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菊
從教導主任手上接過四年級分班名單,看到曾小武(化名)的名字時,我心中的焦慮油然而生,與小武初次見面的場景浮現在腦海里。
幾年前的秋季開學日,小武隨奶奶到學前班報名。當時沒有擔任班主任的我在校園巡查時,偶遇小武和奶奶。小武是個可愛的“胖墩兒”,手里還拿著一罐八寶粥,我便上前與其奶奶聊起來。原來小武8個月時,他的媽媽就離開了家,他的爸爸性格暴躁,常年在外務工。最后,奶奶對我說:“要是小武不聽話,老師您打就是……”第二天早上,小武見到我就追上來,讓我幫他系書包帶。此后幾年,我常常聽到的是小武欺負小朋友、不遵守紀律、學習能力比同齡人差等,還曾有人建議將小武送到特殊教育學校……
過去,每當小武在辦公室里“挨訓”時,他那警惕的眼神都讓我有一種可憐、可悲又可嘆的感覺。現在,我成了他的“嫡親”老師了,怎樣做才能讓他有所改變呢?
我輾轉反側,心想:或許他是上天派來“懲罰”我的,又或許我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教師承擔著教書育人的雙重使命,即使學生學不好書本知識,老師也不該放棄教會他們如何做人呀!
第一次班會課,我給同學們講解同伴關系。我發現,同學們對小武的言行舉止,其實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小武自己感覺被孤立了。于是,我便強調:“同學們在一起學習已經有三年了,同學之間應該互相幫助……”“還要互相愛護!”全班同學異口同聲地接了下一句。“很好!”我欣慰地說道,“小武也希望和大家成為好朋友。我們應該幫助他,課后和他一起玩,教他認真寫作業……”
班會課后,我發現講臺每次都特別干凈整齊,原以為是值日生做得好,后來才得知是小武做的。同學們還紛紛告訴我:“小武主動借給我筆啦。”“我值日那天,小武還幫我倒垃圾……”同學們的肯定讓我喜出望外,心想同學們的真誠相待還是能感化小武的。于是,我表揚了小武,也肯定了其他同學對小武的友善。一段時間里,班上打小報告的少了,麻煩事也沒有了。在課堂上,即使聽不懂,作業不會做,小武也能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去打擾其他同學。
哪知好景不長。才過了兩三周,小武就故態復萌,每天下課后就去招惹一二年級的小朋友,無事生非地打小朋友一巴掌,或者搶了別人手里的糖果后拔腿就跑……見小武“舊病復發”,我便請他來辦公室反復勸導。他每次都頻頻點頭,但就是不改。連說帶訓、連哄帶嚇不奏效了,我陷入迷茫之中,不知道到底該怎么做才對他有幫助。
2020年,居家隔離結束后,我去家訪。小武奶奶帶著驕傲的笑容告訴我,小武很愛勞動,會自己熱飯,還能幫忙下地種玉米。正在幫奶奶掃地的小武,見到我喊了聲“譚老師好”,便害羞地躲進廚房里。也許是很久沒有見面,他已經忘記了我的姓名,但我想,小武在家里肯定是奶奶的乖孫子。順著奶奶的話,我也表揚了小武在學校愛勞動、喜歡幫助同學等優點,并表示會盡最大的努力呵護與鞭策小武成長……
家訪結束返回途中,我不禁又回到轉化小武的現實中來,困惑縈繞在心頭。我多么希望社會各界或其他機構能參與同類孩子的教育幫扶工作,讓孩子長大后不成為社會或者家人的累贅,讓他們能通過自身的勞動養活自己。
對農村小學來說,這樣的留守“問題兒童”幾乎每個年級都存在。孩子無法選擇自己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但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老師一次不經意的舉動可能影響孩子的一生。作為教師,我們應該摒棄個人得失做一個有良知的老師,不求桃李滿天下,只愿多年以后,我們的回憶里都是一張張可愛的笑臉;不管今后從事什么樣的職業,只愿他們都能成為“三觀”正確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