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木的胡楊

盧山

金秋十月，棉海飄雪。天山和昆侖山的雪水奔騰而下，長途跋涉數千里匯聚在山腳下，成為世界聞名的塔里木河。此刻，我們一行人跨上越野車，沿著和田河故道奔突百余里，試圖在秋風中尋找塔克拉瑪干沙漠的精靈———胡楊。

老哥是塔里木這片土地上的“活地圖”，作為新疆老兵團二代，走南闖北數十載，開壞了幾輛越野車。車子一頭扎進沙漠，連續上躥下跳，過山車一般嚇得我們直叫。

我們走的這條和田河故道早已干涸，只剩下潔白的河床與鹽堿地。“當年咱們的解放軍戰士，就是從這里徒步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抵達南疆解放和田的！”老哥邊說邊用手指了指窗外蜿蜒的河道，“今天咱們就沿著先輩們的光榮之路，一起去見識塔里木真正的胡楊！”方向盤在他手上極速地來回轉動，越野車不停地在沙丘與河道之間跳躍。

窗外，無盡的沙海在秋風和陽光中翻滾巨浪。數十公里后，當我們穿越大片的紅柳和芨芨草后，突然一片金黃的巨大屏障出現在面前。“胡楊，傳說中的胡楊！”同行的朋友從云蒸霞蔚的西子湖畔奔赴萬里來看我，見到眼前胡楊林的陣勢，忍不住叫了起來。一棵，兩棵，三棵……大片胡楊排列整齊，如勇士披上耀眼的鎧甲，在秋風中金光閃閃、威風八面。

從杭州赴疆工作一年多，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么一大片胡楊林。面對這些沙漠精靈，我搜遍腦海，卻找不到一句可以匹配的詩。眼前的這棵胡楊樹，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葉片，仿佛要在一瞬間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展示給我們。仔細看過去，一棵樹上竟然有三四種不同的葉片！老哥告訴我們，胡楊有一種神奇的本領，能“聞到水，嗅到水，跟著水走”。為了在大漠生存下去，它的根系可以深入幾十米以下的地層中吸收水分，葉子也會因氣候環境變化出現漸變狀態，形成線形、菱形和扇形等不同葉形。在這片茫茫大漠，胡楊悄無聲息地站立于天地之間，綻放著熾熱的生命，訴說著古老的故事。

這時候，我們才深深體會到人們對于胡楊的熱愛，明白了胡楊為什么被叫作“英雄之樹”。我們身后的這座南疆軍墾新城阿拉爾，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近五萬名各地青年響應祖國建設邊疆的號召，幾十年默默奉獻，開發塔里木，成為邊疆大地那一棵棵沉默無言又金光閃閃的胡楊……

黃昏，我們告別塔里木的胡楊，走向夜色深沉的塔里木河。大家不約而同地摘了幾片胡楊葉，要把這團大漠的火焰當作書簽，帶回煙雨彌漫的江南。

（選自《人民日報》，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