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莉,程田源
(東北大學工商管理學院,遼寧沈陽 110169)
近年來,由于碳排放導致全球變暖,極端天氣頻發,對人類生存造成極大威脅,我國適時提出碳達峰與碳中和的“雙碳”目標,要求實現經濟社會發展的全面綠色轉型。企業是推動節能減排、能源結構優化,實現“雙碳”目標的中堅力量。綠色創新是實現技術創新與節能環保的雙贏策略,能夠實現企業利潤與環境保護的和諧統一,是“雙碳”目標下企業贏得競爭優勢的必然選擇[1]。因此,許多大型企業積極開展綠色創新活動,行業內其他企業也紛紛效仿,綠色創新已逐漸從個別企業的環保行為演變為整體行業趨勢。
同群企業行為影響個體行為的現象被稱為同群效應[2]。關于同群效應產生的原因,學者大體從兩種不同的視角進行解釋。一是認為企業的綠色創新是迫于同群企業的外部壓力而實施的被動模仿行為,如Li[3]、Berrone 等[4]都基于制度同構理論證明了模仿壓力促使企業綠色創新產生同群效應。二是認為企業模仿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是為了減少信息不對稱與獲取競爭優勢的主動學習行為,如Fong等[5]、王旭等[6]、郝祖濤等[7]的研究結論。但關于同群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的作用機理,僅有少數學者展開了探討,如Zhang 等[8]以高管環境關注為中介,解釋模仿壓力對實施綠色創新的影響,指出競爭對手的模仿壓力增強了企業高管的環境關注,進而影響企業綠色創新戰略的實施;Zhang 等[9]以組織學習為中介,解釋利益相關者壓力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組織學習會充分理解和感知外部壓力,從而推動企業選擇綠色創新來應對市場競爭壓力;Liao等[10]等認為同行業企業的財務績效變化是中介變量,可以解釋個體企業綠色創新如何影響行業內其他企業的綠色創新。然而,上述研究只考慮到了企業個體認知作為中介變量,忽略了同群效應作用中存在“認知—比較—行動”的管理邏輯。企業行為理論認為,企業在面對信息不對稱時會將同類企業的績效水平作為決策基準,與同伴之間相比得到的績效期望差距會引起企業的從眾、模仿或追趕的行為[11],因此,同群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作用機理是通過績效期望差距實現的。績效期望差距既要考慮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實施的效果,又要考慮到焦點企業自身的績效特點。績效期望差距是管理者的心理感知,反映了企業對同群行業績效的關注和差距認知過程[12];同時,績效期望差距是企業決策的基準。綠色創新相對于一般戰略決策更具有風險性,企業本質的特征是追求經營績效最大化,只有當績效期望差距超過預期時,企業才會開展綠色創新[13]。綜上,本研究從績效期望差距的視角構建“同群效應—績效期望差距—綠色創新行為”的理論模型,對績優企業的績效期望順差和績差企業的績效期望逆差兩種影響路徑進行區分,以期為政府指導企業綠色創新和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同群效應是指在某一群體內,因存在社會聯系或社會互動,個體行為會趨向與群體內其他個體行為保持一致[2]。與一般創新行為相比,綠色創新是一種前瞻性的主動行動,具有更長遠的視野,一方面,在尋求合法性和競爭優勢的過程中,企業會將自己與其他企業進行比較,并努力靠攏甚至超越群體平均水平,從而主動實施綠色創新行為[14];另一方面,由于企業綠色創新具有特殊的雙重外部性特征,即創新收益和環境收益的外溢[15],企業開展綠色創新活動相對于一般創新活動的成本更高、投入風險更大,此時,個體模仿同群的行為成為規避風險的最佳選擇[16]。
基于此,學者們認為同群效應會促進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Cai 等[17]認為綠色創新是企業保持競爭優勢的關鍵,個體會從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中感受到競爭壓力而選擇模仿。Eiadat 等[13]研究表明企業為了獲得競爭優勢、提高聲譽和合法性,會積極應對競爭對手帶來的壓力而選擇綠色創新行為。Berrone 等[4]證明了企業有向競爭對手學習綠色創新的模仿者行為,綠色發明在很大程度上是應對外部壓力的可行選擇。Fong 等[5]提出綠色學習導向與主動性綠色創新能力正相關,企業之間的綠色知識共享會提高企業主動綠色創新能力。王旭等[6]基于動態競爭理論與計劃行為理論研究發現,同群企業作為焦點企業共生者與競爭者,其綠色創新行為會產生競爭壓力與合法性壓力,促使企業積極實施綠色創新活動。郝祖濤等[7]發現,同行業企業的綠色創新會通過產業集群網絡影響集群中其他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田玲等[18]發現同伴的制度壓力會促使企業開展綠色創新,而且環境試點政策會產生溢出效應,進而影響非試點城市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綜上所述,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會影響企業的綠色創新,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傳遞了競爭壓力,暗含著對行業前景及發展契機的判斷,有助于企業更為準確地評估實施綠色創新行為的可行性。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同群效應會促進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即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會受到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顯著影響。
