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洪坤,陳雅玲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最高人民檢察院推動實現訴訟效率與公正兼顧的改革制度。2018年10月,修正的《刑事訴訟法》正式確立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2019年10月,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最高人民法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共同發布《關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基本原則、當事人權益保障等作出了具體規定。因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成了近幾年學術界和實務界關注的熱點問題。然而,目前鮮有關于環境犯罪適用該制度的研究。環境犯罪不僅因其獨特的客體、復雜的因果關系使其在刑事案件中具有獨立地位,而且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還存在諸多困境難題。基于此,本文將從環境犯罪的特殊性出發,對環境犯罪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困境作全面的分析,深入探尋其檢察主導、基礎原理、適用原則、配套制度等,以期能為科學構建環境犯罪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理論,推進其有效實施,進而對完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體系有所裨益。
從環境犯罪的特殊性、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情況以及環境犯罪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兩者之間的關系問題進行整體分析,有助于明晰環境犯罪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適用困境的深層問題。
其一,環境犯罪的客體界定不清晰。環境犯罪的客體界定不清晰已經成為我國學界共識。例如,張明楷教授認為:“環境犯罪的保護法益主要存在純粹人類中心的法益論與純粹生態學的法益論以及折衷說三種情況。”(1)參見張明楷《污染環境罪的爭議問題》,《法學評論》2018年第2期。環境犯罪客體爭議產生的原因是:環境犯罪的實體法規制主要集中在《刑法》第六章第六節的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一節中,沒有按照傳統刑法犯罪統一客體獨立設章的一般規律進行分類規制。環境犯罪客體的不確定性,致使環境犯罪的司法程序相比傳統犯罪更為復雜,對環境犯罪的定罪處罰形成獨特挑戰。
其二,環境犯罪的因果關系證明困難且復雜。“環境”一詞的概念本身存在界定不清、眾說紛紜的情況,我國法學界關于環境犯罪特點及其規制的方法也存在著較多的爭議(2)“污染環境犯罪存在因果關系的證明和認定錯綜復雜,相關刑事法規范中涉及因果關系證明及其認定的規則闕如,刑事司法具體應對措施缺少等問題”。參見楊繼文《污染環境犯罪因果關系證明實證分析》,《法商研究》2020年第2期。“環境犯罪本身具有危害結果的隱蔽性、漸進性、不可逆性以及因果關系的模糊性等特點”。參見付立慶《中國〈刑法〉中的環境犯罪:梳理、評價與展望》,《法學雜志》2018年第4期。。環境犯罪的基礎概念不清晰,使環境犯罪的構成體系不明確,最終導致環境犯罪存在整體刑事法證據規制體系不清晰以及因果關系認定技術壁壘問題。
其三,環境刑法具有行政附屬性的問題。誠然學術界對環境刑法是否具有行政附屬性問題存在爭議,但不可否認,環境犯罪中的罪名大多以違反行政法規作為構成犯罪的前置條件。然而,以違反行政法規為犯罪前置條件,使得環境犯罪的認定存在著極大的難度。實踐中,司法機關對部分環境案件的處理,依賴于行政機關對于行政法規的具體解釋,才能精準認定環境犯罪事實。單位環境犯罪中,受限于刑法當前非刑罰處罰方式的缺失,出現了刑罰懲罰力度低于行政處罰的情況。環境犯罪的恢復性司法目的也因其賠償屬性引發“賠償減刑”之質疑(3)王樹義、趙小姣:《環境刑事案件中適用恢復性司法的探索與反思——基于184份刑事判決文書樣本的分析》,《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3期。。
其四,“環境刑法對環境犯罪的規制越來越嚴”(4)劉艷紅:《象征性立法對刑法功能的損害——二十年來中國刑事立法總評》,《政治與法律》2017年第3期。。這是我國刑法基于當前環境問題的嚴峻性而定的整體基調。然而,趨嚴的環境刑事犯罪處罰理念,在當前整個刑法規定刑罰處罰輕緩化趨勢的總體構架中是極其特殊的。“趨嚴”和“輕緩”的顯著沖突,使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研究需要集中處理兩者適配的問題。
2019年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發展最為迅速的一年。2020年以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整體適用率均超過85%(5)張軍:《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檢察日報》2021年3月16日,第1版。,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整個刑事犯罪中的適用率已經初步達到預期目標。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中,首先以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為案由,截取年份為2018—2021年;其次以“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為關鍵詞進行限制,檢索得出以下數據(見表1)。

