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捆甘蔗

朱幸福

星期天回鄉下老家看望父母，順便到田地里轉轉，發現有一塊田里的甘蔗長得非常茂盛，高稈、粗壯，露出來的節稈外皮呈青黛色。憑感覺，這樣的甘蔗吃起來一定清脆甘甜。看著想著，不覺間就有些口舌生津了，便忍不住沖甘蔗地里大喊了幾聲：“有人在嗎？買甘蔗啊！”

連喊了好幾聲，都沒人回應。我便沿著甘蔗地轉一圈，沒見到有人看甘蔗，也沒發現看甘蔗人的窩棚，我暗暗有些詫異：難道就不怕有人來偷？記得小時候，村里的許爺爺喜歡種瓜果桃李，而且看得很嚴，但還是會被我和小伙伴們摘了許多，白天不好摘，晚上也要來偷點解饞的。也難怪，那時候大家肚子都填不飽，哪還有多少零食可吃？更多的是折了高粱和玉米的嫩秸稈在嘴里嚼嚼解饞。若是有這么一大片甘蔗林，而且還沒人看守，小伙伴們早就沖進去大快朵頤了。

轉回家，父母的飯菜已經做好了。雖然不是十分豐盛，但說豐富還是可以的，而且食材都很新鮮：蔬菜都是父母自己種的，新鮮、無污染;魚是早晨從門口魚塘主手里買的，母親還殺了只家養的土雞，一家人邊吃邊聊，不免聊到田里的那片甘蔗地。母親說：“那是村里你許叔種的，就是以前你喊許爺爺的兒子，他比許爺爺還要聰明，什么都會種，而且種什么都來錢。”我“哦”聲說：“那甘蔗就不怕人偷嗎？”母親說：“現在好吃的東西那么多，村里又沒有閑人，誰會去偷？你許叔還經常挨家挨戶地送呢。”我聽了很是感慨：現在人們的生活富裕之后，素質也提高了！再一想：現在的孩子們連零食都花樣百出，味道鮮美，水果都榨汁喝，誰還愿意弄根甘蔗在嘴里嚼上半天？雖有點新鮮感，但慢慢就會覺得嚼著很累。

午后，我要回城時，許叔卻扛來一小捆甘蔗，斬頭去尾，去掉了葉子和外殼，打理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要讓我帶到城里給孩子們嘗鮮。我要推辭，他不高興;給錢，他更不高興。弄得我左右為難，母親就勸我說：“你許叔實誠，你不收他以為你看不起他。”沒辦法，我只好收下來。看我將甘蔗放進車子的后備箱，許叔憨厚的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

回家的途中，我就有點犯難：我血糖高，一般不吃甜食，這么多甘蔗，孩子們也吃不完。就準備給城里的親戚朋友分送一點，畢竟是許叔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優質甘蔗，浪費了可惜。到小區門口時，我將甘蔗搬下來，看到三四個六七歲的小朋友在玩，就熱心地抽出幾根甘蔗沖他們說：“小朋友們，過來，給你們甘蔗吃。”孩子們一見甘蔗，覺得好奇，都圍了上來，有的已接在手中。突然有個稍大的小女孩說：“我們不要你的甘蔗。”我問：“為什么？”她說：“老師說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其他幾個小孩也將拿在手里甘蔗退給了我。有個小男孩舍不得放下，小女孩便在小男孩耳邊輕輕地說：“要是甘蔗有毒怎么辦？吃了會被壞人拐走！”聽到了小女孩說的話，我不再解釋，也無法解釋，就沮喪地抱著甘蔗往單元門走。打開門禁，沒想到孩子們也跟著進來了，原來這幾個孩子和我都是一個單元樓的。我便反問道：“你們看我像壞人嗎？”那個小男孩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能帶回家吃嗎？”我說：“當然可以啊。”“我拿兩根，”小男孩子說，“等我媽媽回來削了皮我再吃。”那個稍大的小女孩也覺得這個辦法好，就其他幾個孩子各拿了一根。

甘蔗陸陸續續地送給了城里朋友，朋友們都說清脆甘甜，很好吃，有的還問我在哪里能買到？后來回家見了許叔，便夸他種的甘蔗的鮮美，許叔聽了，一臉的憨笑：“喜歡就好。”

有一次，在電梯里又遇到那個擔心我甘蔗有毒的小女孩和她的家人，便笑著問她：“我的甘蔗有毒嗎？”那個身材又長高了些的女孩靦腆地笑了：“沒有。”

真希望我們都能走出鋼筋水泥的桎梏，增加心的交流，讓人與人之間多一些信任和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