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神

于博

金雕，猛禽。雄壯、勇武、健飛、敏捷，翼展可達一米，捕獵時從高空直線下降，速度驚人，時速可達三百千米。接近獵物時，金雕將翅膀戛然收起，只一剎那，利爪就洞穿了獵物的頭骨。別說兔子、山鼠這類小動物，就是狍子、山羊也不在話下。經過訓練的金雕，還可以捕狼。

這樣的猛禽一般不能當寵物來養，但倘若把它制成標本，置于室內，倒是讓華屋錦宅、辦公之地威嚴盡顯，霸氣十足。一時間，在我們莽莽的大青山這兒，高官富商、得志新貴，就連占山為王的土匪都以擁有金雕標本為榮。

獵取金雕不易，制作標本更難，要是制成圓瞪雙眼，活靈活現的標本更是難上加難。偏偏大青山就出了這么一個能人，還偏偏姓刁。其名少有人知，皆呼之為刁三。

刁三捕雕的方法是選取一片開闊地，挖一個半人深的坑，上面鋪上幾根粗枝和雜草。他事先將一只活兔綁在粗枝上，只綁身子不綁腿，好讓它亂蹬，吸引金雕。這方法與其他捕雕者無異，但絕在刁三有獨門的藥粉。刁三將藥粉裝在竹管一頭，在金雕獵取兔子的一剎那，用勁奮力吹出，竹管里的藥粉準確地射向金雕的腦袋。突然襲擊，致使金雕受驚而雙目圓睜，藥粉瞬間致金雕失去知覺，定格在刁三面前。

捕雕成功，刁三照例站直身子，望一眼藍藍的天，從腰上解下酒壺，有滋有味地喝上一口。然后，刁三用一根涂有劇毒的細針將金雕穿頸刺死，在腹部切開寸長小口，掏空內臟，再一點兒一點兒地塞入棉絮充實。這過程，刁三極有耐心，所制成的標本不變其形，不失其神，冷眼一瞅，和活雕不差絲毫。

刁三靠制金雕標本賺了不少錢，活得自在，也極受人尊敬。但他一年最多也就能制四五個。雕的標本好壞，與時令有關。落雪之后，雕毛才格外光亮。其次，金雕壽命長，可達八十歲。但老的雕沒有了精氣神，要二三十歲的正好。另外，捕雕本非易事，抓捕血氣方剛的金雕也要靠運氣。因此，找他制作金雕標本需提前預約。幾個月是最短的，長則兩年也不稀奇。但有個主卻只限定他不出月。

“九一八”事變后，大青山來了日本兵，領頭的叫小野。小野第一眼在偽縣長馬艷君辦公室看到金雕標本后，連說喲西！馬艷君點頭哈腰，說立即把雕送過去。小野問明金雕的來歷，眼珠轉了轉，擺擺手，他要刁三給他制個新的，限期一個月，并把這事張揚得盡人皆知。小野是中國通，對儒家文化頗有研究。他暗想，征服了雕，就征服了大青山。

二十九天后，一個響晴的天，刁三捧著制好的金雕標本進入了小野的辦公室。看著栩栩如生的金雕標本，小野哈哈大笑。刁三拱手告退，小野還在得意地欣賞著。過了一會兒，那金雕標本卻突然一動，小野嚇了一跳。他伸長脖子湊近了金雕標本。突然，金雕標本騰然躍起，一股冷風撲來，一剎那，雕爪毫不留情地嵌入小野的頭顱，他慘叫一聲，撲倒在地。聞聲破門而入的日本兵當時就傻眼了，等緩過神舉槍時，金雕已撞破窗戶，飛了出去，眨眼之間，翱翔于藍天之上。日本兵慌亂地跑出去，抬手射擊時，金雕早已遠離射程。

原來，刁三捕雕后，并沒有將其殺死，而是餓了兩天。這兩天，刁三穿著日本軍服，就在金雕的眼前晃動，金雕看著他，眼珠子焦綠。刁三用藥將金雕迷昏，他算準時間，送雕給小野，然后全身而退。藥勁一過，金雕蘇醒，它豈能放過眼前這個仇人！

日本兵開始搜捕刁三。刁三沒找到，卻在大青山里發現了他們幾天前丟失的一個同伙，這家伙被吊在一棵老榆樹上，只穿著內衣內褲。

后來，日本兵進大青山圍剿抗聯，總有一只金雕突然從天而降，快如閃電，接著傳來一聲慘叫。與此同時，大青山的峰頂上閃現著一個人影，迎風而立，望一眼藍藍的天，從腰上解下酒壺，有滋有味地喝上一口。

人們都說，那就是刁三。不，是雕神！

選自《北極光》1502D970-6598-425B-A2F9-5424A4FE485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