表1 2018—2021年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案件判決書涉及認罪認罰制度情況(6)數據來源于裁判文書網,https://wenshu.court.gov.cn/,最后訪問日期:2022-02-16。
根據表1,即便所有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判決書中提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都屬于認罪認罰案件,2018—2019年公布的文書中破壞環境資源保護罪案件的制度適用率也極低。盡管2020年認罪認罰案件數量有了明顯提升,但直到2021年的案件數據仍未達到檢察機關適用率達到70%的基本要求。即便實務中可能存在較多認罪認罰不起訴或調解等方式結案的案件,但是以判決書為例的認罪認罰案件適用率遠遠達不到檢察機關的要求。
此外,有必要對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的典型案例進行分析,從具體案件的微觀細節之處進一步探索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的問題。2019年最高檢發布了《檢察機關適用認罪認罰典型案例》,其中豐某某盜伐林木案屬于典型的環境犯罪認罪認罰案件。該案中檢察機關對于適用認罪認罰從寬擬作出不起訴的決定進行了公開審查聽證。公開審查聽證是該案依據具體案件情況創新的環境犯罪案件處理方式,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規定中并未有明確規定。2020年重慶市涪陵區人民法院宣判一起長江流域跨省非法處置危險廢物污染環境案(7)吳曉鋒、周斌:《“認罰”也要修復受損生態環境》,《法制日報》2020年5月21日,第6版。。該案中被告人認罪認罰與其他環境犯罪案件也存在明顯不同。此案中被告人主動繳納生態環境修復費用,被視為環境犯罪認罰內涵得到延伸。但是該案在審理初期,被告人一直進行無罪辯護,經過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反復對環境情況調查取證和檢測確認最終查清犯罪事實后,其在知道事實清楚、證據充分的情況下,才最終同意認罪認罰。因此,環境犯罪中被告人對自身犯罪行為逃避法律懲罰存在著較大的僥幸心理。有鑒于此,實踐中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具體適用規則和適用方式還需要明晰化,相關勸導環境犯罪被告人適用認罪認罰制度的釋法說理模式需要不斷創新。
環境犯罪本身的特殊性、環境犯罪處罰理念和認罪認罰從寬理念上的不同以及認罪認罰制度本身不完善等現實問題帶來了兩者交叉適用后的一系列矛盾。
第一,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雖然在《刑事訴訟法》中作了明確規定,但是實體法中并沒有對此進行確認。現有法律規定,減輕以上的從寬處罰制度由《刑法》規制,否則需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后才能適用。故而,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減輕和免除處罰的程序依舊復雜。因此,認罪認罰的從寬制度規則實際能夠運用得當的只有從輕處罰,減輕或免除處罰的適用程序并不能得到縮減,難以實現刑事案件繁簡分流的目的。環境犯罪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后,若只在法定刑的限度內進行從輕處罰,就會造成眾多案件刑罰差距不明顯的情況,使得檢察機關根據不同情況提出不同且精準的量刑建議變得更加困難。
第二,《意見》明確指出被害人的異議不影響該制度的適用,這使得環境犯罪被害人權益難以保障。《意見》雖然增加了保障被害人權益的相關程序,但對“被害人獲得法律幫助權、程序異議的救濟權等”(8)參見李站陽、閆振東《認罪認罰從寬中的被害人權益保護》,《中國檢察官》2020年第5期。沒有作出規定,故而難以保障被害人基本訴訟參與權。被害人的權益保障程度有賴于檢察機關對被害人的關注力度。基于現有被害人權益保障規定的內容沒有實體性權利,完全依賴于檢察機關,被害人極易認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是以犧牲其自身利益換來的結果,極有可能選擇抗訴,但這也是被害人保障自身權益的有效方式。然而,對于環境犯罪案件而言,被侵害的對象主要是生態環境這一類申訴代表主體不明或易被忽視的公共利益。誠然,公共利益存在公益訴訟等保障手段,但是這些保障難以形成類似于其他犯罪被害人維護自身權益的利益保障。
