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思考

魏琪嘉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國平臺經濟發展正處在關鍵時期，要著眼長遠、兼顧當前，補齊短板、強化弱項，營造創新環境，解決突出矛盾和問題，推動平臺經濟規范健康持續發展”。近年來，我國平臺經濟呈現迅猛發展態勢，涉及社交、出行、支付、零售、資訊等眾多領域。從市場組織結構看，行業內出現了多個“獨角獸”企業，不僅深刻地改變了人們的生活與消費方式，并推動制造、流通等領域產生了深刻變革，同時在帶動就業、促進產業轉型升級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同時也要看到，部分平臺資本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擾亂市場競爭秩序的情況時有發生。對此，多措并舉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引導平臺經濟領域經營者依法合規經營，是促進平臺經濟從量變向質變飛躍、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必經之路。

一、平臺經濟發展的積極作用

平臺經濟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通過新一代信息技術，將傳統生產要素和數據要素有機結合在一起，從而拓展了傳統產業供給和需求兩端的聯通途徑，把要素的發展潛力切實地變成了經濟增長的動力，從這個意義看，平臺經濟發展在促進經濟循環方面作用十分明顯。

（一）給傳統生產要素賦能，提高資源配置效率

傳統、狹義上的生產要素包括土地、勞動力、資本三個方面，平臺經濟不僅是將這三類要素從“線下”搬到“線上”，而且通過大數據、云計算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為上述三類要素賦能，加上算法、算力的持續迭代，使得資源配置得到進一步優化，實現了“1+1＞2”的效果。一是節約了土地資源。平臺經濟多數屬于樓宇經濟，數據、算法、網絡集成在一起，相比于傳統工廠而言，占地空間有限。二是拓寬了勞動力的職業選擇渠道。平臺經濟帶動的是靈活就業、小店經濟，勞動力的職業選擇日益多樣化。三是資本有了新的運行載體。辯證地看，盡管資本在平臺經濟發展中的作用還沒有在業界、學術界形成共識，但資本通過向平臺注資，改變了其自身循環的傳統路徑，開辟了一條在技術、勞動力、實體經濟之間循環的新模式。

（二）給數字技術以應用場，推動技術試驗和創新

當前，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日新月異，新技術大量涌現。但這并不意味著技術能隨時轉化為生產力。數字技術屬于新興技術，依托于大數據、云計算等，可以實現海量信息的匯聚。由于前期研發投入高，因此對應用試驗的相關配套要求也非常高，單個市場主體難以完成從技術研發到真正應用的全過程。平臺經濟有資金優勢，能夠將技術應用的風險分散，技術可以在平臺中不斷試錯，再加上平臺有較為完善的容錯提升機制，與技術成長、創新的周期規律很好地匹配，實現了“乘數級”的價值創造。此外，我國具有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這種市場優勢本身就是數字技術的重要應用場，平臺經濟高質量發展有空間、有動力、有潛力。

（三）滿足個性化需求，便利了生產、生活

從工業領域看，個性化制造、柔性制造代表著未來產業創新、轉型升級的方向。依托于平臺經濟，庫存、制造、訂單管理、創意設計等環節出現平臺化、集成化的趨勢。以海爾集團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工業互聯網平臺為例，該平臺把智能制造所需的資源、要素通過平臺進行集成，從而有效滿足了個性化生產需求。從服務業領域看，購物平臺、餐飲平臺、交通平臺等實現了線上、線下有機結合，助力實現這一結合的關鍵就是數字技術，這些平臺背后連接的是生產者和消費者，很大程度上減少了信息不對稱等問題。

二、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亟待破解的問題

平臺經濟正處于快速成長期，同時也存在一些突出問題，比如，一些平臺企業發展不規范、存在風險；平臺經濟發展不充分、存在短板；互聯網平臺壟斷問題日益突出，從長遠看會影響行業整體的良性發展。因此，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需要著力破解以下四方面問題。

