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盛期部分植物種類考證
——以《圓明園內工則例》為例

林舒琪

陳瑞丹*

位于北京市海淀區的圓明園遺址公園是清朝數代帝王修建和經營了150余年的巨型皇家宮苑，集中國古代建筑和園林藝術之大成[1]。從1860年英法聯軍入侵開始，圓明園受到了西方列強、軍閥地主乃至民眾的相繼破壞[2]，本文所指的圓明園盛期為圓明園始建年份1707年至遭受焚毀的1860年之間。圓明園作為皇家園林造園巔峰時期的代表，其園林植物的配置和造景意境值得研究和借鑒[3]。本文從圓明園盛期的施工文件《圓明園內工則例》入手，探討其盛期的植物種類，以期為圓明園的修復展示工作和皇家園林植物配置研究提供參考。

1 相關研究

《圓明園內工則例》是圓明園建設工程文件，其中的《花果樹木價值清單》列有當時為圓明園建設而采購的80余種植物，是推測圓明園盛期植物種類最可靠的原始資料。下文將該份清單抄本復印件簡稱為“清單”。北京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存有該清單抄本，記載日期可能是乾隆(1711—1799年)晚期或嘉慶時期(1760—1820年)，清單撰寫者可能是宮廷的花果樹木供應商[4]。清單共記載了137個植物名稱(含重復種)，部分記載了購買價格和尺寸，絕大多數植物為在北京露地適生的廣布種。邱志平[4]、趙君[5]、吳祥艷[6]、王一蘭[7]都對這份資料進行過考據，但由于植物的古今用名差別顯著，而且文獻問世時，植物同名異物和同物異名的情況就普遍存在，加上清單中沒有對植物特征、購買數量、栽植方式的記錄，清單記載者本身的植物學基礎也無從考證，故該清單的考據存在難度，不同學者得出的考據結論也不盡相同。下文對部分定種異議展開討論。

2 具體考據

2.1 刺松

關于“刺松”的定種爭議主要集中在刺柏(Juniperus formosana)、杜松(J. rigida)和圓柏(Sabina chinensis)之間，邱治平認為是杜松或圓柏(其推斷大刺松和小刺松為杜松，刺松為圓柏)，趙君、吳祥艷認為是刺柏，王一蘭根據分布地域判定為杜松，指出杜松原產中國東北、華北等地區，而刺柏原產我國西至東南部，在北京只能盆栽[4-7]。《同治益陽縣志》指出“刺柏即檜，亦稱刺松”[8]，《民國萊陽縣志》寫“檜，一名栝，俗稱刺松”[9]，《民國修武縣志》曰“稷，音即似松，有刺，俗名刺松，長大即為檜也”[10]這些地方志古籍普遍認為“刺松”即檜柏/圓柏，但由于各地對植物名稱定義不一，這些地方距離北京較遠，而這份清單很可能是用北京方言所寫成[4]，且小時為刺松長大即為檜的表述不太科學，故刺松為圓柏的可能性較低。清代《植物名實圖考》記載刺柏“葉如針刺人，圃人多翦其葉、揉其干為盆玩，或亦曰刺松……按此木理極堅致，但葉如刺耳”并附圖[11]，從圖文特征可知作者認為“刺松”即刺柏，最重要的特征是葉如刺，但多為盆栽形式。《民國寧安縣志》記載寧安縣(位于今黑龍江省，是清皇族先祖所居之地)物產時寫到“黃蒿松……生寧古塔石甸子上，他處所無，又有刺松，其松多刺”[12]，《毛詩多識》也記載“其葉銳如刺，短不及寸者名刺松……皆出東北邊外”[13]，《民國順義縣志》里記載樹木類物產時提到“葉刺狀者曰刺松”[14]，說明東北、華北地區也有叫“刺松”，葉銳利如刺的鄉土樹種，根據形態特性和生態習性推斷該物種即杜松。

筆者統計“刺松”在清單中共出現3次，分別是“大刺松，每棵銀一兩一錢”“小刺松，每棵銀九分”“刺松，高九尺至一丈粗七寸至九寸，每棵銀一兩”，推算購買的“刺松”高度約3m，粗約30cm，比其更貴的“大刺松”體量應更大。如此大的體量栽種在盆栽中的可能性小，查詢四十景圖并未發現有大規格松科植物盆栽，而圓明園的溫室“恒春圃”只是“一室堪稱圃，四時常看花”[15]，從法國傳教士韓國英1777年繪制的“花兒洞”實景圖也可看到，“恒春圃”體量小，主要用來放置花卉或開花小灌木[16]。如此看來，這批“刺松”應為露地栽種，而刺柏即使在小氣候保護條件下也無法在北京露地栽種，故筆者認為清單中的“刺松”是如今杜松的可能性更大。