企業行為理論認為,企業的戰略決策是依據過去的經驗和既有路徑進行的[12]。具體地,企業會基于當前的實際績效和期望績效水平之間的差距決定未來的決策選擇[11]。績效期望差距包括歷史績效期望差距和行業績效期望差距。參考Greve[19]的研究,本研究將績效期望差距定義為:企業實際績效與同行業其他企業的平均財務績效的比較。在解釋企業綠色創新投資過度或不足時,績效期望差距的解釋力顯著[20]。Beiry 等[21]主張將企業績效與行業其他領先企業進行比較,在此基礎上設定環境改善目標并進行實踐評估。績效期望差距會影響管理者對企業在行業競爭中的定位,這種成敗的定位影響著企業是否采取綠色創新行為[22]。
行業績效期望差距在同群效應與企業綠色創新行為之間起中介作用。一方面,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會影響企業的績效期望差距。無論是先進企業還是后進企業,同群其他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都會引起企業實際績效與行業平均績效的差距變化。Chen 等[23]認為率先開展綠色創新和環境管理的企業享有先發優勢,這一優勢使這些企業可以為綠色產品制定更高的價格,改善企業形象,開發新市場,與其他企業拉大績效差距。金岳等[24]提出“行業創新—行業盈利水平—龍頭企業創新績效”的因果鏈,行業創新水平促進行業盈利能力的提升,進而會對龍頭企業創新行為產生激勵效應。對于績優企業而言,自身績效水平高于行業期望績效,但行業綠色創新會提升行業財務績效[10],導致焦點企業與行業期望績效之間的績效期望順差縮小。對于績差企業而言,自身績效水平低于行業期望績效,行業綠色創新會拉大焦點企業的績效期望差距,這對焦點企業形成模仿壓力與外部期望[17]。無論如何,焦點企業接收到績效反饋信號后,會通過績效期望差距來確定自己在市場中成功或是失敗的定位。因此,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會負向影響績優企業的績效期望順差,正向影響績差企業的績效期望逆差。
另一方面,績效期望差距是企業開展綠色創新活動的驅動因素。有以下兩點原因。第一,從企業層面來看,績效期望差距是企業衡量成功與否的標尺。社會壓力理論認為,當實際績效與行業績效期望的逆差拉大時,企業處于追趕壓力之下,為了尋求出路改善績效會冒險進行綠色創新;當實際績效與行業績效期望的順差縮小時,此時績優企業已吸引了利益相關者的關注,在利益相關者的壓力之下,企業會加大力度開展綠色創新以保持行業競爭優勢與企業聲譽[11]。Eiadat 等[13]提出企業綠色創新的實施與感知的經營績效提高有關。蘇依依等[25]認為在問題驅動與資源驅動的動機下,企業績效低于或是高于集群期望時,企業開展高風險創新活動的可能性越大。吳小節等[26]的研究則表明,與同行業的平均績效相比,績效期望差距越大,企業越傾向于尋找新的途徑改變現狀。第二,從管理者層面看,績效期望差距反映了管理者富則思安、窮則思變的認知過程。企業行為理論認為,績效期望差距不僅反映了企業在市場上的相對盈利水平,而且反映了管理者的認知能力,還會影響管理者對于風險的偏好與接受程度[12]。當企業績效持續下滑,管理者為避免利益相關者的關注和干預,更傾向于采用大膽創新;當企業績效持續上升,管理者對綠色創新的滿意程度也會提高,更傾向于維持現有技術水平。Greve[19]提出績效期望差距是一種相對評估,反映了管理者的風險承受能力。管理者面臨決策問題將形成對不同行動方案的績效期望,并試圖從觀察他人選擇的行動和經歷的結果中吸取教訓[2]。因此,績效期望逆差越大,管理者的風險接受程度越大[27],從而采取綠色創新決策;績效期望順差越大,管理者的風險接受程度越低,反而抵制采納綠色創新。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績效期望差距在同群效應與企業綠色創新之間有中介作用,即同群效應拉大績效期望逆差、促進績差企業綠色創新,縮小績效期望順差、促進績優企業綠色創新。
市場不確定性指組織所面臨的市場環境動蕩性及不可預測性[28]。當企業面臨的市場不確定性較強時,模仿他人成為企業進行快速行動的有力選擇,但也增大了因模仿導致失敗的風險,所以在不同市場不確定性情景下績效期望差距對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不同。王娟茹等[29]認為市場不確定性正向調節外部環保壓力與綠色創新的關系,當市場環境具有高度不確定性時,企業更愿意增強綠色創新活動來緩解環境績效壓力。但Lieberman 等[14]認為市場不確定性提高了模仿風險,抑制了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可見,市場不確定性對于二者關系的調節效應在學界中尚未達成一致。實際上,在高度不確定的環境中,市場結構和利益相關者需求急劇變化,促使管理者更愿意關注行業動態及自身績效與群體期望的差距,并進行模仿(或領先)學習[9]。領先企業通過綠色創新帶來的預期收益和成果回報[30],改變了自身或后進企業的績效期望差距,也增強了企業對綠色創新的市場信心。因此,面對復雜且不確定的外部商業環境,為了抵御競爭對手的競爭壓力或者保持競爭地位,企業會更傾向于模仿(或領先)其他企業進行綠色創新。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市場不確定性越高,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越大。