第三,《意見》中明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實施認罪教育的主體是公安機關,但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與犯罪嫌疑人處在對立面,這極大地影響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犯罪嫌疑人內心的可信度。此外,《意見》中沒有認罪認罰從寬透明化和準確化的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無法在內心確信這一制度適用對其自身的利弊,這在因果關系證明困難且容易脫罪的環境犯罪案件中,完全不利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進行制度選擇。自愿性是判斷被告人認罪認罰是否有效的關鍵指標(9)孔令勇:《刑事速裁程序救濟機制的反思與重構》,《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2期。。然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具體案件的適用中存在“自愿性”的標準不明、控審權力配置不當和律師作用有限等問題(10)夏菲:《辯訴交易強迫認罪問題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警示》,《東方法學》2021年第4期。。因此,公安機關往往會對犯罪嫌疑人做出強迫認罪認罰的認罪教育,這不利于司法機關對環境犯罪事實的認定。
第四,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能導致環境犯罪風險規避。環境犯罪風險規避是指當環境犯罪發生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意識到自身無能力處理環境后果時主動認罪、接受處罰,實現從寬處理,進而逃避過重處罰的情形。對于污染型環境犯罪,由于其危害后果具有潛藏時間長、隱蔽性強等問題,犯罪行為人可以在秘而不宣逃避法律責任與適用認罪認罰從寬承擔較輕的刑責之間,選擇符合自身利益的處理方式。環境犯罪行為人選擇逃避刑責需要經過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完全規避法律責任,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卻能使犯罪行為人在短期內承擔完刑事責任即可完全解決問題,很明顯承擔環境刑事責任能夠受到選擇上的優待。此時,刑罰的預防功能就難以實現。
第五,證據是否公開和公開時間的選擇。根據當前的科技水平,檢察機關有時很難證明環境犯罪本身的因果關系。檢察機關在調查過程中,公開相關證據很可能給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定罪不能的內心確信,從而直接不認罪或者后期的反悔和撤回。環境犯罪中,檢察機關掌握的證據是否公開、何時公開的選擇難度遠大于其他案件。檢察機關在環境犯罪案件中對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真實性判斷需要采取審慎態度,這也極大地影響到該制度的適用率。
整體而言,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較多的實體和程序問題。司法工作人員需要正視環境法益保護范圍擴大的現實需求,秉持生態中心的法益觀(11)齊文遠、吳霞:《對環境刑法的象征性標簽的質疑——與劉艷紅教授等商榷》,《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重視環境刑法保護的特殊性需求,才能正確引導環境犯罪認罪認罰制度的適用。
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理論中存在諸多問題,在實踐中也遠遠不能滿足制度建設的要求,這是否意味著環境犯罪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不適配?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便有必要論證兩者之間適配的合理性。下文通過利益平衡分析方法,闡釋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各方利益的平衡關系,把握兩者適配的主要矛盾,明確兩者適配的理由和優勢。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由檢察機關主導,需要著重分析檢察機關在各方利益平衡中的作用,全方面把握環境犯罪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中的各方利益平衡和制度構建的基礎原理。
目前環境犯罪案件中,占比最大的是刑事附帶民事公益訴訟案件,檢察機關在該類案件中具有絕對的主導地位(12)參見曹東《論檢察機關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主導作用》,《中國刑事法雜志》2019年第3期。。檢察機關不僅能夠代表國家行使國家利益保障的功能,而且可以代表公眾行使公共利益保障職能。檢察機關主導環境犯罪認罪認罰案件的處理,能夠準確保障環境犯罪中的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同時兼顧訴訟效益。而且,檢察機關行使的是我國《憲法》規定的法律監督權(13)孫洪坤:《檢察院司法行政事務管理權和檢察權相分離研究——基于實證考察的分析》,《東方法學》2018年第2期。,該權利從廣義上來說可以涵蓋監督所有法律程序的效能。檢察機關中公益訴訟部門擁有較多兼備訴訟法學和環境法學的復合型人才,基本滿足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人才的需求。因此,由檢察機關主導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兼顧訴訟效率、環境公平正義決策和現實情況后的必然結果。
