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冬,章 錦 河*,黃 震 方,王 昶,王 培 家
(1.南京大學地理與海洋科學學院,江蘇 南京 210046;2.黃山公園生態系統教育部野外科學觀測研究站,安徽 黃山 245899;3.南京師范大學地理科學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鄉村文化不但是中華文化之根,還是鄉村旅游之魂[1,2],發展鄉村旅游是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抓手和選擇路徑[3,4]。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旅游業快速發展帶來鄉村經濟振興的同時,也導致鄉村文化媚俗化、庸俗化、低俗化、同質化等問題,許多文化底蘊深厚的傳統村落甚至陷入“無地方”的悲劇[5]。新時代的鄉村振興離不開文化振興,但鄉村地區日益凸顯的文化迷失/消失現象,正深刻影響著我國鄉村振興和文化強國戰略實現的完整性,并已成為嚴重制約農業/農村現代化和鄉村旅游高質量發展的重大現實問題。學界目前已意識到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帶來的消極效應,但對鄉村文化旅游影響的系統性研究不足,多學科(脅迫生態學、旅游地理學等)交叉研究明顯滯后[6-8]。脅迫源于生態學,其更關注自然環境在人類活動脅迫下的狀況和變化[9],考慮到脅迫生態理論在判斷系統受影響狀況時的積極作用,環境學、城市地理學和管理學等學科都借鑒該理論的研究視角和方法開展相關研究[8,10,11]。然而,旅游學界對脅迫生態理論的運用尚處于起步階段[12],當前多關注旅游環境脅迫,如旅游開發帶來的空氣、水體和土壤的環境惡化等問題[8,13,14]。
文化生態學認為文化本身就是一個生態系統,但現在該生態系統受到脅迫,發生危機,故應實現文化生態的回歸[15]。鄉村旅游和鄉村文化兩大系統互依性強、關聯度大[8],研究鄉村旅游對鄉村文化的脅迫現象,把握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的脅迫規律和特征,對實現鄉村旅游可持續發展和促進文化生態良性運轉具有重要意義。因此,本文以不同發展階段的鄉村旅游地為案例地,結合深度訪談、問卷調查、主成分分析、潛在沖突指數和聚類分析等研究方法,探索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的脅迫維度分異、脅迫階段特征及其內部差異,以期為鄉村文化保護、傳承和鄉村旅游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
本研究以蘇州市東山鎮的陸巷、翁巷和楊灣3個古村為旅游案例地,三者分別處于旅游地生命周期的發展、參與和探索階段,在鄉村文化保護和旅游開發方面具有典型性,案例地的具體情況參見文獻[14]。東山鎮旅游業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2019年接待旅游者近390萬人次,旅游綜合收入近60億元。陸巷地處東山鎮后山的太湖邊上,旅游業起步較早(90年代就有旅游者進入);翁巷緊鄰東山鎮,最先受到東山鎮旅游開發的影響;楊灣在東山鎮的西南部,旅游業態在2010年后才小有規模。旅游業在帶動東山鎮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對當地的鄉村傳統文化產生了影響甚至脅迫,改變了一系列的鄉村文化景觀,3個鄉村旅游地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鄉村文化過度商業化和同質化等問題。
本研究的數據源于調查問卷,包括兩部分:1)調查居民樣本的基本信息,如性別、家庭所在地、居住年限、家庭年收入及收入來源等;2)對家鄉旅游開發的感受,涉及自然景觀、聚落景觀、生產生活、人際交往、節日儀式和人物精神6類文化脅迫,每個類別有4~7個題項,共計32個題項(表1),采用5級李克特量表法設計題項[16-21],并參考39位樣本人員的深度訪談結果[14]和案例地特點。為使訪談樣本、訪談內容更具代表性和針對性[22],在案例地深度訪談過程中,受訪者主要選擇對陸巷、翁巷和楊灣古村了解較多的本地居民、農家樂/民宿業主和村委會人員,訪談內容集中于東山鎮旅游開發對本地鄉村文化影響的感知情況。