綠色創新由于具有雙重外部性特征,并不能完全受市場驅動,環境規制是彌補市場失靈的重要措施[31],也是促進綠色技術創新的重要推力[32]。Eiadat 等[13]認為環境規制會釋放信號來減少綠色創新的不確定性,并產生必要的外部壓力,以激勵企業開展綠色創新。Horbach[31]、王鋒正[33]等認為環境規制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有正向影響。Lanoie等[34]、王珍愚等[35]發現環境規制對于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具有門檻效應,是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在環境規制影響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環境行為關系的研究中,Cai 等[17]的研究表明政府監管的壓力會迫使企業向同伴學習綠色創新。田玲等[18]的研究表明,來自同伴的綠色壓力會促使來自非試點城市的企業進行綠色創新,環境規制傳遞了政府的政策導向信息,增大了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的不確定性。Peng 等[36]認為在嚴格的環境法規下,同群企業之間的綠色知識和技術的傳播頻繁,外在環境壓力激發了企業對綠色創新的意愿和熱情,因此企業在環境規制的壓力下會更傾向于模仿(或領先)學習以應對這種壓力。綜上,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4:環境規制強度越大,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越大。
以2009—2019 年滬深A 股上市企業研究對象,參考已有研究慣例,剔除金融行業和ST 企業以及缺失重要變量的樣本,最終得到5 138 個樣本。使用2012 年中國證監會修訂的《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的行業代碼,除制造業按照兩位代碼外,其余行業均采用一位代碼。為了避免離群值對回歸結果造成影響,對所有的連續變量按1%和99%的水平進行縮尾處理。綠色專利數據來源于CNRDS 數據庫(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環境規制強度數據從《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手工收集,其他相關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
(1)被解釋變量——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借鑒王旭等[6]的研究,采用上市企業綠色專利申請數衡量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包括綠色發明專利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
(2)解釋變量——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借鑒王旭等[6]的研究,將同群企業界定為處于同行業的企業,且同群企業數量至少為兩家。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以j行業內剔除i企業之后的所有上市企業的綠色專利之和的平均值來衡量。
(3)中介變量——績效期望差距。借鑒蘇依依等[25]的研究,選擇資產回報率(ROA)來衡量績效,用企業績效與行業期望績效的差值來測量績效期望差距。
(4)調節變量。1)市場不確定性。借鑒申慧慧等[37]的測量方法,以各企業未經行業調整的市場不確定性與行業市場不確定性的比值來衡量。其中,未經行業調整的環境不確定性是企業過去5年非正常銷售收入標準差與過去5 年銷售收入的平均值之比;行業環境不確定性是同一年度同一行業內所有企業未經行業調整的環境不確定性中位數。2)環境規制。借鑒劉金林等[32]的研究,用環境規制強度來衡量。
(5)控制變量。1)企業規模,采用企業期末總資產對數衡量。已有研究發現,規模較大的企業有更多的資源優勢與創新經驗[22]。2)人力資源,用企業員工總人數的對數表示。3)企業成長性,用營業收入增長率表示。研究發現,營業收入增長率越高,企業的成長性越好,企業創新行為的動機越強[3]。4)企業價值,用托賓Q 值表示,企業價值越高,表示創新資源越多。5)研發投入,用研發支出占營業收入的比重表示。研究表明,研發投入與企業創新行為關系密切[25]。6)股權性質,以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的虛擬變量表示。7)政府補助,用企業獲得政府補助的自然對數表示。8)公司治理結構,借鑒陳慶江等[38]研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構建一個反映公司治理水平的綜合性指標,主要包括第二大至第十大股東持股比例、董事會規模、監事會規模、高管持股比例、董事會會議次數、獨立董事比例、高管前3 名薪酬總額、是否兼任這8 個基礎變量。已有研究表明,公司治理水平會影響管理者的綠色創新行為決策[33]。
本研究有關變量的定義和符號如表1 所示。