在刑事案件中,被害人處于弱勢地位,檢察機關代表被害人行使權利,其權益的保障也主要依賴于檢察機關。《意見》第18條規定:“被害人與其訴訟代理人是否同意,不影響制度的適用。”具體案件中,單純將被害人的私人利益作為環境犯罪中被害方的權益,極易導致生態利益的忽視。檢察機關主導環境犯罪認罪認罰案件,雖然需要切換多重身份,但相比其他機關,其能夠重視生態環境利益,且是提起公益訴訟的主力軍,對環境犯罪有更好的認知,凸顯了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優先的價值取向。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的受益者。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獲益的來源一是其認罪認罰能使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和法院的辦案效率得到顯著提升;二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放棄逃避處罰可能性的利益。在難以證明因果關系的環境犯罪案件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能夠直接影響整個案件走向,其對案件事實的如實供述可以促進案件因果關系的證成。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如實供述案件事實以環境利益的最大保障來換取其從寬處罰的可能性,對于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而言都是極其有利的。
“律師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起到的是保障被追訴人獲得有效的法律幫助”(14)賈志強:《論“認罪認罰案件”中的有效辯護——以訴訟合意為視角》,《政法論壇》2018年第2期。。認罪認罰案件中,值班律師或者法律援助律師不受辯方委托,作為中間方無論是見證還是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認罪認罰的知情權,都不涉及雙方利益;而控方自始由檢察機關做強有力的保障,此制度設計完全不利于辯方權益的保障。控辯雙方的交涉中辯方處于弱勢地位,律師完全可以與檢察機關出于同一快速結案的目的迫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最終導致律師的法律幫助大打折扣。
法院作為認罪認罰案件的審判機關,在案件處理過程中處于中心地位。檢察機關提出的認罪認罰量刑建議,能夠顯著提升審理案件的效率,這就需要法院不能完全受控方的影響而保持好中立地位,積極保障原、被告雙方的權利。法院在審理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案件過程中,不應以是否適用簡易程序等標準降低審查力度,反而需要對認罪認罰案件中被告人認罪認罰的自愿性進行嚴格審查,以避免控辯雙方進行非正常交易損害國家或社會公共利益。
在各方之間利益關系清晰的情況下,綜合前述兩者間適配問題的研究,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利益關系不同。解決這一問題,可以從分析兩者設立的根本目的是否存在矛盾入手。懲罰環境犯罪最終目的在于保護生態環境利益,建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根本目的在于鼓勵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主動伏法,促進刑事案件處理效率與公正的統一。因此,兩者的主要目的在本質上并無沖突。兩者的根本利益追求不僅不存在矛盾沖突,而且兩者間的適用配合還具有以下優勢:
一是有利于環境犯罪突破行政附屬性問題。環境犯罪的行政附屬性主要體現在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的環境犯罪案件,一般以公安等行政機關的移送為前提。雖然刑法設立的最終目的是“刑期無刑”,但是環境刑法如果完全被擱置,其法律效果就無法完全實現。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以將觸犯環境刑法的后果降低到部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心理預期內,使其在權衡認罪認罰從寬后的刑事處罰和環境行政處罰的利益差距后,選擇直接去檢察機關主動投案并認罪認罰。檢察機關對環境刑事案件與行政案件的區分,能夠從根源上避免行政機關對環境案件的獨斷性。換言之,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輕當前環境刑法行政附屬性的現狀。
二是有利于推進環境刑法預防功能的實現。環境犯罪具有隱蔽性和后果難預料的特點。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時認罪認罰,對有效避免擴大性環境事件的發生和及時解決隱患性環境問題具有重大意義。例如,當前環境污染犯罪一般在產生重大環境污染或生態破壞后果時才被追責,而追責后再治理往往已經錯失生態修復的最佳時機。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能夠促使犯罪行為人在危害結果尚未發生或者環境破壞程度不大時,主動向檢察機關投案。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主動認罪認罰能夠提升國家和社會發現環境問題的及時性和阻止生態環境進一步被破壞的可能性。
為了破解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困境,可以建立以“兩山”理念為基礎統籌,以“混沌理論”“利益平衡理論”和“利益對等交換理論”為基礎理論處理三大難點問題,以“環境正義理論”和“檢察教育理論”作為補充性理論處理其他問題的整體理論架構。