表1 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脅迫感知的居民調查題項Table 1 Questionnaire items of residents′ perception on tourism stress to rural culture
問卷收集方式包括:1)利用問卷星平臺網上填寫,借助微信向本地居民發放問卷,共收到問卷83份,有效問卷74份;2)研究團隊調研人員于2019年8月23-26日深入案例地現場調研,隨機入戶選取愿意配合的當地居民面對面填寫問卷,當場回收問卷,共得到有效問卷394份。兩種方式總的有效問卷率達96.89%。從表2可以看出,有效樣本中有陸巷居民249人、楊灣居民106人、翁巷居民113人,男女比例為0.81∶1,出生年份以1960-1978年最多,多數居民在本地居住30年以上(258人,占55.13%)。本研究樣本結構與3個案例地的基本人口社會情況相符,具有代表性。

表2 樣本居民基本信息Table 2 Basic information of sample residents
首先,運用主成分分析法對表1中居民對鄉村文化脅迫感知的32個題項進行降維,探查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脅迫居民感知的維度分異情況。其次,運用潛在沖突指數(Potential Conflict Index,PCI)測度居民對鄉村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差異,該方法已廣泛應用于野生動物管理、生態保護和生態旅游等領域[22-24],具有較高的科學性和適用性。鑒于PCI 及其氣泡圖可更全面、詳細、直觀地反映數據特征,本文參考文獻[22-24],運用氣泡圖反映各變量的PCI值以及相應的集中趨勢、離散程度和分布形態情況。最后,以居民對鄉村文化脅迫感知為變量,運用系統聚類法,通過計算類與類之間的距離,對案例地的受訪居民進行分類。
對鄉村文化脅迫感知題項進行主成分分析,剔除Z4、Z5、J4、J5、J6、J7、S1、S6、R3,再對最終保留的23個題項數據進行信度和效度檢驗,通過后進行因子分析,共得到5個公因子。公因子 P1主要解釋Z1、Z2、Z3、Z6、Z7共計5個題項,主要反映旅游開發對鄉村自然景觀文化帶來的負面影響,故將其命名為“自然景觀文化脅迫感知”;P2主要解釋J1、J2、J3共計3個題項,結合深度訪談結果,將其命名為“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P3主要解釋S2、S3、S4、S5共計4個題項,將其命名為“生產生活文化脅迫感知”;P4主要解釋R1、R2和R4共計3個題項,將其命名為“人際交往文化脅迫感知”;P5主要解釋調查問卷中節日儀式文化和人物精神文化脅迫的全部題項,故將其命名為“精神儀式文化脅迫感知”。
2.2.1 文化脅迫總體水平所處階段判定 分別計算P1-P5所釋題項的均值(由于PCI值介于0~1之間,故各題項得分減3),得到居民對鄉村文化脅迫感知的總體水平(圖1),并根據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的脅迫模型[8],將鄉村文化脅迫劃分為預警、抗衡或耗竭階段。研究發現,案例地居民對鄉村文化的脅迫感知均值為-0.04,總體上處于預警階段,居民對鄉村文化各脅迫維度感知的均值從P2(0.42)、P3(0.16)、P4(0.15)、P1(-0.10)到P5(-0.81)依次降低(圖1a)。其中,居民對聚落景觀、生產生活、人際交往文化的脅迫感知均值大于0、小于1,其脅迫狀態均處于抗衡階段;自然景觀和精神儀式文化的脅迫感知均值小于0、大于-1,處于預警階段。具體而言:聚落景觀文化方面,多數居民認為旅游開發加速了村落格局的破壞(0.66),損壞了古街古巷(0.45);生產生活文化方面,居民普遍認為旅游開發導致交通擁堵和出行不便(0.47),并提高了農副產品和生活用品的價格(0.51);人際交往文化方面,居民多認同旅游開發導致鄰里之間交流變少且關系逐漸淡漠(0.31);自然景觀文化方面,多數居民認同游客采摘花果破壞樹木(0.36),旅游開發加重河井湖泊環境污染(0.29),調研發現當地農家樂、民宿和旅游餐館的排污設施不完善;精神儀式文化方面,居民總體脅迫感知水平最低,基本不認同旅游開發對鄉村節日儀式文化和人物精神文化帶來負面影響。

注:字母意義同表1;灰色代表題項,橙色代表公因子。圖1 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脅迫居民感知的PCI氣泡圖Fig.1 Bubble graphs of residents′ perception on tourism stress to rural culture