表1 變量符號與定義
借鑒王旭等[6]研究,回歸方程構建如下:

為探究績效期望差距對同群效應與綠色創新行為關系的中介作用,借鑒溫忠麟等[39]研究,對績效期望順差與績效期望逆差分別采用逐步回歸法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為探究市場不確定性與環境規制對績效期望差距與企業綠色創新關系的調節作用,分別構建如下調節效應模型:

式(1)~(11)中:i代表企業;j代表行業;t代表時間;代表處于行業j的企業i在t年的綠色創新水平;代表行業j內除去企業i之外其他企業t年的綠色創新平均水平;代表行業固定效應;代表時間固定效應;代表擾動項;代表控制變量;下角標p代表屬于績效期望順差區間內;下角標n代表屬于績效期望逆差區間內。
樣本中,由于部分重要變量數據缺失,績效期望順差區間樣本量為2 505 個,績效期望逆差區間樣本量為2 512 個。表2 結果顯示,企業綠色創新的均值和標準差表明目前我國企業的綠色創新水平較低,且不同企業間的綠色創新水平參差不齊,這也印證了檢驗環境創新的行業同群效應的重要意義,以發揮規模優勢提升企業的環境創新水平。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
從表3 可見,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與焦點企業綠色創新呈顯著正相關,表明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對焦點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有影響,是同群效應存在性檢驗的基礎。除企業規模與人力資源的相關系數較高外,其余各控制變量間的相關性總體上不高,說明主要變量之間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適合作進一步實證分析。

表3 變量相關性分析結果

表3(續)
(1)同群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影響的檢驗。利用Stata16.0 軟件對樣本進行了數據處理與計算,如表4 所示,模型1~模型7 在控制了行業效應和時間效應的同時分別加入了其他控制變量。模型1 反映了式(1)的實證結果,在加入控制變量的基礎上只加入了同群企業綠色創新這一解釋變量,結果顯示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回歸系數為0.297,表明焦點企業綠色創新行為與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行為趨同,即同群效應會促進企業開展綠色創新實踐,假設1 得到驗證。
(2)中介效應檢驗。借鑒溫忠麟等[39]提出的線性中介效應檢驗方法,對績效期望差距是否在企業綠色創新同群效應的傳導過程中起中介作用進行逐步回歸。如表4 所示,模型2~模型4 反映了式(2)~式(4)的實證結果,是績效期望順差中介效應的逐步回歸結果:模型2 反映績效期望順差區間的同群企業綠色創新對焦點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模型3 反映同群企業綠色創新對績效期望順差的影響;模型4 是在模型2 的基礎上加入績效期望順差這一中介變量。模型2 的回歸結果證明了在績效期望順差區間,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與企業綠色創新行為正相關,同群企業綠色創新估計系數為0.446;模型3 的回歸結果證明了績效期望順差與同群企業綠色創新顯著負相關,估計系數為-0.013;模型4 的回歸結果表明企業綠色創新行為與同群企業綠色創新顯著正相關、與績效期望順差顯著負相關,但同群企業綠色創新估計系數為0.435,比模型2 回歸結果的估計系數小,表明在績效期望順差介入后,同群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下降但仍保持顯著相關性,即績效期望順差在企業綠色創新的同群效應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

