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藝術≈誤解

文/張安迪 曲鳴飛（中央美術學院）

實驗藝術專業是個神奇的存在，就連自己學校的不少同學對它的誤解都很多。這是中央美院最“水”的專業吧，成天就是玩玩玩，想法太超前實踐跟不上，不好就業，畢業生是家里蹲的“廢宅”……作為在中央美院學了4年實驗藝術專業的學生，我想介紹一下實驗藝術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專業，我們學什么和怎么學。

第一課師生互換

亙古不變的開學第一課是“換位教學與自主學習”。這門課是實驗藝術學院邱志杰院長來上，他在上課前發給學生的大綱中說，課程的目的是養成大家自主研究和清晰表達的能力。因此，我們與老師對調身份，即學生來給老師上課。

講課的內容非常靈活，由我們自主選擇。有的人講植物，有的人講家鄉，還有的人講霸道總裁類的網絡文學，五花八門。

這門課也被稱為PPT課，要通過PPT有效地演講，把搜集、篩選、整合學習和研究的內容講出來。要講得好，就必須由被動接收信息變為主動思考問題。在這個過程中，同學們能夠學習如何對自己感興趣的事物進行深入研究，如何讓自己更理性、更具邏輯性地思考和表達。

我們00后，是和互聯網一同成長的Z時代人，在面對海量的數據時，往往不太會去深入研究，多是被動接納，理性的判斷相對少些。這門課的出發點就是去解決以上問題。

創作考來自這門課

2018年央美實驗藝術校考中，創作部分的考試內容是續寫世界上最短的科幻小說：當世界上就剩下了一個人，這時候傳來了敲門聲……當時，我非常疑惑，后來我發現，我們大二時有一門課就是寫故事，叫“敘事模型與創意寫作”。這門課會讓學生先梳理常見的故事敘事模型，去發掘不常見的敘事模型，再利用這些敘事模型去創作故事，如果可以發展出新的敘事模型就更好了。最后的課程作品是“無限呈現形式的圖文并茂的故事承載物”，如一本連環畫、繪本、漫畫，或是立體書等。上完這個課，我看個電影都能八九不離十地推測出劇情，這個“副作用”還是挺讓人苦惱的。

傳統課這么上

在大一大二階段還有較為“傳統”一些的課，比如從呂勝中老院長那時候就有的“造型原本”課，現在仍然是基于《造型原本-講卷》《造型原本-看卷》這兩本教材。這門課給我的感覺更像是打破考前造型僵化的單一性，用更自由的多元化造型方式去創作，即通過“自在其中”“時間與運動”“全方位空間”“聯想與幻想”等一些感性觀察的方式進行造型創作，讓學生們對于“造型”的觀察思考和繪畫方式變得更多元。在我的下一屆，“造型原本”課有了變化，增加了立體書等，將繪畫和攝影等圖像跳脫于平面的束縛，融入了敘事、科普、科技裝置等元素，比傳統的架上繪畫來得更為生動有趣，但是內核仍不變。

實驗藝術往往給人自由輕松的感覺，但是實際真的不是這樣，這種自由輕松要靠更深厚的觀察和實踐為基礎。在“視覺方式”課上，面對同一個物件，我們要畫七七四十九種不同的觀察方法。除了調整距離、隔著東西、看反光等最基本的方式，其他的方式就靠同學們絞盡腦汁地想了。

有的人會在物體后面想辦法，在物體后面打上強光去畫物體模糊的輪廓；有的人會在自己眼睛中做文章，用滴眼液保持眼睛濕潤觀看，甚至于長時間不眨眼地盯著觀看；還有些人會去借助科技的力量，顯微鏡、天文望遠鏡等工具都加入了戰斗。這近似于苦行僧修行的實踐后，整班人創造了近百種視覺方式。

1.《感觸詩》李珺作品由熱敏打印機、亞克力、超輕黏土、arduino、心率感應元件組成，可以檢測他人的心跳，并以之生成詩歌并打印成字條。

2.《我們的內卷》黨宇浩使用軟件∶ Cinema 4D、Zbrush、DAZ3D、UE4、AKAI ELE等用面部捕捉軟件把現實的形象轉換成虛擬形象，實時渲染，用傳感器接受聲音大小，人物后面的建筑會根據聲音一點點倒塌。看到虛擬世界里的倒塌，是否會引起人們思考現實文明里有什么倒塌了？

3.《MUSIC’AI’N》 李克錚音樂一直是人類所創造的藝術，隨著AI人工智能的不斷發展，機器人正在完成一件件曾經只有人能做的事，那么是否在不久的將來，機器人也能創造屬于它們的音樂？作者通過一組python代碼用人工智能控制舵機去學習如何擺動鼓刷，通過擊打不同材質的表面發出不同的聲音組成音樂。MUSIC’AI’N是作者定義的新詞，從musician（音樂家）演變而來，意為“人工智能音樂家”，這件作品展示了藝術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探索與思考。

4.《一二三四五六七》李國琛漢大一統的分崩離析之后竹林七賢所展現出的癲狂與灑脫，是對以往信仰與價值的解構，在作者看來實則是重建。作品由七段視頻和竹子腳手架組成，視頻表現了七個人的七種狀態、七個行動，有的怪誕，有的浪漫，有的狂傲。他們曾面對的問題，在不同的歷史階段以不同的方式到來，需要人們勇敢去面對。

5.《那一夜之后，一切就都改變了》孟寅飛那一夜，門后的聲音不停地在作者記憶中浮現。作者試圖創造出腦海中的這些聲音。堆放在兒時臥室的門后，在扭曲著的表面破碎的衣服下發出陣陣異響，重現著一個12歲男孩記憶中那一夜。

假期作業是這樣的

我們實驗藝術專業的學生也有假期作業，而且并不輕松。比如中國公眾家庭審美調查：每人選取10個家庭，調查家庭中一切具有審美傾向的物品，從家具、廚具、電器、服飾、玩具，到電視劇、電影、收藏品等等。還要進一步追溯這些物品被購買或者帶到家里的美學原因，并且進行記錄，最終裝訂成冊。因為裝訂都需要由我們手工完成，所以老師還會教一些超實用的裝訂技法。

社會、實驗、科技三大工作室

我們大一大二階段的基礎課，既有傳統的研習也有新興的嘗試。到了大三以后進入到了一個分工作室的時期。大三以后的課程方向很明確，分別針對實驗藝術專業的社會、實驗、科技三大工作室。“軟件全景”課面向科技工作室，“身份與行為”課面向社會工作室，“現成品運用”課面向實驗工作室。

同學們可以在課上了解三個工作室，看看哪個工作室適合自己。我選了科技方向的“軟件全景課”，課上有4個作業都非常有挑戰：一是對100個軟件分類；二是使用軟件，但改變他的“固有用法”做作品；三是訓練人工智能程序做作品；最后一個是提交一份軟件開發白皮書。

從大三分工作室一直到畢業，基本上就是在工作室學習和創作。可能正是這個階段，讓大家覺得實驗藝術很神秘，不知道我們在做什么。其實到了這個階段，我們每個人學的內容和涉及到的領域都因人而異，甚至大不相同了。有人把音樂做得另類到已經不像音樂；有人進行影像的突破實驗；有人在做身份行為的創作；還有在搞虛擬藝術的……所以，要問實驗藝術究竟在干什么？按我的理解，就是不斷地實驗新的藝術。

“那你們畢業了干什么啊？”總有人這樣問。我覺得，實驗藝術專業這4年學到的鉆研與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以及做作品、做項目的能力鍛煉，足以使實驗藝術的同學在各個崗位上都能閃亮，即使從事的不是藝術行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