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顯旺
(南寧職業技術學院,南寧 530008)
2020年10月29 日,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把解決“三農”問題、實現鄉村振興作為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在總結“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取得10 個決定性成就方面”中,有2 個是農村農業問題:實現了5575 萬農村貧困人口脫貧;連續五年糧食穩產13000 億斤以上。在擘畫“‘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6 個主要目標”中,首要目標是使我國農業基礎更加鞏固、城鄉區域協同發展明顯增強。在“我國面臨發展環境SWOT 分析”中,把農業基礎還不穩固、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差距較大、民生保障存在短板等三大問題歸入“面臨挑戰”。在勾畫“2035年要實現的9 個遠景目標”中,把實現農業現代化、城鄉居民收入邁向新臺階、城鄉區域和居民生活水平差距顯著縮小等三方面擺在版心;在提出“實現奮斗目標的12 個具體舉措”中,把“優先發展農業農村、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擺在重要位置[1]……系列關乎三農問題的要義充分體現黨中央為“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全面實施鄉村振興”的決心與擔當。而實現這一偉大使命的關鍵是各地區須在遵循事實、因地制宜發展原則下,謀求通過以人力資源開發去撬動農村經濟的內生力。[2]為此,從廣西農村人力資源現狀出發探索區域特色的農村人力資源開發是助推全面落實鄉村振興戰略的迫切要求。
廣西位于西南邊陲,是國家精準扶貧重點對象,上世紀90年代初,貧困人口一度占全國1/10,人均GDP 居全國末端。如今,廣西脫貧攻堅取得決定性成就,106 個有扶貧開發工作任務的縣(市、區)建檔立卡貧困人口全部脫貧,5379 個貧困村全部出列,54 個貧困縣全部“摘帽”。[3]隨著脫貧攻堅成果的取得,廣西農村人口結構基本面也相應發生變化。為此,本文通過數據采集對廣西農村人口數量、素質和流動狀況等方面進行描述性統計。
從統計年鑒看2013—2018年數據,2013年鄉村人口最多(2604 萬人),占當年廣西總常住人口比為55.19%,高出全國水平8.92%;2018年鄉村人口最少(2452 萬人),占當年廣西總常住人口比為49.78%,高出全國水平9.36%(詳見表1)。統計數據表明,盡管廣西鄉村人口數量在逐年遞減,但鄉村人口基數依舊龐大,且城鎮化率水平與全國水平差距呈逐年拉大趨勢(詳見圖1)。

表1 2013—2018年廣西鄉村人口統計及占比水平對比表

圖1 2013—2018年廣西鄉村人口占比與全國鄉村人口總體水平對比趨勢圖
人口素質又稱為人口質量。在《人口學詞典》一書中被界定為包含文化素質、身體素質和思想素質等三個方面內容。此處,文化素質以15歲以上人口文盲占比和6歲以上人口中大專及以上學歷占比兩個量化指標進行對比[6]。因農村教育統計數據受限,本文以《中國統計年鑒2019》各地區受教育統計數據為基準,內推廣西農村人口受教育狀況。從表2 看,廣西15 歲以上人口文盲占比雖略低于全國總體水平,但根據廣西城鄉經濟水平差距、農民終極價值觀和人口結構現狀可推測廣西農村15 歲以上人口文盲率高于廣西總體水平甚至全國水平;廣西6歲以上人口中大專及以上學歷占比低于全國總體水平6%左右,且差距呈現逐年增大趨勢,據此推測廣西農村大專及以上學歷人口比例更少。身體素質主要以健康狀況為指標,而健康狀況又與經濟基礎和衛生條件休戚相關。據《人民日報》載,廣西農村由于受自然環境惡劣、生態環境脆弱和邊境少數民族封閉意識的影響,貧困人口多、貧困程度深,時至2020年11月20 日,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才批準融水苗族自治縣、三江侗族自治縣、那坡縣、樂業縣、隆林各族自治縣、羅城仫佬族自治縣、大化瑤族自治縣、都安瑤族自治縣等8個國家扶貧開發工作重點縣脫貧摘帽。至此,廣西54 個貧困縣全部退出貧困縣序列。[3]廣西農村衛生室條件仍有待提高,2018年平均每千戶農村人口村衛生室人員(人)為0.98,[7]居全國倒數第三。近兩年,盡管精準幫扶使得村民的飲水、住房、醫療得到很大程度改善,但身體素質總體仍處于低水平階層,健康狀況不容樂觀。思想素質以農民日常行為為鑒。小農意識、本位主義現象猶存;重男輕女思想未徹底根治,使得女性文盲率明顯高于男性。總之,在思想認識上普遍形成相對單一、片面的認知觀念,甚至表現為狹隘性、落后性和愚蒙性,由此導致鄉村的社會意識長期停留在封閉式發展階段。[2]

