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明燈

■丁慶霞

繼母是個年輕的女人。

我恨她！都是因為她的到來，才讓我父親下定決心，與我母親結束那段無愛的婚姻。那個時候，母親已經從家里搬出去兩年了，父親一直沒有答應在離婚書上簽字，直到繼母走進了他的視線。

這次，我那當了20 多年老師的父親是迫不及待找母親商量離婚的事的，完全沒了以往的委曲求全。我知道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雖然也贊成父母離婚，可當繼母嫵媚的身姿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依然認定是這個女人拆散了我的家庭。如果沒有她的出現，父親不會忍心讓我的家破碎，他一直都是那么愛我。

我在工廠上的是夜班，以前我住廠里單身宿舍，可自從來了繼母，我堅持每天晚上12 點回家去住。我家住房很擠，父親和繼母住東邊一間屋，我住西邊一間屋，中間一間是過道兼廚房。每天下班，我從入巷口就故意把自行車鈴聲弄得叮當響亮，進了院子后故意大聲走路說話、大聲咳嗽，這一定攪醒了他們的好夢。

每次我一進房門，中間那屋的燈就會亮起來。燈繩開關在父親的屋里，一定是他為我拉開燈的。這個時候我總會暗暗得意：父親心里還有我！

每天早起，看見繼母一臉的疲倦、紅腫的雙眼，我心里別提有多開心了。那些日子，我故意和她過不去，試圖和她大吵一架。然而，繼母臉上一如既往的和善，讓我沒了繼續找茬的理由。

不幸很快降臨，和繼母結婚不到兩年，父親就得了絕癥，不久便撒手人寰。那間小屋里從此再也沒了父親的笑聲，有的只是孤寂和清冷，我很難接受父親已經離開的事實，從此很少再回去。

一天晚上下夜班后，我臨時要回家拿點東西，不得不再次趕回去。剛進院子，中間屋里的燈突然亮了。我很納悶：午夜時分，熟睡中的繼母怎么能從聲音判斷出是我回來了？

第二天，繼母早早起來，告訴我她要搬走了，那根燈繩她已經從自己的床邊接到了外屋，如果我下班回去，一開門就能摸得到。什么？難道兩年來一直都是繼母在為我拉燈嗎？

后來我才知道關于繼母的一切：繼母原是父親的學生，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父親曾幫助過她，她一直心存感恩。兩年前，父親知道自己得了癌癥，怕拖累母親，他選擇了離婚。當時只有繼母知道父親的病，她執意要留在父親身邊照顧，任憑父親如何勸說驅趕都不離不棄，努力想用愛挽留住父親的生命，可最終父親還是去了。但父親是帶著微笑走的，他生命的最后兩年是幸福的，因為繼母給了他人間最美好的真愛。

那天，我找到繼母教書的學校，這里也是我父親曾工作過的地方。迎著莫多詫異的目光，我叫了僅比我大兩歲的繼母一聲“媽媽！”繼母聽到后流淚了。這個堅強的女人，在她的父母反對她嫁給我父親時，她沒有流淚；在備受我刁難時，她沒有流淚；甚至在我父親臨終時，她沒有流淚。可現在她只聽了一聲“媽媽”，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人世間愛究竟為何物？繼母用行動給了我回答：愛，其實就是一盞燈，照亮著別人的心靈。而繼母，就是為我和父親亮著的那盞愛的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