“兩山”理念,即習近平提出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它是指導生態環境保護的重要理論基石。檢察機關的生態環境司法保護職能是當前我國生態環境保護的重要手段。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占有主導地位(15)洪浩、朱良:《論檢察機關在刑事審前程序中的主導地位》,《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4期。,在環境犯罪案件中能夠發揮預防環境風險的功能。環境刑法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生態環境保障中的適用具備相同的訴前環境利益保障功能。以“兩山”理念統籌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能夠更好地規范檢察職能,從根本上解決環境犯罪特殊性問題。
“兩山”理念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重要論述,指出了生態環境問題的本質和確保人類可永續發展的統籌性規劃。“兩山”理念抽象的哲學范疇,體現了人類客觀生存環境和主觀社會追求之間的復雜辯證關系(16)高世楫:《深入理解和把握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的科學性》,《光明日報》2022年4月1日,第6版。,在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能夠為認罪認罰從寬與生態環境保護之間提供辯證統一的本體論支撐;“兩山”理念的價值取向,能夠為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提供明確的生態環境司法價值準則;“兩山”理念濃厚的國家政策屬性,能夠為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提供完善的國家政策支持;“兩山”理念的深刻內涵,能夠為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提供體系化、完善化的生態環境司法理論基礎。
以“兩山”理念作為理論基礎,引領司法機關快速推進生態環境領域司法保障職能,能夠為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提供強有力的基礎理論支持,為環境犯罪適用“混沌理論”提供生態法學基礎,為“利益平衡理論”和“利益對等交換理論”適用于環境犯罪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提供基礎價值理論。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論建設應當以司法保護中的法律政策、生態風險防范、訴訟救濟、糾正違法方式為基本方向,構建全方位立體的網絡保障體系。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時,只有將生態環境風險牢牢把握在司法可控的范圍內,充分發揮司法機關的職能,才能實現理論與實踐的共同發展。
首先,針對環境犯罪特殊性問題,應當以“混沌理論”(17)單鈺淇:《基于混沌理論的犯罪心理生成機制研究》,《系統科學學報》2019年第1期。為基礎,剔除環境自身復雜性認定問題對環境犯罪刑罰必定性的影響。“刑罰的必定性是對犯罪最強有力的約束力量”(18)貝卡里亞:《論犯罪與刑罰》,黃風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3年,第59頁。。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面臨的重大挑戰之一就是刑罰的必定性不確定問題。環境犯罪案件刑罰必定性的確定標準在于司法機關是否完全認清環境犯罪事實。環境犯罪特別是污染型環境犯罪,基于其犯罪對象“自然環境或生態”存在著“混沌系統”,使得刑罰必定性受到挑戰。檢察機關用于判斷從寬幅度的因素包括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時機、環境案件的難易程度、危害后果。基于矛盾的普遍性原理,針對不確定性內容即環境問題等要通過“混沌理論”統一理解處理,輔助司法機關形成確定認知,同時要大力宣傳認罪認罰從寬的確定性;針對詳細確定的問題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充分發揮檢察機關的自主能動性。例如,面對具體案件構建相應的案件從寬幅度量化分析表,最終以明確的刑罰幅度范圍與辯方進行協商。當前實踐中存在檢察機關為認罪認罰案件精準量刑設立量化表格的做法,但不同案件有不同情況,精準化的量刑表格無法一體化適用,需要專案專辦。
其次,對于環境犯罪處罰理念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理念的沖突問題,可以通過利益平衡理論進行利益拆解,平衡“從寬”與“從嚴”關系。環境犯罪損害的利益具有多重性,傳統犯罪通過服刑保障受損利益的效果并不明顯。環境犯罪刑法目的的實現,更需要的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及時認罪認罰或者提供人力物力修復或恢復受損的生態環境。鑒于此,對于環境犯罪從寬幅度及透明度的建設,可以通過利益平衡理論進行理論架構。認罪認罰產生的對環境保護的實際利益與未認罪認罰可能產生的環境損害利益,能夠為具體案件確定 “從寬”與“從嚴”的平衡標準,為環境犯罪從寬幅度和透明度建設提供理論基礎。在環境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能夠完全修復生態環境或者將生態環境利益補足時,法律法規或司法解釋也可允許更多環境案件適用減輕或免除處罰的罰則,以此推進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的范圍,同時促進環境的有效保護。檢察機關運用利益平衡理論進行環境利益衡量時,需要進一步加強對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制度的法律監督,避免出現司法不公、環境權益虛置的狀況。
