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檢察的實踐背景與深化路徑

項金橋

摘 要：回顧智慧檢務發展歷程，整體展現出場景多樣、層次豐富和技術多元的應用圖景，也積累了定位示范應用、遵循辦案規律、加強經驗借鑒、亟需機制改革等試點經驗。面對數字檢察新形勢，檢察機關應當推進監督場景全面數字化、加快數據融合運用多元化、實現應用輔助更加智能化、打造科技辦案深度專業化，從而真正實現科技引領。

關鍵詞：智慧檢務 數字檢察 試點經驗

一、數字檢察的科技背景與時代意義

作為以國家力量主導的現實樣態[1]，智慧檢務始終堅持在國家戰略層面系統推進、穩步落地、創新發展。當前，世界正處于大數據無處不在、云計算蓬勃發展、5G服務日趨成熟、區塊鏈逐步落地、人工智能持續發力的變革期和機遇期。檢察機關結合數字化戰略轉型需要，把打造“數字檢察”作為智慧檢務新的發展階段，充分體現了時代性、科學性和創造性。2021年6月，黨中央專門印發《中共中央關于加強新時代檢察機關法律監督工作的意見》，要求加強檢察機關信息化、智能化建設，運用大數據、區塊鏈等技術推進公安機關、檢察機關、審判機關、司法行政機關等跨部門大數據協同辦案，實現案件數據和辦案信息網上流轉，推進涉案財物規范管理和證據、案卷電子化共享。2022年1月，全國檢察長（擴大）會議提出，要以“檢察大數據戰略”賦能高質量發展，充分挖掘、用好大數據，以“數字革命”驅動新時代法律監督整體提質增效。這些部署為新時期做好數字檢察、推進更高水平法治信息化指明了方向。在新的歷史時期，當搶抓數字機遇，樹立數字思維，科學運用數據方法，深入推進檢察工作數字化、智能化轉型。

二、科技強檢的應用圖景

近年來，政法領域大力借助現代科技，深度開展智能化運用。在新一輪科技應用浪潮中，公安系統利用5G等新技術打造“情指勤輿”一體化實戰警務模式，法院系統產生諸如數字孿生、拓展現實、隱私計算、情感計算等應用方向[2]。在現代科技與檢察工作雙向互融的大背景下，檢察系統依托“大數據+人工智能”，為檢察官提供了多種智能化服務，整體展現出場景多樣、層次豐富和技術多元的應用圖景。

（一）大數據智慧輔助

通過對海量數據的標準化清洗、標簽化治理奠定法律數據的可識別、可理解、可運用基礎;基于串并案分析打造案件線索發現模型;運用多維度數據智能分析等辦案模型實現“案、人、事、財”的數據畫像;利用統計分析、預警預測、全排列多邊形、回歸分析、綜合評價指數等分析模型[3]，并結合SPSS、SAS等統計分析軟件開展數據深度挖掘，形成輔助辦案、規范標準、業績評價等諸多應用。

（二）自然語言處理

運用NLP自然語言處理以及OCR識別技術實現格式化文書自動回填和文書自送生成;結合詞性分析、關聯分析固定特征詞提取方法，通過機器學習研判，形成辦案風險和影響提示;接入外部數據，快速檢索、快速查閱辦案文書，構建知識之間的延展和關聯，實現各方數據知識整合;使用知識圖譜對立法進行提取分析從而構建一種規范式而非經驗式的裁判模式[4]，實現刑事輔助量刑。

（三）知識服務智能推送

一方面，互聯網匯聚了較為豐富的法律知識資源。以中國裁判文書網、無訟等為代表的網站公布了大量法律裁判文書，以法信、知網、北大法寶為代表的數字圖書館集成了法規庫、案例庫、論文期刊庫信息資源，以各級人民代表大會、政府、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等為代表的官媒公布了法律法規、地方性法規、政府規章、公報、指導性案例等。另一方面，各機關內部均形成案件電子卷宗，集成了龐大、豐富的法律資源體系，為實現體系化、標準化檢索和知識服務提供了無限可能。

（四）遠程視頻辦案

通過網絡專線及音視頻編解碼設備，實現各地視頻、聲音、文本等數據的實時交互，達到遠程辦案的效果目的。在人員交通、行動不便的情況下，遠程辦案毫無疑問成為最優選項。特別是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后，遠程視頻提訊的運用率迅速提升，如天津市檢察機關98%的審查逮捕、起訴案件是通過書面、遠程視頻提訊方式辦理的。[5]