表4 變量基準模型及中介模型回歸結果
模型5~模型7 反映了式(5)~式(7)的實證結果,是績效期望逆差中介效應的逐步回歸結果。模型5 反映績效期望逆差區間的同群企業綠色創新對焦點企業綠色創新的影響;模型6 反映同群企業綠色創新對績效期望逆差的影響;模型7 是在模型5 的基礎上加入績效期望逆差這一中介變量。模型5的回歸結果證明了在績效期望逆差區間,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與企業綠色創新行為正相關,同群企業綠色創新估計系數為0.290;模型6 的回歸結果證明了績效期望逆差與同群企業綠色創新顯著正相關,估計系數為0.007;模型7 的回歸結果表明企業綠色創新行為與同群企業綠色創新、績效期望逆差均顯著正相關,但同群企業綠色創新估計系數為0.255,比模型5 的回歸結果的估計系數小,說明在績效期望逆差介入后,同群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下降但仍保持顯著相關性,即績效期望逆差在企業綠色創新的同群效應中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假設2 得到驗證。

表4(續)
(3)市場不確定性與環境規制強度的調節中介效應檢驗。如表5 所示,模型8~模型11 反映了式(8)~式(11)的實證結果。市場不確定性的檢驗結果如模型8 和模型10 所示:模型8 是在表4 模型4 的基礎上加入市場不確定性以及市場不確定性與績效期望順差的交互項;模型10 是在表4 模型4 的基礎上加入市場不確定性以及市場不確定性與績效期望逆差的交互項。環境規制的檢驗結果如表5 的模型9 和模型11 所示:模型9 是在表4 模型7 的基礎上加入環境規制以及環境規制與績效期望順差的交互項;模型11 是在表4 模型7 的基礎上加入環境規制以及環境規制與績效期望逆差的交互項。模型8 和模型9 的結果顯示,績效期望順差的系數為負,調節變量的系數為正,交互項的估計系數為負且顯著,說明市場不確定性高或環境規制越強,績效期望順差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負向作用越強;模型10 和模型11 的結果顯示,中介變量與調節變量的估計系數均為正,交互項的估計系數為正且在10%的水平上顯著,說明市場不確定性或環境規制越強,績效期望逆差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正向作用越強,假設3 與假設4 得到驗證。

表5 變量有調節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表5(續)
為了驗證變量有調節的中介效應具有統計學上的意義,借鑒溫忠麟等[39]提出的調節中介效應檢驗方法,利用Stata16.0 軟件檢驗調節變量在不同水平下的中介作用。表6 顯示,績效期望順差區間內,在低水平的市場不確定性下,市場不確定性的調節中介效應不顯著,但隨著市場不確定性取值變大,影響中介變量所能解釋的間接效應的幅度從0.023 增加到0.080;在低水平的環境規制下,環境規制的調節中介效應不顯著,但隨著環境規制取值變大,影響中介變量所能解釋的間接效應的幅度從0.018 增強到0.075。說明市場不確定性提高或環境規制力度加大時,同群效應通過績效期望順差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間接效應增強。同理,表7 的Bootstrap 檢驗結果顯示在期望逆差區間,市場不確定性和環境規制的調節中介效應也是存在的,而且隨著市場不確定性或環境規制的增大,同群效應通過績效期望逆差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間接效應增強。這進一步支持了假設3 與假設4。