再次,針對有關生態環境利益與認罪認罰獲益之間的精準定量問題,須構建相應的利益對等交換理論,以實現檢察建議從寬幅度的精準化。環境犯罪利益對等交換理論是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后產生的實際環境利益與不認罪認罰的環境利益損失相對比,形成一個準確的環境利益基數。環境利益基數乘以可從寬幅度就得到環境犯罪認罪認罰從寬的準確幅度。這是基于環境犯罪的特殊設計,主要是根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供述使國家獲得環境利益的大小確定量刑的年限。在此基礎上,檢察機關結合犯罪嫌疑人供述階段和不同量刑價值對案件審理效率的影響,可以將認罰對社會公眾的效果等影響因素劃入同一個表格進行統一的量化分析,形成可視化的檢察建議。在案件發生后,檢察機關只需將該檢察建議給犯罪嫌疑人進行選擇適用,讓其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哪個階段認罪認罰最終將會有什么樣的量刑建議,才能使其對自身行為有著清晰的認知并做出正確選擇。
最后,針對提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性認罪認罰比例與環境犯罪因果關系證明困難的問題,可以引入“環境正義”(19)參見大衛·施朗斯伯格《重新審視環境正義——全球運動與政治理論的視角》,文長春譯,《求是學刊》2019年第5期。理論,切實普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理念。針對環境犯罪因果關系證明困難可能造成司法機關極力誘導犯罪嫌疑人認罪的問題,需要在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及律師對證據的絕對知情權基礎上,由公安機關負責貫徹不涉及案件內容的自愿性認罪認罰教育。為避免公安機關違反規則強迫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可以引入檢察教育的理念,由檢察機關負責對公安機關在偵查階段認罪認罰教育的法律監督。在審查起訴和審判階段,檢察機關則需要進行職權分制,負責審查起訴的職權部門和人員需要進行回避,設立單獨的監督職權部門進行檢察教育。檢察機關在環境犯罪案件中的主導地位,使其在普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具有絕對的優勢。然而,在具體案件中,檢察機關的控方地位必然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告知存疑。即便檢察機關單獨設立監督職權部門,也難以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心中建立足夠的信賴。因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檢察教育理念普及,需要檢察機關在全國范圍內以絕對公開的方式進行通識教育,進而使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獲得人民群眾的信賴。最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應當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理念一樣得到每一個公民的內心確信。
以混沌理論解釋環境問題,以利益平衡和對等交換理論作為環境犯罪與認罪認罰適用的基礎價值判定,將檢察教育理念運用于調試環境犯罪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理念沖突,三位一體的理論結合能夠形成完整的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論基礎。在整體理論架構的基礎上,需要具體的原則對規則機制進行整合支撐,進而形成完善的解決對策,真正解決適用中存在的具體問題。
整體協調原則是指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過程中,要遵循刑法規制目的,達到整體性規劃和細節性處理同步的目的,最終使制度適用滿足合理性標準。換言之,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要做好整體的銜接協調工作,兩者之間要相互促進而非相互消減。在認罪認罰案件中,量刑建議是控辯協商或溝通后的訴訟合意(20)卞建林、李艷玲:《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中的若干問題》,《法治研究》2021年第2期。。協調和溝通在這個過程中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整體協調原則能夠使環境犯罪的定罪處罰和量刑建議達到相互印證的狀態,避免法院在定罪過程中出現寬嚴搖擺不定的狀況。