表2 2015—2018年廣西與全國受教育狀況對比表
廣西農村人口流失嚴重主要體現在總量外流和“空心村”現象兩方面。人口外流以2013—2018年數據為例,2016年最為嚴重,流出741 萬人,流失率為13.3%;2013年流出最少(563 萬人),流失率為10.7%(詳見表3)。大量外流人口中不乏農民精英。“空心村”現象以南寧職業技術學院2019年定點幫扶的南寧市上林縣喬賢鎮的橫嶺村和綠浪村、白圩鎮的玉峰村和陸永村、塘紅鄉的古春村、鎮圩鄉的龍貴村等6個村調查數據為例,古春村留守率最高(28.7%),橫嶺村留守率最低(19.1%)(詳見表4)。據第一書記反映,盡管留守人口數據有波動,但總體留守率不高于30%。由于南寧職業技術學院定點幫扶的6 個村均為深度貧困村,政策紅利與農民本體性價值觀使得這些村落留守率遠高于其他非貧困村。一些非貧困村留守率不足3%,“三留守”和“空心化”現象比這6個村更嚴重。

表3 2013—2018年廣西人口流失情況表

表4 2019年南寧市上林縣6個村人口調查表
廣西位于云貴高原東南邊緣,屬山地丘陵性盆地。境內山地、丘陵面積約為19 萬平方千米,占76.54%,平原和臺地約5 萬平方千米,占23.46%,水域5100 平方千米,海域面積4 萬平方千米,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稱。[8]地理緯度低,屬于亞熱帶季風氣候,豐富的熱量和充沛的雨水,適合香蕉、芒果、荔枝、龍眼、中藥、甘蔗、水稻、茶葉、花卉和奶水牛種植養殖,自然環境為深厚農耕文化形成創造先天條件。又因廣西為多民族聚居地,世居民族除漢、壯、瑤、苗、侗、仫佬、毛南、回、京、彝、水、仡佬等12 個外,還有滿、蒙古、白、藏、黎等其他民族成分。2018年廣西總人口中,少數民族人口數量為2204.51 萬人,占比39.0%,其中壯族人口數量為1839.74 萬人,又占少數民族總人口的32.5%,壯族是中國人口最多的少數民族。[6]而壯族農耕歷史悠久,李富強著的《“蠻荒”稻香——壯族農耕文化》一書記載:“早在更新世紀晚期壯族先民就注重發展農業,并形成了諸多農耕文化習俗和禮儀,如播種禮儀和風俗、插秧禮儀和風俗、收獲禮儀和風俗等,表現出濃郁的農耕文化色彩。”[9]該文化又輻射和浸染其他少數民族。天時、地利、民俗相互交織與激蕩,致使廣西農業人口眾多。即便是適逢改革開放機遇,廣西農民相比其他省份百姓投身商海的熱忱也是顯得謹慎和保守。
政府職能發揮不夠充分與思想守舊是觀念僵化的主要表現。前者主要體現在城鄉統籌政策執行效果不佳、城鄉教育資源配置失衡、城鄉人力資源交流欠合理和淡化農村長效運營機制建設等方面;后者主要體現在因循守舊、注重形式和不太接地氣的官本位決策方面,以脫貧攻堅為例,一些地方“善意”把中央脫貧“兩不愁三保障”(吃穿不愁,教育、醫療、住房有保障)標準上升為對貧困戶“八有一超”(有穩固住房,有飲用水,有電用,有路通自然村,有義務教育保障,有醫療保障,有電視看,有收入來源或最低生活保障;家庭人均純收入超過國家扶貧標準)和對貧困村的“十一有一低于”(不贅述)。跑偏的政績觀使得原本疲軟的財政更顯乏力,近些年,廣西GDP 排名全國22 位及以后水平,2019年人均GDP 被貴州反超,位居全國倒數第三。正是由于觀念僵化與經濟落后的相互牽制,廣西城鎮化速度與全國水平差距在9%基礎上逐漸拉大。
從人均可支配收入和總消費支出構成看,盡管精準幫扶后廣西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從2013年的6791元提高到2018年的12435元,差距逐漸縮小,但仍與全國水平相差18%左右(詳見表5)。再看消費總支出,2013—2018年間,廣西農村居民用于食物和居住兩項支出占總消費支出比53.4%~60.1%;教育支出僅占總消費支出比8.4%~10.5%;醫療支出占總消費支出比僅8.3%~10.2%(詳見表6)。反映出廣西農民絕大部分收入是用于維持最基本生存需要;對教育和醫療保健方面支出甚微,文化素質和健康素質自然堪憂,加上偏低生活水平、偏少外界經歷,廣西農村居民總體素質偏低現狀是必然。