2.2 馬英花

邱治平和趙君根據植物別名，將其認定為馬纓杜鵑(Rhododendron delavayi)，吳祥艷和王一蘭根據地理分布和植物別名將其辨析為合歡(Albizia julibrissin)[4-7]。筆者認為清單中所指“馬英花”應為合歡。《毛詩多識》有載“蓋合歡為木名，葉似槐而細，晝開夜合，花如絲毬，淺紅色，微帶香氣，俗呼曰‘馬纓花’”[13]，直接點明“馬纓花”即合歡。另外《帝京歲時紀勝》在六月時品中有“勤娘子、馬纓花，平明蕊放”的記載[17]，該書是研究北京傳統風俗的可靠資料[18]，書中描述當初北京城中習見的“馬纓花”有清晨展開，花蕊開放的特點。而合歡的特性即是花期6—7月，葉片夜合晝展，雄蕊多數，花絲細長，開花如絨簇[19]，符合“馬纓花”的特征。

2.3 探春花

邱治平和趙君推斷“探春花”是花期為夏季，花黃，主要栽植在南方的木犀科的探春(Jasminum floridum)，吳祥艷根據相關詩文判斷該種有與梅同放，花白色，與丁香同種的特點，認為香莢蒾(Viburnum farreri)花形似丁香，花白且花期早，別稱“香探春”，更有可能是清單所指的探春花[4-7]。本文認為該“探春花”應為香莢蒾，但詩文記載的特征存在藝術處理的可能，沒有地方志或植物學著作的可信度高，總體來說推測得比較模糊。

查閱相關古籍，整理出“探春花”的植物特征：在地理分布上，《柯庭余習》提到“京師土產探春，花此時最盛，芳香潔白，案頭佳品也”[20]。花形花香方面，《乾隆宣化縣志》寫“花似白丁香而幽芳過之”[21]。花色方面，主要提到了紅/紫、白色，如《畿輔通志》的“探春，白玉紫香兩種”[22]，還有《康熙昌平州志》的“探春花，紅白兩種，異香無比”[23]。在生活型上，《民國大通縣志》記載 “探春叢生，花似丁香，有白紫二色”[24]。花期方面，《民國北鎮縣志》寫“探春花，春過始開”[25]；《民國順義縣志》認為“探春，花開在迎春后，丁香前，故名探春”[26]；另外《浚谷集》寫“探春花”花萼形成時間是“去冬十月萼”[27]；《順治招遠縣志》提出“探春，紅白二種，先春而華(通‘花’)，植盆中室內藏之，臘月即開”[28]。由此可知，古名“探春花”分布在北京或附近；花濃香；花色主要為白色，也有紅、紫色；花期為迎春后丁香前，花開前一年的十月有花蕾，如放入暖室能在臘月開花；花形像丁香；生活型為叢生。而香莢蒾花冠高腳碟狀，先端5裂，花似丁香，花色為白色或略帶粉紅色，花期4—5月，芳香，是北方園林中可露地栽培的觀賞灌木[19]，符合古名“探春花”的植物特征。

2.4 檳子和沙果

邱治平[4]推斷“檳子”為產于熱帶的檳榔(Areca catechu)。趙君[5]、吳祥艷[6]、王一蘭[7]認為清單中的“檳子”和“沙果子樹”為蘋果屬的花紅(Malus asiatica)。經查，名“檳子”和“沙果”的水果習見于當時北京各縣地方志，且與檳榔有明顯區別，經進一步考證，本文認為“檳子”是花紅的品種‘香檳子’(M. asiatica‘Xiangbinzi’)，“沙果”是花紅的品種‘紅沙果’(M. asiatica‘Hongshaguo’)。

