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呈明

來到十八盤山,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漫山遍野的柿子。
那年我9 歲,剛剛上二年級。深秋的一個晌午,我放學回到家,母親讓我去我們鄰村買食鹽。
我順著蜿蜒的小路蹦蹦跳跳地便去了鄰村的一家代銷店。還沒走到代銷店跟前,我卻被眼前的一棵高大的柿子樹給吸引住了腳步。只見那高高的柿子樹上,掛滿了小燈籠似的大柿子。雖然已經是深秋時節了,柿子才微微變成了橘黃色,但是,這足以讓我垂涎三尺了。正值中午,大街小巷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這個時候只需脫掉鞋子,抱住樹干噌噌幾下便可以爬到樹上,摘到誘人的大柿子,享受那細膩柔軟的甜蜜了。
我仿佛已經吃到了這誘人的美味,嘴角不禁流出了晶亮的口水。但是,我卻遲遲沒有付諸行動,因為,此刻我想起了母親平時的教誨:別人的東西再好,那也是別人家的,到什么時候都不能有偷的邪念。
好久好久,我才想起來自己的任務,于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這些“要命”的柿子,走進了那家代銷店,把錢遞給那個我應該稱呼二大爺的掌柜,稱了一斤像大沙粒似的食鹽。臨出門時我清楚地記得,那個掌柜的妻子,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出了代銷店的門,那棵掛滿柿子的大樹又一次絆住了我的腳步。這次我只短暫停留了幾分鐘,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知道,假如我再回頭一次,指不定會做出什么傻事來。
這事過去快一個月了,入冬的一天晚上,我剛放下書包,母親就從盛麥子的大缸里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個紅彤彤的柿子。我的饞蟲一下子被勾了上來:“柿子,哪來的?”
母親笑著說:“你猜。”
“您今天趕集去了?買的吧?”我歪著頭,問道。
“是你二大娘送來的。”
“二大娘?哪個二大娘?”
“就是那家開代銷店的二大娘啊!”母親依然笑著說。
“你還給我裝啊?那天我叫你去買鹽,你在人家樹底下站了半天,就差沒爬到樹上去摘人家的柿子了,小饞貓!”母親用手戳一下我的腦袋。
啊?聽了母親的這些話,我不由得羞紅了臉,紅得好似母親手里的柿子。
這些事,母親是怎么知道的?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莫非母親有千里眼?
母親看著我一臉疑惑的樣子,忍不住又笑了:“傻孩子,是你二大娘告訴我的。你在柿子樹下站了多會兒,她就看了你多會兒,只是她在暗處偷偷看著你的。今天她給你送來了三個柿子,夸你呢!說,你是全村唯一一個經過她家柿子樹下沒有偷柿子的孩子。她還說,你家是怎么教育的,正當爬樹上墻、七歲八歲狗也嫌的年齡,竟這么有教養,難得!”母親說著話,臉上泛著驕傲的光。
我接過柿子,撕了一個小口,貼到嘴上一吸,滿嘴滿腔的甜,甜透了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