2.2.2 不同案例地的文化脅迫階段差異 陸巷、翁巷和楊灣的鄉村文化脅迫水平分別為0.01、-0.06和-0.10,陸巷鄉村文化脅迫處于抗衡階段,翁巷和楊灣處于預警階段。總體看,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鄉村旅游地各類文化脅迫水平及所處脅迫階段存在較大差異(圖1b-圖1d)。具體為:陸巷居民對鄉村文化各維度脅迫的感知均值從大到小為P3、P4、P1、P2和P5,前四類鄉村文化處于抗衡階段,精神儀式文化脅迫處于預警階段;翁巷居民對各維度脅迫感知均值從大到小為P2、P3、P4、P1和P5,前三類處于抗衡階段,后兩類處于預警階段;楊灣居民對各維度脅迫感知均值從大到小為P2、P4、P3、P1和P5,前兩類處于抗衡階段,后三類處于預警階段。具體題項方面,陸巷居民對旅游開發提高農副產品和生活用品的價格(0.60)反響較大,“太湖里的東西都被旅游者吃掉了,我們本地人吃就很貴,以前太湖三白很便宜,現在搞旅游,價格漲了”——(訪談對象DS-19);翁巷居民普遍認同旅游開發加速村落格局的破壞(1.04),還導致交通擁堵和出行不便(0.79);楊灣居民對旅游開發導致村落的地理區位優勢下降(1.73)最為認同,外圍環山公路開通后,該村落原來的地理區位優勢明顯下降,本來穿村而過的游客陡然變少。
2.3.1 自然景觀文化脅迫內部差異 自然景觀文化脅迫感知的PCI值較高,為 0.39(圖1a),說明旅游開發對自然景觀文化脅迫雖得到居民認可,但內部分歧較大。自然景觀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差異主要來自PCI值高達0.43的Z2。進一步分析發現,自然景觀文化脅迫感知內部差異最大的是陸巷(PCI值為0.40),其次是楊灣(PCI值為0.38)和翁巷(PCI值為0.34)。陸巷居民對此感知的內部分歧主要源于Z6,其PCI值為0.52,有40.96%的居民認同旅游開發“加重了噪聲”“游客來了晚上要唱歌,農家樂業主就在自己家里開KTV,我兒子每次回來都說煩死了,太擾民了”——(DS-05);翁巷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Z2(PCI值為0.47),Z1的PCI值最小(0.21);楊灣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Z2和Z3。
2.3.2 聚落景觀文化脅迫內部差異 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的PCI值為 0.38,說明旅游開發是否對聚落景觀文化產生脅迫在居民間的認知分歧較大。根據圖1,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差異主要來自J1,其次是J3,其PCI值均大于0.30。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內部差異較大的是陸巷和翁巷(PCI值均為0.32),楊灣PCI值最小。陸巷居民對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J3,PCI值為0.41,有44.18%的居民認同“損壞了村落的古街古巷”“紫石街上以前的房子都是門板,近幾年建新房子都是鐵卷簾門,以前這條街都是磚石(小磚),后來為了發展旅游和安置污水,鋪上了石板路”——(DS-02);翁巷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J1,PCI值為0.46;楊灣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J3,PCI值為0.39,J1的PCI值為0,說明所調查居民一致認同旅游開發“導致村落地理區位優勢下降”。