（一）有形成寡頭壟斷的趨勢

按照微觀經濟學對寡頭壟斷的定義，目前很多服務業領域的平臺組織，具有向寡頭壟斷演變的傾向和趨勢。消費者群體注冊成為有關用戶后，雖然產品的供給渠道不是唯一的，但是消費者可選擇的余地并不大。在這樣的背景下，難免出現“店大欺客”的問題。消費者群體在定價機制方面完全處于被動地位，對一些信息也不完全掌握，導致買賣雙方的地位不對稱、不對等，助推這一趨勢加劇的因素，一是算法的壟斷，二是數據的強制獲取。這兩方面原因疊加在一起，就導致消費者在平臺面前完全處于劣勢。寡頭壟斷最大的問題就是對消費者剩余的攫取，且造成社會福利損失。如何規避這一問題，避免平臺經濟向寡頭壟斷演變，是監管部門在促進平臺經濟規范發展方面需要深入研究的課題。

（二）對自身提供的商品和服務缺少有效監管

平臺的本質，最終還是提供商品和服務。總的來看，集成在平臺的商品服務質量得到多數消費者的認可，但從當前消費者反映的情況和監管部門發現的問題來看，假冒偽劣商品在平臺上仍然存在，損害了消費者權益。此外，一些違法行為、違背社會公序良俗的交易屢次通過“換外衣”“披馬甲”等形式在平臺中隱匿，給社會秩序帶來一定負面影響，引發了一系列安全隱患，平臺自我監管的職責沒有充分履行，是這些行為在平臺生存的重要原因。

（三）資本大進大出造成一定的資源浪費

平臺離不開資本的支持，良性的資本支持，對促進平臺經濟健康發展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如果是無序地大進大出，反而會對生產資源造成較大浪費。如目前共享單車領域中出現的大量實體資源的浪費，直接原因就是資本在這一領域的無序擴張，推升產品供給已經完全超過市場需求，造成大量物資的浪費。資本進入平臺，平臺欣欣向榮，資本離開平臺，平臺就冷冷清清，表面上看是“一進一出”，背后卻是大量被浪費的資源，線下的生產秩序也容易出現“一擁而上”的問題，對實體經濟產生不利影響，這樣的模式如果持續下去，技術創新也無法真正實現，帶來的損失也是多方面的。此外，資本大量投入直播平臺，各類良莠不齊的視頻信息充斥在直播平臺，對青年人健康成長也造成一定危害。

（四）平臺經濟的安全“防火墻”亟待完善

這種不安全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亟待政策加以引導和規范。一是消費者隱私保護問題。實現數據合理使用和隱私完全保護，這是目前平臺經濟規范發展還有待突破的地方。建立一個長效的約束機制，有助于正確處理好兩者的關系。既不因噎廢食，同時也最大限度保護個人隱私。二是數據安全問題。各方面的行為數據、交易數據是重要的商業信息，大量數據匯聚一起，一旦出現外部攻擊或網絡竊取，對整個產業運行都將造成巨大沖擊，維護這方面的安全，其重要范疇早已超出數據安全范疇本身，涉及技術、規則、機制、網絡治理等綜合內容。

三、完善平臺經濟治理、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有關思路和原則

督促平臺朝著規范方向發展，不是對平臺經濟的否定，而是為了促使平臺經濟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服務消費者。主要的思路和原則包括兩個方面：

（一）要堅持疏堵結合和問題導向，在解決問題中促進發展

平臺治理的目的在于讓平臺更加規范、健康的發展，有“疏”有“堵”。一方面，要制定好、運用好鼓勵平臺經濟發展、促進競爭的產業政策，為平臺經濟發展提供更多的便利條件，出臺有關政策時要充分考慮政策之間的協調性和一致性，避免出臺具有收縮性質或者引起市場主體曲解的有關監管政策；另一方面，要強化監管，明確監管重點，對平臺的商業模式、運作機制、算法運用、消費者勞動者權益保護等領域進行事前、事中、事后監管，及時發現苗頭性、傾向性、潛在性問題。

（二）要堅持系統觀念和目標導向，著力構建長效機制

平臺經濟的治理，應該堅持目標導向，統籌好當前與長遠、強項與弱項的關系，側重在構建有關長效機制方面下功夫。要充分發揮平臺在調動資源、激活潛力方面的重要作用。該鼓勵的要明確釋放鼓勵信號，確保各方面政策協調共進。同時，要對標先進水平和標準，督促平臺經濟在提升自身內功方面做文章，增強自身的真正實力，成為科技創新和技術應用的重要載體。此外，要引導平臺經濟切實履行社會責任，在社會治理中發揮積極作用。