《民國順義縣志》提到“林檎，俗名檳子，似蘋果小而色紅者”[14]；《光緒昌平州志》記載“檳子，俗名虎喇”[29]；《康熙昌平州志》寫“來賓，俗名檳子，似沙果，差大色紫香尤烈”[30]；《康熙畿輔通志》記載“來賓，俗名檳子又名虎喇，賓亦蘋婆屬，其花實俱相似，但小而微酸”[31]；《民國房山縣志》提及“檳子，一名虎喇檳，似蘋果而差小色紅味酸微高，不似蘋果之扁。佟志蘋婆一種，小而色紅者名來賓，按來賓即檳子”[32]；《欽定日下舊聞考》在《并上甘棠頌》一篇中論“原燕地蘋婆果，味雖平淡，夜置枕邊微有香氣”，后又記載“今之蘋婆果即詩所云甘棠，而俗呼沙果，即沙棠。呼檳子者乃赤棠也”[33]；《順天府志》引《涿州吳志》對“檳子”進行了詳細的別名整理，并對比“檳子”和“甘棠”的區別，認為兩者相差甚大非同種，文中記載到“喇檳，按虎喇檳云者，今順天人亦呼火里檳，永清周志云唬喇檳，涿州吳志云虎喇檳，房山佟志云來賓，皆聲相變轉。其形類頻婆果而微長，色微紅，味亦遜其晚出，味澀者曰檳子，順天人亦呼聞香果，日下舊聞謂即赤棠……謂即陸疏之赤棠非也”[34]。對上文整理可知，“檳子”并非“甘棠/沙果”，別名主要有虎喇、虎喇檳、來賓，在當地主要作為果樹栽培，識別要點為果似蘋果而較小，比例高大于寬，色紅紫，味道酸澀但果香濃郁。另外，對于“沙果”，北京各地方志中對“沙果”的描述主要為：“沙果，似橫微團，色兼紅白過熱則紫，食之多沙”[35]及“沙果，畿輔舊志綿而沙者”[34]，以及“沙果，亦蘋婆屬，色兼紅白味甘而帶酸，意久貯則潰”[36]，還有“沙果，似林禽差扁無香”[14]。由此可見“沙果”與“檳子”相似，但顏色主要為紅白色，高寬比為寬大于高，果味甜酸，果香少或無，口感綿軟，不耐儲存。

《中國植物志》描述花紅分布在華北、西北各地，栽培歷史悠久，品種繁多，河北的沙果、花紅、檳子均屬于本種[35]，因此可以確認“檳子”和“沙果”屬于花紅底下的品種。《中國果樹志蘋果卷》里記載花紅的品種‘香檳子’，栽培歷史久遠，是檳子品種群的代表品種, 在中國北方分布廣泛，各地統稱的檳子泛指香檳子。該品種果實長卵圓形，底色青綠、全面濃紅或暗紫紅色，果肉致密，與甜檳子相比明顯較酸澀，香氣濃郁，果實耐貯運[36]，與前文總結的古稱“檳子”特征相同。沙果系統中的代表品種‘紅沙果’，在北京的別名為沙果，在北方廣泛栽植，歷史久遠。果實扁圓或近圓，底色黃綠，充分著色時較紅，果實熟后疏松沙面，口感甜酸，不耐貯藏[36]，吻合前文總結的“沙果”特征。因此本文認為“檳子”是花紅的品種‘香檳子’，“沙果”是花紅的品種‘紅沙果’(圖1)。這2個品種栽培歷史久遠，豐產且抗逆性強，在西洋蘋果傳入之前是我國北方的重要果品，目前各地栽培數量漸少[36]，現今的圓明園景區內也未發現栽種。

圖1 ‘香檳子’花紅(1-1)和‘紅沙果’花紅(1-2)[36]

2.5 黃海棠

清單中記載“黃海棠高三尺至三尺五寸”約合1.0～1.2m，邱治平和趙君認為是棣棠(Kerria japonica)，吳祥艷未定種，推測為結黃果的海棠[4-7]。本文認為定成棣棠論據未知或不足，吳祥艷的推斷范圍過大，大部分海棠是黃果，而且海棠生活型也與清單記載的高度不太一致。

圖2 鄒皮木瓜品種‘東洋錦’(2-1)、‘大晃錦’(2-2)和‘七變化’(2-3)(引自http://www.world-plants.com/boke/hinsyu/index2.htm)