2.3.3 生產生活文化脅迫內部差異 生產生活文化脅迫感知PCI值為 0.40,說明旅游開發對生產生活文化脅迫在案例地居民間的認同較低。根據圖1a,調查樣本對生產生活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差異主要來自PCI值高達0.50的S2,其次是S4、S5和S3。進一步分析發現,生產生活文化脅迫感知內部差異最大的是楊灣(PCI值為0.40),最小的是翁巷(PCI值為0.36)(圖1b-圖1d)。其中,楊灣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S3,有58.49%的居民認同該項,“游客多的時候,交通堵死了,就巷子口這條路(莫厘峰環山路),琵琶、楊梅成熟的季節或者節假日會更堵”——(DS-25);陸巷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S4(PCI值為0.49),有38.55%的居民認同該項, PCI值最小的是S5(0.27),陸巷居民對每一題項的認知分歧都較大,反映了該村雖然旅游發展水平較高,但居民間的收益并不均衡;翁巷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S2,其PCI值為0.49,PCI值最小的是S3(0.25)。
2.3.4 人際交往文化脅迫內部差異 人際交往文化脅迫感知PCI值為 0.55,在5個維度中PCI值最大,說明居民對此維度的認知分歧最大。根據圖1a,居民對人際交往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差異主要來自PCI值高達0.62的R1,其次是PCI值為0.54的R4以及PCI值為0.49的R2。進一步考察得出,人際交往文化脅迫感知內部差異最大的是陸巷(PCI值為0.48),其次是翁巷(PCI值為0.47)和楊灣(PCI值為0.38)(圖1b-圖1d)。陸巷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R1和R2,其PCI值均為0.50;翁巷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R2(PCI值為0.56),有40.71%的居民認同該項;楊灣居民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R4(PCI值為0.43),PCI值最小的是R1,有75.47%的居民反對旅游開發“導致家庭和親戚關系冷淡和疏離”,說明處于旅游發展初期的楊灣村居民家庭關系受旅游影響甚微。“我們這里的家庭關系和鄰里關系也沒有因為游客來了或發展旅游了有什么變化,之前關系就一直都不錯,現在也還不錯。”——(DS-23)。
2.3.5 精神儀式文化脅迫內部差異 精神儀式文化脅迫感知的PCI值為0.19,居民對該維度不僅感知水平低,而且認知分歧也不大。如圖1a所示,精神儀式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分歧主要來自PCI值為0.31的Y1,當地居民對此意見不一。雖然旅游開發對精神儀式文化的脅迫效應為負(-0.81),但并不代表案例地的精神儀式文化正朝著居民認同的方向發展。“現在沒有以前那么重視過節了,以前過年要你到我家吃飯,我到你家吃飯,現在都簡化了,年輕人更沒意識,主要是嫌麻煩”——(DS-17)。旅游開發并不是導致節日儀式“低俗化”的主要原因,快速城鎮化和現代化帶來的“速食主義”,同樣充斥著人們的節日慶典和民俗活動。進一步研究發現,精神儀式文化脅迫感知內部差異最大的是陸巷(PCI值為0.22),最小的是翁巷(PCI值為0.13)。案例地居民的分歧主要源于Y1,翁巷居民感知題項中PCI值最小的是W4。當地居民表示,歷史人物和詩文傳說這種傳統鄉村文化雖然受到旅游開發的影響甚微,但也在消亡。“二十四灣這個傳說挺有意思的,但下一代就沒聽過這個了,我估計以后慢慢就沒有了,很少再有人去講這些”——(DS-22)。
以有較大內部差異的文化感知維度(自然景觀、聚落景觀、生產生活和人際交往)相關題項為分類變量,對案例地居民進行系統分層、聚類分析得到表3。參考文獻[25],根據每類占樣本總數的比例至少大于10%且聚類數最好為2~4的原則,本研究選擇4類聚類方式,各類樣本所占比例相對均衡。

表3 案例地居民的聚類分析Table 3 Cluster analysis of residents in case areas
2.4.1 案例地居民類別命名 根據4類群體居民感知的特征值對其進行命名。Ⅰ類居民(N=100,占比21.37%)對旅游開發帶來的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水平較高(1.06),故將其命名為“聚落景觀守護者”;Ⅱ類居民(N=127,占比27.14%)對自然景觀、聚落景觀、生產生活和人際交往文化脅迫均表示認同,對鄉村文化脅迫的整體感知水平較高,故將其命名為“旅游開發反對者”;Ⅲ類居民(N=125,占比26.71%)認為旅游開發基本沒有產生鄉村文化脅迫,故將其命名為“旅游開發支持者”;Ⅳ類居民(N=116,占比24.79%)對旅游開發帶來的人際交往文化脅迫感知水平最低(-0.94),將其命名為“人際交往樂觀者”。