（五）視頻智能分析

在視頻監督場景中，根據監督點提煉異常行為監督模型，充分利用計算機視覺技術設計智能分析模型，如自動框選視頻中如打火機、兇器等特征物體，提示突然倒地、肢體接觸、大幅度運動身體等異常情況，以最快速度和最佳方式推送告警;利用監控視頻的實時智能輔助分析，排除多數無關聯時段視頻，過濾掉辦案人員不關心的信息，更加高效地協助監控人員獲取準確信息和處理突發事件，實現對監管場所的實時全面監督。

（六）智能語音技術

通過語音識別把語音實時轉寫為文字，廣泛應用于遠程訊（詢）問、遠程庭審、遠程接訪、檢委會會議、視頻會議、撰寫報告等場景;通過語音合成把文字合成特定人發音，實現人機智能交互，如案管機器人、12309窗口機器人等。

三、智慧檢務的試點實踐

“十三五”時期，湖北省部署建設政法信息化“1234”工程，即政法綜合信息網“一張大網”，維穩情報信息和應急指揮平臺“兩個平臺”，“政法云”大數據、政法輿情監測、綜治網格化中心“三個中心”，立體化社會治安防控、政法業務、政法為民服務和安全運維支撐體系“四個體系”，成為全國第一個在省級層面整體全面推動政法智能化建設的省份。[6]湖北省檢察機關通過系統性推進政法信息化“1234”工程，智慧檢務得以全面付諸實踐，湖北省人民檢察院（以下簡稱“湖北省院”）也作為全國大數據法律監督創新研究基地承擔了重要使命?！笆奈濉睍r期，湖北省黃石市檢察機關作為湖北省檢察機關多項智能化工作試點地區，堅持以需求為中心，以政法信息化“1234”工程檢察項目為指引，通過主動對接、積極試用，貫通頂層設計和一線辦案雙向通道，積累了實踐經驗。

（一）定位示范應用

湖北省黃石市檢察機關先后承接湖北省智慧刑檢輔助系統、智慧刑審監系統、智慧公益訴訟、智慧民事行政、智慧技術、檢察業務應用系統2.0、國產化終端替代等應用試點工作，在試用中進一步優化系統，形成應用示范。例如，試用研發的智慧量刑輔助系統，部分基層院使用率達100%。系統支持23個常見罪名的規范化量刑，對危險駕駛罪、故意傷害罪、販賣毒品罪等3個罪名能夠提供精準量刑建議，對于一人一罪、一人多罪、多人一罪、多人多罪甚至數罪并罰都能夠提供量刑建議參考，可有效輔助檢察官提升量刑建議能力。又如，法律監督信息系統采集各類數據約1.7億余條，推出7個法律監督應用模型供檢察官使用。在系統運用的過程中，推動與行政機關、司法機關共享數據，打通數據壁壘，歸集、碰撞相關數據，為系統應用拓展了數據源。該系統上線以來，累計推送案件線索534件，成案12件，解決了一批社會治理突出問題。793A9FFF-0255-4A68-8855-2FC75ED43FFA

（二）遵循辦案規律

各類系統均需要在辦案實踐中不斷反思調優。為使法律邏輯、業務經驗轉化為更加契合檢察實踐的算法模型，必須結合實戰需要開展建設與升級。調研發現，智慧刑檢辦案輔助系統雖然在功能上幾乎涵蓋刑事檢察工作各方面，但功能繁雜且無法與常用罪名案件一一精準適配，往往會因某個流程障礙導致輔助辦案效果不佳。經過充分論證，最終決定轉變原有“大而簡”的設計思路，從模塊化、工具化、輕量化的角度設計嵌入式應用，優化辦案使用體驗。此外，結合疫情防控需要，可視化系統的運用為遠程提訊、遠程庭審、互聯網視頻接訪、遠程專家咨詢、視頻聽證等提供了保障。

