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靈隱書藏話舊

陳東輝

地處杭州西北部的靈隱是海內外著名的文物古跡和游覽勝地，這里有一始建于東晉咸和元年（326）的聞名海內外之名剎——靈隱禪寺，秀麗的名山勝水與燦爛的歷史文物薈萃在一起，使靈隱充滿了詩情畫意、禪味古韻。在靈隱悠久的歷史上有一段被人們忽略的史實，這就是阮元設立靈隱書藏的始末。

嘉慶十四年（1809），阮元第二次任浙江巡撫時，鑒于“好學之士，半屬寒酸。購書既苦無力，借書又難。其人坐此孤陋寡聞無所成就者不知凡幾”的狀況，為推廣教思無窮之意，決定在杭州靈隱寺大悲閣后建立書藏。由于寺廟一般比較幽靜、遠僻和寬敞，是頗為理想的藏書之所，因此歷代都有文人藏書梵宇僧舍的事例，如唐代白居易曾分藏其集于廬山東林諸寺，南宋洪咨夔曾在浙江西天目寶福院聞復閣藏書，而北宋孫洙則曾從佛龕中喜獲《古文苑》。靈隱寺是一處難得的收藏典籍之寶地。關于“書藏”的名稱及意旨，阮元在《杭州靈隱書藏記》中有如下解釋：

《周官》諸府掌官契以治藏，《史記》老子為周守藏室之史，藏書曰“藏”，古矣。古人韻緩，不煩改字，“收藏”之與“藏室”，無二音也。漢以后曰“觀”，曰“閣”，曰“庫”，而不名“藏”，隋、唐釋典大備，乃有《開元釋藏》之目，釋道之名“藏”，蓋亦摭儒家之古名也。明侯官曹學佺謂釋道有藏，儒何獨無？欲聚書鼎立。其意甚善，而數典未詳。

靈隱書藏的創議人是清代著名學者翁方綱，主其事者為阮元。嘉慶十四年（1809），杭州刻朱文正公、翁覃溪（翁方綱號覃溪）、法時帆諸集將成，翁方綱給杭州紫陽書院院長石韞玉（字執如，號琢堂）狀元寫信，其中提到：“《復初齋集》刻書，為我置一部于靈隱。”這年二月十九日，阮元與顧星橋、陳桂堂、石琢堂、郭頻伽、何夢華、劉春橋、顧簡塘、趙晉齋等名士同游靈隱，談及翁方綱藏《復初齋集》于靈隱之事，以為“今復初齋一集尚未成箱篋，盍使凡愿以其所著、所刊、所寫、所藏之書藏靈隱者皆裒之？其為藏也大矣”（阮元《杭州靈隱書藏記》）阮元當即表示贊同，于是，在靈隱寺大悲佛閣后造置木櫥，按唐人宋之問《靈隱寺》詩“鷲嶺郁岧峣，龍宮鎖寂寥。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捫蘿登塔遠，刳木取泉遙。霜薄花更發，冰輕葉未凋。夙齡尚遐異，搜對滌煩囂。待入天臺路，看余度石橋”編號，遴選靈隱寺玉峰、偶然二僧登錄所藏書籍，掌管木櫥鑰匙。另外，阮元還刻了一方銅章，用以在藏書上鈴印，并大書“靈隱書藏”四字匾額，懸于閣楣。為了加強藏書管理和方便諸生閱讀，阮元鄭重地制訂了較為具體的書藏“條例”（見《杭州靈隱書藏記》），共計九條。

靈隱書藏雖仍偏重于保存，但已略具近代圖書館的性質，為學人閱讀提供了方便，對于推動當時文化的傳播和學術的發展起了積極作用。令人惋惜的是，靈隱書藏毀于咸豐十一年（1861）太平天國的戰火之中。其后雖有張大昌等熱心之士提議重建，但由于種種原因而未能如愿，實為一大憾事！

除了書藏外，靈隱還有經藏。根據舊時習慣，佛經刻印后，常由施主舍于寺廟、經幢、寶塔等處收藏。靈隱作為聞名海內的大佛寺，所收藏的經典必定十分豐富，但由于數遭火災，缺乏文獻記載，難以詳考。現僅就筆者所知略述梗概。

嘉慶戊辰己巳（1808-1809）間，杭州紫陽書院院長石韞玉曾跟靈隱寺住持若水、品蓮一起整理與編輯靈隱經藏，并撰《靈隱藏經碑》以紀其事。當時吳中之會一法師在嘉興楞嚴寺修治經版，琢堂與石韞玉商議整理經藏之事。經過努力，共匯集大藏經、論等1655種，裝成1438冊，另外附加貯藏外論疏、語錄各書150種，裝成456冊，綜為二柜，藏于靈隱寺之蓮燈閣上。通過這次整理與編輯，靈隱經藏恢復了往日之舊貌。石韞玉期望從此以后，靈隱經藏“典守有司，紹隆無替。瑯函萬卷，常宣木鐸之音;寶歷千秋，永絕風輪之劫”（石韞玉：《靈隱藏經碑》）。可惜事與愿違，靈隱經藏與書藏之命運相同，也在咸豐十一年（1861）跟靈隱書藏一起毀于兵火，令人唏噓！

靈隱書藏及經藏，曾經為瑞靄繚繞、梵唄抑揚的靈隱禪寺增添了縷縷書香，在靈隱乃至整個杭州的文化史上留下了獨具特色的一頁。如今的靈隱寺已經成為海內外著名的文物古跡和游覽勝地，充滿了詩情畫意和禪味古韻，幾乎每天游客如潮。近年來，杭州市大力開發人文旅游資源，修復和重建眾多古建筑，成績卓著，有目共睹。靈隱寺也重新建造了藏經樓（即第四殿上層，有點類似于清代的靈隱經藏）。

有關部門可以考慮像清代光緒年間重建文瀾閣那樣，在原址基礎上依照原樣重建靈隱書藏，重點收藏海內外新版佛教類書刊以及現當代名人佛教類手稿等，與現有的藏經樓形成互補之格局，爭取使靈隱寺逐步成為浙江乃至全國佛教類文獻的收藏中心之一，同時也可以為靈隱景區增添一處富有意義和特色的人文景觀。

令人欣喜的是，位于靈隱寺藥師殿西側的2003年籌建的云林圖書館，設施一流，目前藏書已達3萬多冊，包括圖書、報刊、聲像資料三大部分，其中圖書以佛教類為主（佛教教理、佛教宗派、佛教史志、佛教寺志、佛教史、高僧傳記等均收藏甚豐），人文社科類為輔。該館收藏的各種版本的大藏經尤其豐富，包括《大正藏》《卐續藏》《乾隆大藏經》《永樂北藏》《房山石經》《敦煌大藏經》《高麗藏》《磧砂藏》《頻迦大藏經》等。

云林圖書館已于2014年4月面向靈隱寺、凈慈寺、上天竺法喜講寺、中天竺法凈禪寺、三天竺法鏡講寺、永福寺、韜光寺、香積寺等杭州市屬八大寺院的僧眾、杭州佛學院師僧以及杭州靈隱寺的職工開放，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靈隱書藏”的功用。

作者單位：浙江大學漢語史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