表5 2013—2018年廣西與全國農村居民人均收入對比表

表6 2013—2018年廣西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表
盡管改革開放初期廣西農民對外出闖蕩表現不太積極,但隨著市場經濟全球化進程加速,以及身邊下海致富案例與日俱增,廣西逐漸形成了外出務工潮,時至今日,許多鄉村年富力強的農民寥寥無幾,留守老人為照顧孫輩上學也遷至縣城或鄉鎮。與此同時,由于受世俗“家園文化”羈絆,以及對農村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新生代農民雖舉家外遷但仍保留農村戶籍,這樣的做法被普遍效仿,甚至出現大量曾經“農轉非”而今要求“非轉農”的反撲現象,從未干過農活的“身份農民”進一步加劇鄉村居民人口基數龐大的情況,使得“空心率”愈來愈高。因此,從這個視角看,正是由于財富虹吸效應與農民從眾心理造成有數字、無實質的“空心村”現象。也由此引發了農村和基礎教育的互為拋棄,沒有孩子的農村辦不了基礎教育,沒有基礎教育的農村也留不住農民。
觀念決定行為,行為決定結果。深圳從小漁村發展到一線都市、江浙一帶從“農業—手工業—商業”快速轉型發展,無不是觀念更新、干群在實踐中徙木立信交流的最好例證。借他山之石,琢己身之玉。廣西全民應在觀念與誠信方面切實做好三點。一是深化思想認識。全民要充分意識扭轉乾坤的關鍵是進一步解放思想,要深刻領悟農村經濟發展中的核心是以人為本,筑牢人力資源基礎是前提條件。[10]二是主政者要勇于打破固有思維,力戒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革除不切實際、不合時宜、不接地氣的思想與想法。一切政令、任務須以市場調研為基礎,在工作布置上作減法,不盲目自信、獻媚式自我加壓。三是干群交流要徙木立信。首先,干部要率先垂范,以身作則,引導農民群眾誠信、誠心干事,建立干群互信交往關系;其次,設立獎罰分明機制,不偏不倚,及時兌現承諾,不失信于民。
解決“空心率”居高問題的關鍵是多舉措提高農民收入。一是創新聯合與合作方式。條件成熟鄉村實行農業工廠模式,使農民成為農業工人。偏僻鄉村成立以農戶為單位的農業合作社,實施原料聯合采購、分散種植(養殖)、集中營銷的“抱團發展”模式,解決單一農戶營銷難問題。[11]二是解決果蔬保鮮與滯銷問題。借助國家助農專項補貼政策,聯合社會力量,共建共享一定規模的果蔬保鮮冷庫,通過延長銷售期和錯峰銷售,解決“菜賤傷農”問題。同時,淡季時把冷庫進行市場化運作,獲得額外收益。三是促進農業產業鏈縱深發展。各村屯可根據主體產業結構進行農產品深加工,建設食品加工廠、水果罐頭廠、榨油廠等。通過集約式加工、規模化經營打造小品牌,提高農產品附加值。四是打造特色鄉村旅游文化群落。充分利用廣西秀美山水自然景觀,盤活各少數民族文化遺產,開發民族特色鮮明的鄉村全域旅游,實現“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目的。五是尊重農民種養自由權。在鼓勵集約式發展的同時,亦要尊重農戶種養自由權,并給予“兜底政策”,如給予散戶同比例補助、搭建電商助農平臺等。與此同時,金融與信息服務跟上,貼身解決農民融資難、貴等問題;完善網絡、有線、廣播、電商平臺等基礎設施建設,解決信息渠道單一、不暢問題。