（三）加強經驗借鑒

綜合集成既是系統推進智慧檢務的技術要求，也是推進智慧檢務的方法路徑。一是學習已有優秀成果。例如，學習浙江、江蘇等地區運用大數據開展智慧精準監督的做法，通過設置監督規則，從導入的黃石市本地6萬余份裁判文書中自動篩查出涉及刑事、民事、刑事執行等領域監督線索200余件，其中刑事案件另案處理線索199件，“套路貸”線索47件。二是借鑒基礎性架構。例如，通過積極走訪調研政法委、公安和法院等單位，學習在基礎建設、數據資源、平臺布局的先進經驗，尋求更優更實的智慧檢務落地之道。三是匯聚系統內外智慧。黃石市檢察機關對外與多所高校開展合作，積極引進專家咨詢。對內充分發揮檢察官智慧，全市兩級院成立科技強檢領導小組，組織業務骨干和技術人才成立多個工作專班，探索“四大檢察”“十大業務”科技應用場景。

（四）亟需機制改革

總體來看，通過“省院搭平臺、市院主導用、基層參與用”的推進方式，智慧檢務試點建設取得了明顯進展，呈現出科技信息與檢察業務深度融合的良好局面。但是在推進過程中也發現，一些機制問題亟需改革。一是數據觀念尚未達成共識。當前匯聚的數據體量還難以真正支撐大數據應用，各單位還存在一定程度的數據本位思想。少數領導干警尚未真正意識到數字檢察的重要性，導致數據資源得而未用，數據應用存在片面化。二是智能輔助系統應用尚不充分。當前黃石市檢察機關自建系統6個、輕應用2個，并承接了多個湖北省院試點應用工作。從整體運用看，所用業務和場景還不夠豐富，部分干警一旦對系統不適應，容易轉向傳統辦案方式。三是培訓推廣等配套未成機制。當前，培訓推廣比較虛浮，謀劃如何推動系統真抓真用不夠深入。反饋和答疑途徑不暢，導致基層問題“石沉大海”。常態化機制未形成，系統迭代升級后使用者容易不清楚、不熟悉。四是職能定位和人員管理不夠科學。檢察機關技術信息部門作為主力應圍繞“探索科技應用——主導科技辦案——規范科技管理”三大職能展開工作。但從現實情況看，基層院不單設技術信息部門，每院1人且身兼數職，開展科技辦案和運維管理工作尚且吃力，探索科技應用這項職能則完全闕如，難以滿足新形勢、新任務、新要求。

四、數字檢察的深化路徑

“檢察大數據戰略”和數字檢察既是立足于智慧檢務所取得階段性成效的基礎考量，更是面向未來的戰略洞察，其目的是在智能輔助全業務辦案的基礎上向科學精準監督邁進，推進法律監督“本”的提升、“質”的嬗變?；谥腔蹤z務的湖北省和黃石市探索實踐，下一步數字檢察應當在數字化、多元化、智能化、專業化方面深化，從而實現科技引領。

（一）推進監督場景全面數字化

一是把規則提煉作為起點。圍繞“1+N”大數據法律監督布局，以資深檢察官為主導，把典型案例總結、辦案規律提煉和業務工作布局等多維度考量作為場景建模的邏輯起點，統籌檢察機關力量開展模型選題和規則凝練，將文字辦案規則落地為機器智力算法，推動監督視角、方式從個案監督到類案監督乃至綜合社會治理的轉變。二是把打造平臺能力作為高點。運用大數據技術架構，強化對建模工具方法的標準化控制、建模數據資源的制式化管理、建模過程結果的圖形化呈現，形成數據相互兼容、有效服務于實戰的監督應用平臺。三是把創新辦案模式作為支點。探索建立大數據法律監督新型辦案模式，在實踐中培育一批既懂數據分析應用又能夠獨立辦案的復合型人才，建立健全“數據初篩+線索核查”銜接配套機制，合理調度辦案資源，充分釋放數字活力。

（二）加快數據融合運用多元化

一是緊扣數據交換縱橫主線。縱向依托湖北省檢察機關數據資源治理成果，充分運用湖北省院文字數據治理系統和法律監督信息系統的數據優勢，實現辦案數據的標準化供給;橫向對接地方政務信息數據，加強信息資源整合共享，實現地方政法協同平臺和政務數據交換。二是深度拓展數據來源渠道。將半結構化、非結構化數據，如辦案系統中的電子卷宗數據、音視頻數據，公布于互聯網的行政處罰、政務公示、投訴舉報、網絡輿情數據，逐步轉化為可用的結構化數據信息。三是豐富數據應用層次。對不具有對接基礎的數據，采用前置機推送、定期拷貝方式實現共享，對僅供查詢數據可以接網、發函申請等方式申請查詢;對涉案企業信息還可綜合運用商業查詢平臺實現對企業股權結構、經營狀況、訴訟糾紛等多維度查詢，逐步構建起數據驅動、數據決策的數據指揮平臺。