隨著鄉村旅游開發程度的提升,旅游開發反對者和支持者占比呈增加趨勢,而聚落景觀守護者數量則呈下降趨勢,人際交往樂觀者占比先增后降。研究發現:1)陸巷村呈現出旅游開發支持者和反對者分庭抗禮的局面,分別有98人(占比39.36%)和82人(占比32.93%),該村聚落景觀守護者最少(23人);2)處于鄉村旅游參與階段的翁巷村,人際交往樂觀者最多,有32人(占比28.32%),由于游客在該村往往過境而不過夜,導致交通擁堵和村民獲益少,進而導致旅游開發支持者最少;3)處于鄉村旅游探索階段的楊灣村,聚落景觀守護者最多,有50人(占比47.17%),該村有軒轅宮、懷蔭堂和明善堂3處國家級文保單位,還有古寺廟、古民居、古井等57處,旅游開發雖然滯后,但村中聚落景觀守護者眾多。
2.4.2 居民聚類結果檢驗 利用方差分析檢驗聚類結果的有效性,并根據 PCI模型對聚類結果進行補充檢驗。由表4可知,方差分析的F值均顯著,表明4類居民間存在顯著差異,聚類效果較好;同時,4類居民各感知維度的PCI值均不到0.30,說明各類居民的內部分歧不大,進一步表明聚類效果良好,也表明本文提取的4類居民命名合理。

表4 不同聚類群體居民鄉村文化脅迫感知的PCI和單因素方差分析Table 4 PCI and ANOVA analysis of different resident groups′ perception on tourism stress to rural culture
本文調查了3個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鄉村旅游地(陸巷、翁巷和楊灣)居民對鄉村文化脅迫的感知情況,利用主成分分析、潛在沖突指數等方法,結合訪談結果探索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的脅迫維度、脅迫階段和內部差異,并對樣本居民進行聚類,得出以下結論:1)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的脅迫主要包含自然景觀、聚落景觀、生產生活、人際交往和精神儀式5個維度。總體上案例地鄉村文化脅迫處于預警階段,其中居民對聚落景觀文化脅迫的認可度最高,其次是生產生活和人際交往文化,其脅迫狀態均處于抗衡階段,而自然景觀、精神儀式文化脅迫處于預警階段。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鄉村旅游地各類鄉村文化脅迫水平及所處脅迫階段均存在較大差異,其中陸巷的鄉村文化脅迫狀態處于抗衡階段,翁巷和楊灣處于預警階段。2)居民對5個鄉村文化脅迫維度的感知情況在3個村落存在較大的內部差異。其中,居民對人際交往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分歧最大,且分歧主要源自陸巷和翁巷;對生產生活、自然景觀和聚落景觀文化脅迫感知的分歧次之,前二者分歧主要源于陸巷和楊灣,后者分歧主要來自陸巷和翁巷;居民對精神儀式文化脅迫感知的內部分歧最小。基于樣本感知內部差異,可將案例地居民劃分為“聚落景觀守護者”“旅游開發反對者”“旅游開發支持者”“人際交往樂觀者”4種類型。
發展鄉村旅游是恢復與重構優秀鄉村傳統文化并使其得到有效利用、創新與發展,進而推進新時代中國鄉村全面振興的有效途徑[1-3]。但不可否認,快速發展的鄉村旅游也對鄉村地區的文化生態系統帶來巨大影響、沖擊甚至脅迫[14,26-28]。本文綜合運用多種定性與定量研究方法,從不同發展階段的鄉村旅游地以及同一個鄉村旅游地的不同文化維度出發,揭示了旅游開發對鄉村文化的脅迫維度、脅迫階段及其內部差異,是鄉村旅游社會文化影響研究的繼續與深化[7,19,25],為更有針對性地理解和揭示旅游的文化影響并采取有效的治理模式提供了重要依據。后續將選取更多具有代表性的鄉村旅游地(如皖南古村落、西南少數民族村落等)進行對比研究,獲得更長時段的跟蹤調查數據,使研究結論更科學合理。此外,未來研究應明晰鄉村文化補償的內涵、原理和原則,綜合考慮鄉村旅游開發的多元利益主體,明確鄉村文化的補償主體、客體、標準、尺度、時間、方法等核心問題,提出鄉村旅游地文化補償的長效機制,使理論模型和實證結論更加充實,進而指導鄉村旅游地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以激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生命力,全面推進鄉村振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