由于經濟、歷史和人文等因素,我國城鄉分而治之由來已久,由此導致城鄉在教育、醫療、戶籍、社保和勞動力就業等方面存在差距,廣西尤為明顯,嚴重影響農村人口素質。因此,要提高廣西農村人口質量,實現鄉村振興目標,必須打破城鄉分割二元化結構,建立城鄉統一戶籍制度和勞動用工公平機制,實施城鄉統籌發展策略。加大財政幫扶力度,推動教育和醫療優質資源向基層下沉。教育方面,一是在調研基礎上確保一(或兩)村一校。通過完善基礎設施、足額發放鄉村教師工資和支教幫扶、人才鍛煉、崗位輪換、特殊津貼、職稱評審優先等舉措,激勵優秀師資下基層,以此保障農村基礎教育環境和質量。二是圍繞“三農”問題,加大職教與培訓力度。培養一批懂技術、會經營、有格局、有情懷的新型農民。醫療方面,借鑒“廣梅(廣州梅州)”模式,鄉鎮衛生院由縣級醫院全面接管,實施科室垂直縱向管理,遇到大病、急病可通過綠色通道上送,方便山區群眾,切實保障農民身體素質。
首先,選優配強鄉鎮領導班子、村“兩委”成員。選聘年輕有為、能干敢干、廉潔親民、熱愛農村工作和富有創新意識的黨員同志擔任鄉村公仆,發揮“火車頭”作用。其次,優化治安與發展環境。加大掃黑除惡力度,嚴懲村匪路霸和“刁民”行為,還民“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治安環境;確保國家為村莊辦好事時不受“釘子戶”刁難,讓好事好辦,好事辦好。再次,加大正向宣傳教育力度。通過文化下鄉、結對幫扶和現身說法等扶志啟智舉措,消除農民狹隘和愚蒙行為;鏟除長期潛伏在農村的六合彩與賭博惡性。同時,豐富廣大農民文化生活,營造風清氣正、“實”字托底、勤勞致富、公平競爭的良好發展環境。最后,發揮鄉賢帶動作用。鄉賢是我國鄉村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鄉村自治主體之一。鄉賢對村民有一定感召力和凝聚力,能起到教化鄉民、澤被鄉里的作用。因此,可探索制定相關政策,構建鄉賢返鄉并參與鄉村建設的長效機制。總之,通過多措并舉,優化鄉村人文環境,打造一種于新生代農民而言,“其實不用去遠方,好地方就在身旁”的新型鄉村,吸引外流人才回鄉創業,由此形成人才聚集效應。
實證研究得出:廣西農村人口基數大、素質低與流失嚴重的現狀是區位、歷史與市場環境等多因素疊加作用的結果,其人力資源開發空間巨大、戰略價值非凡,不僅關系到鄉村振興戰略的實現,還關系到多民族的和諧共處、邊疆與國家的繁榮穩定。據此,提出基于教育與醫療、城鄉統籌發展方面的“保質”策略,基于優化產業結構、鄉村人文環境的“保量”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