（三）實現應用輔助更加智能化

湖北省院以AI中臺、數據中臺、業務中臺、技術中臺為構架的綜合“智能中樞”是開展智慧辦案數字化再造的重要依托。中臺是一種橫向策略，是管理思想、技術架構、產品支撐體系、安全體系、服務體系、組織設計的融合體，用于支撐上層多種多樣的業務。[7]其關鍵目標是將資源和能力更好地以服務方式輸出，支持前臺規?；?、快速迭代的創新，真正做到自身能力與用戶需求的持續對接。[8]要實現應用輔助更加智能化，需要進一步探索數字檢察中的供需關系。一是進一步突出工具導向。在湖北省“四大檢察”“十大業務”已實現智慧輔助全覆蓋的基礎上，對現有智慧輔助系統的各部功能，如信息識別提取、智能分析審查、知識共享服務、智能輔助決策等內容進行科學解耦，在整合軟硬件資源的基礎上形成輕量化、工具化的輔助服務，最大化輸出系統能力。二是進一步突出實用導向。結合辦案實際抓好統籌，通過引入建設周期短、成效快的系統項目切實解決制約辦案質效的系統性、根本性問題。三是進一步突出基層導向?；鶎邮侵腔圯o助應用的主戰場，需要以市院為中心統籌并提供技術支撐，以基層院為主體，研發配套性、工具化的小應用，形成有益補充，通過引入微表情模型、視頻行為智能分析、電子手環等技術手段，切實解決基層辦案中遇到的實際難題，實現個性化智慧賦能。793A9FFF-0255-4A68-8855-2FC75ED43FFA

（四）打造科技辦案深度專業化

一是積極引入成熟技術。利用衛星遙感、無人機取證技術，實現公益訴訟地域、天域、空域取證的監督全覆蓋，通過對比不同年份的衛星遙感影像，發現水華現象、水體富營養化等問題，動態監測指定區域的林地面積變小、耕地用途變更、水域被污染填埋等情況。繼續通過類案推送、法律知識庫等應用，實現“四大檢察”法律法規、案例指引等知識分類檢索和快捷推送，幫助辦案人員作出更精準的司法判斷。通過區塊鏈同步存證實現電子證據“鏈上”的取證、存證與審查，對運用區塊鏈技術實施網絡犯罪開展技術性刑事偵查、審查活動。綜合運用電子數據可視化審查模型、傷情鑒定模型和3D Body技術、計算機圖像處理模型開展技術辦案。二是優化聯合辦案模式。通過市院實驗室平臺進一步整合技術人員和技術資源，貫通技術供給側和辦案需求側的每個神經元。三是提升科技辦案能力。暢通內部縱向流轉、外部橫向協作的辦案渠道，建立與高校、科研院所等多方協作聯合機制，積極引入科研資源開展聯合技術攻堅，實現科技辦案能力的延伸拓展，為數字檢察應用體系的形成奠定基礎。

湖北省黃石市人民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435000]

[1] 參見劉品新：《智慧司法的中國創新》，《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21年第3期。

[2] 參見劉艷紅：《人工智能技術在智慧法院建設中實踐運用與前景展望》，《比較法研究》2022年第1期。

[3] 參見姜樂樂、張恒、李佳佳、張世龍：《“大數據+檢察”工作模式研究》，載《第二屆新時代優秀檢察成果·智慧檢務建設論文集（二）》2021年12月。

[4] 參見左衛民：《AI法官的時代會到來嗎——基于中外司法人工智能的對比與展望》，《政法論壇》2021年第5期。

[5] 參見陶強：《遠程視頻提訊系統成為辦案利器》，《檢察日報》2020年2月16日。

[6] 參見胡新橋、劉志月：《“智治”支撐平安湖北建設邁上更高水平 湖北全面推進政法智能化服務省域治理現代化》，《法治日報》2021年4月26日。

[7] 參見張建鋒編著：《數字政府2.0》，中信出版社2019年版，第90頁。

[8] 參見周蓉蓉：《數據治理：審判體系與審判能力現代轉型躍遷之道——以技術類知識產權數據的一體化司法應用為中心視角》，《中國應用法學》2021年第1期。793A9FFF-0255-4A68-8855-2FC75ED43FF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