四、政策建議

鼓勵平臺經濟發展，就是要讓平臺經濟在規范中發展，在高水平發展過程中不斷壯大，最終不斷提升其競爭力。監管的目的在于促進發展，充分發揮平臺經濟在調動要素資源整合、促進科技創新方面的重要作用。

（一）強化共性規則制度建設

■湖泊彩云｜付秀宏/攝

從競爭規則、算法規則、數據規則三個方面入手，加強各領域規則與國際標準對照對接，進一步提升事中、事后監管的精準性、針對性，探索構建通用監管規則體系。研究建立負面清單制度，對平臺參與競爭、擴大客戶群體范圍、拓展業務邊界等行為的等級、強度，進行明確清晰地設定。加強部門協同，強化社會監督力量，同時為平臺建立暢通的申訴機制，形成多方共同參與、良性互動的平臺經濟治理局面。

（二）夯實數據信息安全責任

對平臺數據進行確權定責，建立標準規范、完善基礎設施建設，確保平臺數據在安全框架下運行使用。定期動態評估數據安全風險。如國內平臺企業赴海外上市前必須充分考慮和防范數據披露隱患，監管機構要完善有關審查制度。對大數據殺熟、強制安裝條款等不合理獲取數據、濫用數據的行為要給予嚴厲打擊，切實維護消費者和平臺軟件使用者的個人隱私與合法權益。

（三）積極支持擴大應用場景

工業領域，以培育“專精特新”企業為契機，支持更多的平臺企業成為本領域的“獨角獸”企業，壯大規模的同時還需要提升國際競爭力。強化對柔性制造、工業互聯網等新形態的財稅支持力度，對有利于生產性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融合發展的模式進行系統試點與推廣，促進平臺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服務業領域，在現有應用場景的基礎上，鼓勵平臺繼續創新服務模式，提升服務效率，滿足更加個性化的消費需求。對進行技術創新實現技術突破的平臺企業，給予特殊的稅收優惠政策，鼓勵其通過技術創新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

（四）有效防止算法濫用行為

針對大數據“殺熟”、選擇性歧視等行為，透過現象看本質，在治理算法濫用方面加強治理。要嚴格“數據畫像”的使用邊界和范圍，特別是對行蹤軌跡、人臉信息等關鍵敏感信息，要設置“防火墻”，防止數據因商業行為被隨意調用和濫用。建立算法濫用投訴機制，由消費者及時發現問題并通過固定渠道進行反映。簡化搜索頁面程序和選擇界面，最大限度避免“信息不對稱”。

（五）優化平臺經濟發展環境

以合理方式構建實施平臺經濟治理重大政策出臺前的政企溝通機制，及時向市場釋放精準信號，避免形成信息不對稱和目標誤判引發的市場波動。鼓勵平臺企業開展競爭，對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的行為及時予以制止，讓平臺經濟在相互競爭中努力提高發展質量。完善平臺售后服務制度，確保售后服務制度不走樣、有內容、起作用，不斷提升消費者的滿意度。對以平臺為載體，打法律“擦邊球”的行為，及時發現后要迅速補上漏洞。鼓勵平臺經濟更好服務社會治理，在輔助承擔急難險重任務中發揮作用，采用適當形式予以補貼。

（六）切實保護平臺勞動者權益

督促平臺完善勞動者權益保護有關制度，加強對員工的人文關懷。加快完善有關用工政策的司法解釋和立法工作，探索形成新經濟模式或靈活就業模式下勞動者權益保護長效機制。建立健全勞動者申訴渠道，鼓勵平臺與勞動者雙方形成順暢的溝通機制。針對平臺用工管理算法合理性，建議給出規制的細化舉措，進一步明確相關算法規則的啟動程序、生效條件，在應對算法合理性方面，給予平臺企業充分的解釋空間、賦予相應的舉證責任，不搞“一刀切”。如相應的算法規則有不妥當之處，要給出一定的調整時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