《乾隆洛陽縣志》載“海棠有八種，南海棠，川海棠，垂絲海棠俗名軟條，杜海棠，黃海棠，繡綿海棠一名嬌海棠，貼枝海棠，西府海棠”[37]，《嘉靖太平縣志》寫“海棠紅色，以木瓜頭接之則色白，又有二種曰黃海棠，曰垂絲海棠”[38]，說明“黃海棠”作為單獨的一個種或品種存在，且被歸入海棠類。《花鏡》在介紹完西府海棠后寫“又一種黃海棠，葉微圓而色青，初放鵝黃色，盛開便淺紅矣”[39]。另有載“黃海棠木性類海棠，青葉微圓而色深，光滑不相類，花半開鵝黃色盛開漸淺紅矣”[40]，進一步描述了“黃海棠”為木本植物，葉微圓、光滑，花初開鵝黃色，盛開淺紅色的變色特征，筆者推測其極有可能為栽培品種。《本草綱目》寫“有黃海棠，花黃，貼干海棠……垂絲海棠……皆無子，非真海棠也”[41]，指出“黃海棠”與貼梗海棠、垂絲海棠一樣，并非真海棠。關于“黃海棠”的產地，《民國樂昌縣志》等多地地方志載“黃海棠，海外種，花色黃”[42]，另有文獻提到“天臺有黃海棠”[43]，故“黃海棠”產地為國外或本地都有可能，暫不可考。根據前文總結的“黃海棠”特征，推測該植物是生活型為灌木，原產我國，約在唐代傳入日本，葉似海棠而微圓、光滑，花色和栽培品種繁多的皺皮木瓜(Chaenomeles speciosa)的品種[44]。查目前日本木瓜屬的品種，就有至少3個品種與“黃海棠”的特征相似：‘東洋錦’(C. speciose‘Toyonisiki’)歷史來源不明，是日本的傳統和主流品種，花單瓣，紅白復色(看品種照片，白底泛黃)，在向陽處白底會漸變粉色[44]；另外‘七變化’(C. speciose‘Sitihenge’)和‘大晃錦’(C. speciose‘Taikonisiki’)初花時奶油色，隨時間漸變為粉紅色。

2.6 歐栗子

該種邱治平認為是栗，吳祥艷推測清單抄錄時出現同音字互換的情況，將歐李(Cerasus humilis)寫成了“歐栗子”[4，6]。本文認為“歐栗子”應為歐李。《寧古塔紀略》有載“自東而北而西，沿城俱平原曠野，生雜草中……又有果名歐栗子，似櫻桃味甘而酸，俱木本小樹”[45]，這說明“歐栗子”確有其物，系東北鄉土木本，生性強健，果似櫻桃酸甜。《光緒吉林通志》在記錄歐李時，將不同地方志中對歐李的描述摘錄到了一起：“歐李子，柔條叢生，高二尺許，花白，實如小李，色紅味酸一名烏拉奈(盛京通志)。歐栗子，似櫻桃味甘而酸俱木本小樹(寧古塔紀略)。歐李子色赤而澀(絕域紀略)。烏拉納，紅果，烏拉一帶之地尤多，實如楊梅而大，味甘酸(皇朝通志)”[46]，點明歐李子、歐栗子、烏拉納皆為歐李的別稱，系叢生灌木，花白，果紅，味甘酸。查《中國植物志》，歐李別名烏拉奈，系灌木，花白或粉，核果紅紫色，近球形，果酸可食，產黑龍江等地，生于陽坡砂地、山地灌叢中[47]，與前文所述“歐栗子”特征一致。

2.7 羅漢松

清單中的“羅漢松”前人都定種為羅漢松(Podocarpus macrophyllus)，但該種在北京即使是在小氣候保護條件下也無法露地越冬，只能盆栽種植。清單中“羅漢松”共出現4次，分別是“小羅漢松”“大羅漢松”“羅漢松，高一丈至一丈一尺”“大羅漢松，高一丈徑九寸”。由此可知，這批“羅漢松”有一定量，且有高約3m的，與前文考據的“刺松”一樣，如此規格作為盆栽的可能性極小。對圓明園九州清晏的樣式房圖分析發現其中的“羅汗松”(樣式雷圖中稱謂)作為背景植物栽植在假山石邊，該圖繪制精細度達到繪出石桌石凳樣式的級別，但在“羅汗松”的栽植位置下未有石桌等展示盆景植物的配套小品(圖3)[48]。《圓明園百景圖志》研究該圖也認為慎德堂甬路南“散植柏樹、羅漢松”[49]。這些都說明園中的“羅漢松”應為露地栽植的喬木。《日下舊聞考》記載“原嶼嶼崖在州治西北，德勝口內，崖西峯有水月亭(昌平州志)”，以及“原德勝口南……數里外見崖旁鴨腳樹二，羅漢松一，近而知為瑞峯庵也”[50]的物種，《毛詩多識》也寫“又有赤松、黃松、桬松、依奇松、羅漢松皆出東北邊外”[13]，說明當時存在東北地區本地特產的“羅漢松”。如今的羅漢松在北京即使是小氣候保護的環境下也無法生長，從地理分布和生態習性來看，上文所述自然分布在東北和華北的“羅漢松”絕非今天的Podocarpus macrophyllus，而只是外形特征相像。