該原則還可以幫助司法機關實現環境犯罪刑罰的最終目的,從而有選擇地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環境犯罪規范都蘊含著修復性邏輯(21)參見史立梅《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修復性邏輯之證成》,《法學雜志》2021年第3期。。環境技術壁壘問題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瞬息萬變,新技術的產生可能解決傳統環境問題,也可能帶來新的環境問題,故而環境犯罪的對象和客體等都會隨之不斷變化。環境犯罪對象不同,其修復性標準也不同。因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與環境犯罪兩者之間的適配問題也會隨之改變,其適配制度必然也應該隨之變革。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需要時刻注意以下兩方面內容:一方面,在環境犯罪刑罰處罰趨嚴的制度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應當與之相適應,注重從寬的幅度不降低刑法的威懾力;另一方面,我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及環境刑法的發展完善都能夠促進兩者之間的互配適用,但同時要符合當時社會發展狀況。
認罪認罰從寬具有政策、原則和制度三重維度的含義(22)陳衛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理論問題再探討》,《環球法律評論》2020年第2期。。環境政策隨著國家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不斷發生變化。部分環境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性極大且預期后果難以估量。因此,特殊時期環境案件的處理,應該依據審慎適用原則,提升相應環境刑法預防犯罪的效果。例如,在本次疫情初期,野生動物保護的問題上升至全國高度關注的高度,在此期間有關野生動物保護案件的處理,就可以選擇不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以達到向全國人民示警和對犯罪行為的震懾作用。
單純依據現有偵查手段,往往難以判定環境犯罪行為與危害結果之間的必然關系,這容易導致司法工作人員為了盡快結案強迫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證其罪。因此,自主自愿原則是環境犯罪認罪認罰案件中必須要強調的重點。司法機關不能為了程序的簡便而誘導或者迫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其必須如實向他們解釋說明制度適用的整體規則,尤其是制度適用可能產生不利于辯方權益的部分,如適用該制度后被告人提出上訴將不再享有從寬處罰的政策等。檢察機關必須保障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陳述申辯權,不得以認罪認罰具結書作為認定環境犯罪事實的主要證據來源,更不得剝奪其認罪認罰后的陳述申辯權。
環境犯罪案件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必然影響到環境刑法的威懾力。差異審查原則正是在案件證明標準不變的情況下,法院對不同復雜程度的環境犯罪采用不同的審查標準,從而控制從寬制度的適用。法院對環境犯罪案件的差異審查,有利于排除環境犯罪被告人通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逃避或減輕處罰來獲取不正當利益的行為。法院只有在充分證明認罪認罰確實有利于司法機關處理案件或者有利于環境保護的情況下才能適用從寬制度。此外,法院對檢察機關提出的從寬建議也必須經過嚴格的審查和計算。
“量刑建議精準化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必然發展趨勢”(23)李振杰:《困境與出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下的量刑建議精準化》,《華東政法大學學報》2021年第1期。。檢察機關只有做出精準的量刑建議并將其公開透明化,才能得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信賴,進而提升他們選擇適用認罪認罰制度的比例。檢察機關做出精準的檢察建議后,應當及時告知辯方,不得延誤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時機。檢察機關的量刑建議應當注重庭審實質化的適用來促進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實質運用。
在理論和原則明確的前提下,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有效推進,需要針對環境犯罪的特殊性等建立相關具體的配套制度。
一是制定污染型環境犯罪終身追責制。針對污染型環境犯罪,由于部分犯罪后果可能在短期內難以顯現或需要較長時間的監測,一旦法院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簡化程序對被告人進行定罪量刑,可能出現罪責刑不一致的情況。從污染環境犯罪生成模式來看,污染環境犯罪的手段和結果具有多元性、復雜性和系統性特征,對其進行治理也必須采用多元機制(24)汪明亮:《污染環境犯罪生成模式與多元治理機制》,《南京社會科學》2021年第3期。。同時,環境政策的變動直接影響到污染環境犯罪治理的方向與路徑(25)侯艷芳、秦悅涵:《論我國污染環境犯罪與危害公共安全犯罪的界分》,《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設立的目的之一是使刑事程序化繁為簡,如果短期內執著于污染型環境犯罪后果的不可預計性來斷案,那就很難實現化繁為簡的目標。因此,環境污染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應當設立終身追責制。被告人定罪處罰后,一旦發生新的污染后果,檢察機關有權對其重新提起訴訟,從而避免被追訴人通過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規避過重刑責的可能。