表6 績效期望順差調節中介效應Bootstrap 檢驗結果

表7 績效期望逆差的調節中介效應Bootstrap 檢驗結果
(1)時間滯后檢驗。識別同群效應的一大難題就是映射性,即無法確定企業綠色創新的同群效應是誰影響誰[2]。為了排除可能會影響企業綠色創新的內外部其他因素,以及考慮企業綠色創新有一定的滯后性,將所有解釋變量作了滯后1 期的處理,剔除缺失值后共有3 476 個樣本。由表8 列(1)可看出,同群企業綠色創新水平的估計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當同群企業上一年度綠色專利數增加,即綠色創新水平提高,焦點企業第二年度的綠色創新水平也提高。由于綠色創新成果的實現投入大、歷時長,同群效應這種社會互動也十分復雜,為了探究同群效應企業綠色創新的延續性,將解釋變量滯后兩期作穩健性檢驗,剔除缺失值后共有2 857 個樣本。從表8 列(2)可看出,企業綠色創新的同群效應依舊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當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對焦點企業的影響有延續性。可見,本研究的結論是穩健的。
(2)更換測量指標。改變同群效應的測量方式,以同行業(除本企業)綠色專利申請數的中位數作為代理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為確保同群效果使結果更為穩健,剔除包含10 家企業以下的行業,對剩余4 432 個樣本進行檢驗。由表8 列(3)可見,同群效應與綠色創新行為的關系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與以上分析結果在顯著性與方向上無實質性差異,說明同群企業綠色創新行為對焦點企業綠色創新行為有正向影響,故結論是穩健的。

表8 變量穩健性檢驗結果
(1)績效期望差距解釋了同群效應對企業綠色創新的促進機理。對于績優企業而言,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會縮小領先企業與同行業平均績效的差距,也就是削弱企業領先優勢,企業會選擇實施綠色創新,期望能夠保持遙遙領先;相反,當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不活躍時,績效期望順差較大,領先企業處于明顯的優勢地位,反而抑制了其創新行為。對于績差企業而言,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會拉大其與同行平均績效的差距,企業期望能夠迎頭趕上而實施綠色創新;相反,當同群企業的綠色創新不活躍時,績效期望逆差較小,落后企業感知的競爭風險很低,就會抑制落后企業的創新行為。
(2)市場不確定性和環境規制正向調節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綠色創新行為的影響。當市場不確定性高時,企業開展綠色創新的風險變大,其綠色創新動機就會減弱,較大的績效期望順差更會使領先企業為保持現有優勢而規避風險,所以此時發揮同群效應影響是突破路徑依賴困局的關鍵所在。當然,在較小績效期望順差的情況下,企業力爭上游的創新動力也會被放大。同樣地,在市場不確定性較高時,較小的績效期望逆差也會使落后企業選擇隨遇而安,企業規避風險的意愿容易被強化;相反,在較大績效期望逆差的情況下,企業的創新動力也會被放大。當環境規制嚴格時,企業受到來自環境政策的外在壓力,會更加關注同伴的行動和行業規范,這使績效期望差距對企業開展綠色創新的帶動作用增強,也間接驗證了環境規制促進綠色創新的波特假說。可見,同行業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對企業決策具有正面促進作用,這種促進作用受到市場不確定性和環境規制的影響,并且這種促進作用是通過企業與同行業平均績效的比較和績效反饋傳遞給企業的。
第一,企業應建立長效績效反饋機制,正視績效差距并積極應對。對于績優企業而言,同群效應會縮小績效期望差距,進而促進企業綠色創新,但應警惕相反情形的富則思安的思維慣性,時刻關注市場發展動態;對于績差企業而言,同群效應會加大績效期望差距,并促進企業綠色創新,應鼓勵窮則思變的思維邏輯,既要跟蹤領先企業又要避免盲目跟風和低效率投資。
第二,對于政府和行業協會而言,應關注和引導行業領先企業的示范作用,放大行業績效期望差距的刺激作用。通過先進綠色技術的引導推動群體開展綠色創新,由此引發行業龍頭企業的關注,領先企業的創新活動會拉大企業績效差距,進而帶動行業企業廣泛開展創新活動,而領先企業的示范作用又會降低企業感知的創新風險。通過資源共享平臺和社會網絡組織,建立“政策引導—(領先企業)主動創新—(后進企業)被動模仿”的行業行動邏輯,進而樹立符合綠色發展的行業規范和企業社會責任自覺意識。
第三,對于一些競爭激烈、自主創新活躍的新興行業而言,環境政策和市場規范運作是有力保障,否則容易陷入行業的集體行動困境。完善的環境規制和規范的市場環境有利于激發行業企業的綠色創新熱情,帶動整個行業的升級改造,尤其是智能制造業,應盡快建立行業規范、引導性的行業標準和信息共享機制,發揮行業同群效應和領先企業的示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