圖3 圓明園樣式雷排架042-4圖紙(3-1 國圖藏樣式雷排架042-4庭院種植局部圖紙；3-2 國圖藏樣式雷排架042-4羅汗松截圖)[48]

《花鏡》里對“羅漢松”的描述是“闊瓣厚葉者羅漢松也”[45]，《植物名實圖考》載其“實如羅漢形”[11]，《民國大竹縣志》寫其“松葉柏身，結實似人有身有首，生青，熟紅……凡對樹二株往往一花一實”[51]，《民國新篡云南通志》認為其“果實渾圓，在其下方之花被膨大而為肉質，熟時俗所云羅漢著袈裟跌坐者”[52]。《花鏡》和《植物名實圖考》是古代較為專業的植物學著作，這說明當時主流認識里的“羅漢松”特征是葉較一般的松針寬闊，種托肉質紅色，雌雄異株。本文根據上訴形態特征和在華北東北的分布特征推測，清單中的“羅漢松”為葉條形，假種皮紅色，雌雄異株，產于吉林、長白山區等地的東北紅豆杉(Taxus cuspidata)[53]。

2.8 紅白丁香

清單中的“紅白丁香”前人研究多認為是紫丁香(Syringa oblata)的栽培變種[4-7]，筆者查詢該種的主要變種為白丁香(S. oblatavar.alba)，毛紫丁香(S. oblatavar.giraldii)和湖北丁香(S. oblatavar.hupehensis)，其花色都無紅白二色[54]。本文根據花形、花色和地理分布推測“紅白丁香”為丁香屬，巧玲花系的巧玲花(S. pubescens)，其花形與紫丁香相近，花冠盛開時呈淡紫色，后漸變白色，產于河北等地[55]。

2.9 白櫻桃

前人研究中，都把清單中的“ 紅櫻桃”與“白櫻桃”歸為櫻桃(Prunus pseudocerasus)，且未說明有無品種區別[4-7]，筆者認為兩者應有花色或者果色的明顯區別才會有不同的古稱。有詩《白櫻桃》寫“水精簾外看如無……瀉得珊珊白露珠”[56]說明“白櫻桃”的特征是白果。《欽定熱河志》摘錄《白櫻桃》里的詩句“每向上蘭宮樹望，勻圓萬顆水精珠”[57]，《避暑山莊園林景觀》記載該詩作描述的是祖皇帝邀請吏部侍郎湯右曾游覽避暑山莊，并賜他品嘗白櫻桃[58]。《農學合編》記載櫻桃“及熟，色鮮瑩深紅者為朱櫻也”；記載“白櫻桃”是“生京師西山中，微酸，不及朱櫻之甘碩也”，認為白櫻桃在北京山區有自然分布，味較酸[59]。《避暑山莊園林景觀》記載湯右曾在附詩《白櫻桃》的7天后再游避暑山莊，正值另一種櫻桃成熟，他描述這種櫻桃“味逾英豆(毛櫻桃)美，色并若榴然”即指“白櫻桃”味道不及(紅果)櫻桃[66]，與《農學合編》中認為白櫻桃不及朱櫻之甘碩的結論一致。

綜合可知，“白櫻桃”果實白色，味道較酸，在北京山區有自然分布。查毛櫻桃有白果品種，幾未見櫻桃有白果品種；另外毛櫻桃味道較櫻桃更酸；毛櫻桃自生能力強，在土壤深厚的山谷中可以形成較大的種群，而櫻桃在河北主要以人工栽植為主。故毛櫻桃更符合上述“白櫻桃”的特征。《園林樹木1600種》載毛櫻桃有白果品種‘Leucocarpa’果較大而發白[19]。《新疆兵團果樹品種志》也有“阿克格拉斯特，別名白毛櫻桃，屬毛櫻桃品種，分布于伊犁墾區，保存于農四師，果實圓珠形，全果乳白色，有絨毛”的記載[60]。《中國作物遺傳資源》記載毛櫻桃品種時，著重介紹了白櫻桃(Prunus tomentosa‘Baiyingtac’)植株有絨毛，果實半透明乳白色，味甜微酸[61]的特征，與前文所述“白櫻桃”相似。因此本文認為“白櫻桃”應為毛櫻桃(P. tomentosa)的品種。

3 結語

本文研究已有文獻，對《圓明園內工則列》內《花果樹木價值清單》的定種中有爭議和模糊定種的植物進行詳細考據和論證定種，有助于更加準確地了解圓明園盛期植物種類，為圓明園的修復展示工作和皇家園林植物配置研究提供參考，特別是一些曾經有而現狀無且表現良好的鄉土植物，建議考慮予以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