二是確立單位環境犯罪特殊審查制度。單位環境犯罪中部分要件事實取證和證明難度較大,同時指控污染環境單位犯罪的刑事訴訟程序運行煩瑣(26)參見謝登科《論污染環境罪犯罪主體司法認定的困境與出路——基于東北三省209個案例的實證分析》,《學術交流》2020年第8期。,單位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有利于推進這些問題的解決。然而,單位環境犯罪存在實際犯罪行為人和危害結果之間的直接因果關系難以確定等現實問題。實踐中,單位環境犯罪存在著眾多“頂包”現象。在當前環境刑罰缺乏資格罰的情況下,單純刑事處罰難以對單位環境犯罪起到威懾作用。因此,單位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應當單獨制定特殊審查制度,包括對法人資格與實質權利人的審查、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參與環境犯罪的具體內容的審查等。
一是制定環境犯罪限制從寬處理制度。在環境犯罪案件中,法官選擇是否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相比于其他刑事案件,考量更多的是國家和社會公共利益。例如,重大環境風險案件中,法官對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一旦不符合人民群眾心理預期,必然會直接使人民群眾對法官判決的公正性產生懷疑。因此,限制有重大環境風險的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更有利于實現環境法治目標。
二是推進環境刑法設立非刑罰處罰措施。“司法實踐中環境犯罪的刑罰裁量存在精準度較低、區分化闕如等問題”(27)靳匡宇:《生態修復量刑情節的司法適用研究——以187份長江環境資源刑事裁判文書為樣本》,《交大法學》2020年第3期。。當前法律規定環境犯罪的刑事責任只有傳統刑事處罰措施,難以滿足環境犯罪多重客體保護的需求。因此,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具體標準及前提要求應當包括修復生態環境的義務。針對被判處緩刑或其他未限制人身自由刑罰的被告人,在緩刑執行期間,法院應當為其設立積極履行環境修復的義務,以此來促進生態環境的切實保障。環境犯罪適用從寬處罰后,應當通過法律法規設立非刑罰處罰措施補足環境刑法的威懾力。
一是環境犯罪案件不起訴的適用機制。“不起訴處理的認罪認罰的案件數量在不斷上升”(28)閆召華:《認罪認罰不起訴:檢察環節從寬路徑的反思與再造》,《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21年第1期。。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自愿性認罪認罰,能夠使受損生態環境利益降到最低,滿足刑事案件危害不大的不起訴標準。因此,環境犯罪中認罪認罰就顯得尤為重要,有助于突破現有的執行難的困境。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后,檢察機關對不起訴決定的適用,能夠降低環境犯罪案件發生的概率。檢察機關通過明確不起訴決定后的非刑罰處罰規則,能夠加大不起訴制度適用的宣傳力度,鼓勵環境犯罪嫌疑人主動投案,降低生態環境安全管理的成本。
二是構建利益對等理論下的環境獲益和認罪認罰訴訟效益收益評估制度。依據前述利益平衡和利益對等交換理論,環境犯罪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從寬幅度的具體確定,檢察機關首先需要精確評估被告人認罪認罰后國家和社會可能獲得的生態環境利益,確定一個精準的數字a;其次,需要精準界定認罪認罰給環境犯罪獲得的訴訟效益,確定精準數字b;然后,需要將前述所得生態環境獲益a與訴訟效益b相加與預設未認罪認罰情況的利益c相除得到一個對應的分數a+b/c;最后,將所得分數與具體環境犯罪認罪認罰可從寬幅度相乘,即可得到較為精準的從寬幅度。
制定生態環境檢察普法宣傳教育制度。伴隨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建立健全,檢察機關主導的訴訟程序模式可以充分發揮我國層層把關訴訟模式的優勢(29)閆召華:《檢察主導:認罪認罰從寬程序模式的構建》,《現代法學》2020年第4期。。基于檢察教育理念,檢察機關對環境犯罪案件的宣傳教育工作顯得極為重要。在制度建設過程中,應注重環境保護領域的正義性,站在不同利益主體的視角尋找最接近公正的解決辦法,同時注重對司法人員專業能力的建設和對社會整體利益的增進(30)孫洪坤:《公益訴訟、能力壁壘與相對合理——基于某省C市毒地案二審判決的法理省思》,《東方法學》2021年第2期。。針對現有案件已經形成控辯雙方對立的現實狀況,檢察機關需要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制作官方格式化文件或公開透明化的宣傳視頻等客觀可查資料。與此同時,官方資料的建檔建設也便于檢察機關在值班律師缺失的地區普及認罪認罰從寬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