賞的視角,全面客觀地認知形象意義。比如由《慈母情深》中母親的“背直起來了,我的母親。轉(zhuǎn)過身來了,我的母親。褐色的口罩上方,一對眼神疲憊的眼睛吃驚地望著我,我的母親……”這個細節(jié),品讀出“這個如同電影慢鏡頭一般的橋段,真實再現(xiàn)了母親工作的辛勞與不易,從而表現(xiàn)‘我對母親的體恤”。這樣的深度,引導著學生自覺地深入文本的文學世界中,不斷地閱讀,不斷地汲取,不斷地吸收,從而使靜態(tài)的文本,轉(zhuǎn)化為動態(tài)的、審美的生活,轉(zhuǎn)化為他人的和自己的共同生命體驗。
教師要有意識、有目標地喚起學生的真情,用文學滋養(yǎng)學生的生命。沒有學生的真情體驗,便沒有真正的學習,而學生的真情體驗,又只能來自主動的學習。在我的語文課堂上,學生總是得到充分的初體驗,而這樣的尊重,又必然會隨著文本的深入閱讀而逐步修正。在納蘭性德的《長相思》的教學實踐中,我在教學中引入了余光中的《鄉(xiāng)愁》和于右任的《望大陸》,三篇詩文一同教學。學生由開始時對文本的陌生,到最終能夠讀懂文本,讀懂每一首詩中隱藏著的深邃的家國情懷與生命感悟。三首詩文的情感基調(diào)在對比閱讀中逐漸統(tǒng)一,學生的家園觀念得以確立,整個過程很好地落實了“文學的拯救”的教學思想。※
(李響,江蘇省特級教師、南京致遠外國語小學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