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明,賴利娜
(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浙江杭州 310008)
區塊鏈是實施網絡強國戰略的重要引擎,推動區塊鏈在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的應用是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五次集體學習精神中知識產權保護大格局的體現。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對版權產業的健康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數字版權存在著成本高、效率低、版權信息所有權不明確等現象,給數字版權的權利確認帶來了困難;在許可和授權過程中,數字版權面臨著非公開、定價不透明、版權協議長期性等現實問題;數字版權易被修改且證據易滅失,造成了權利人取證困難。區塊鏈技術被認為是最具有潛力的顛覆性技術之一,受到多個領域關注。在知識產權領域,區塊鏈技術對數字版權保護的影響尤為突出[1]。
在理論研究層面,韓秋明等[2]、張青[3]等研究認為區塊鏈技術的屬性是安全性、匿名性、數據完整性,并具有去中心化即不用借助任何第三方機構控制相關信息流轉等特點,有利于數字版權登記的應用;有部分學者認為區塊鏈為數字版權保護帶來技術革新,可實現智能合約式的版權交易;有學者認為區塊鏈為數字版權保護帶來機遇的同時也存在挑戰[4];楊玉宛[5]從技術角度分析,目前數字版權保護從確權到維權都存在問題,運用區塊鏈技術可搭建數字版權確權與交易為一體的版權保護平臺。在產業層面,區塊鏈技術創業企業、互聯網科技巨頭、專業內容生產平臺是目前開展“區塊鏈+數字版權保護”的3 類主要主體,諸如阿里云的螞蟻區塊鏈版權保護解決方案、百度超級鏈的百度超級鏈版權保護解決方案、西安紙貴互聯網科技有限公司的紙貴版權、浙江數秦科技有限公司的知識產權解決方案,以及版權家的區塊鏈版權存證、取證、監測綜合方案和匯桔網的數字版權服務,中國版權保護中心和版權家已經應用區塊鏈技術在版權管理服務平臺上管理數字作品、微電影、微視頻和其他作品類型。在司法實踐中,杭州互聯網法院審判我國區塊鏈存證第一案的結果表明,區塊鏈存證效力得到了法院認可[6]。目前,我國有3 家互聯網法院都應用了區塊鏈技術,分別為杭州互聯網法院的司法區塊鏈、北京互聯網法院的天平鏈和廣州互聯網法院的網通法鏈。零壹智庫和數字資產研究院聯合發布的《區塊鏈在數字版權領域的應用發展報告(2020)》明確提出,要將區塊鏈技術運用到審判執行、司法改革工作中[7]。
技術革新和發展向數字版權領域發起了挑戰,鑒于區塊鏈技術的特點,應用于新信息技術背景的數字版權保護是最有效的對策之一。區塊鏈是繼互聯網、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之后的創新,已在金融服務、智能制造、教育就業、供應鏈管理、文化娛樂、社會公益等很多行業都得到了應用和發展[8]。習近平總書記在2019 年10 月24 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區塊鏈技術發展現狀和趨勢進行的第十八次集體學習中提出,區塊鏈是自主創新的重要切入點[9],在中央層面首次提及區塊鏈技術的重要性。我國還提出要把依法治網落實到區塊鏈管理中,應用區塊鏈技術創新與發展數字經濟新模式,建設中國特色網絡強國[10]。
區塊鏈技術在知識產權領域應用最密切的是數字版權。區塊鏈技術有助于實現數字版權注冊與確認、許可與授權、權利監控與保護等功能,在數字版權保護生態之間建立完整的鏈接。要將區塊鏈技術更好地應用于數字版權登記確權、授權交易、監測維權全鏈條,需深入分析區塊鏈技術在應用于數字版權保護時存在的法律問題,提出區塊鏈技術驅動下的版權制度變革路徑。
作為數字版權管理的首要環節,數字版權登記常常因為登記時間成本高、登記程序繁瑣等被詬病。一方面,隨著海量數字版權的出現,數字版權侵權現象頻發;而另一方面,傳播技術的發展使得數字版權許可授權流轉頻繁,出現流轉情況不清晰、交易成本高、效率低等困境。
數字版權登記作為數字版權管理的首要環節,在數字版權保護和版權產業發展中起著關鍵的作用。1908 年《保護文學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禁止實行強制性版權登記手續,即作品在創建完成時自動產生版權。自1992 年7 月1 日起,我國加入了該公約,我國公民在作品創作時遵循自動獲取和向版權登記主管部門自愿登記的原則。我國傳統作品登記證明材料主要有身份證明、作品權屬證明、作品原件、手稿、創作說明,持登記證明材料可線上向版權登記辦理機構提交申請,也可以走線下審核登記程序,但都只實行初步形式審查,此類版權登記具有初步證明初始權利歸屬及流轉情況的效力。可見,我國傳統的著作權登記成本高、效率低、流程繁瑣、易造成重復登記。而數字版權的權利主體和客體形式呈現多元化、多樣化,導致數字版權的權屬確認問題變得更為繁雜。
2.1.1 數字版權登記成本高
數字版權登記成本主要從費用成本和時間成本兩個方面考量。以中國版權保護中心為例,一件作品的著作權登記費用至少需要100 元,因此,諸如插畫師等高產量的個人創作者、權利人更多選擇不登記版權。另外,如中國版權保護中心的版權數字登記需要30 個工作日,由于登記時間窗口過長,在互聯網環境下數字版權內容的價值易于消亡,比如“蘇大強”刷屏網絡文案創作僅僅火爆一天就出現各種山寨、抄襲的版本。由于數字版權容易被復制和篡改,惡意的權利侵害者在隨意修改他人的作品后署上自己的姓名公開發表,從而使得數字版權權利歸屬關系愈發不明晰。
2.1.2 數字版權確權效率低
當前我國計算機軟件登記和版權質權登記是由中國版權保護中心負責,國家版權局和各地地方版權局負責其他作品登記[11]。中國版權保護中心的版權數字登記服務對數字化作品全程在線辦理,但權利人需要提供創作者身份證明、創作作品權屬證明、作品樣本(原稿、手稿)及作品創作說明書等系列證明材料,并在第三方合作平臺再向中國版權保護中心提交數字版權唯一標識符(DCI)登記的辦理申請,經由中國版權保護中心DCI 登記業務管理平臺審核后發放電子版作品登記證書。版權登記實質是記載、反映有關作品權利原始狀態的某些事項,具體體現在版權登記證書上,包括作品名稱、作品類別、著作權人姓名或名稱、作品是否發表、作品創作完成時間、首次發表時間以及登記日期等。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以下簡稱《著作權法》)第十二條規定,著作權登記具有權利歸屬證明的初步效力。在司法實踐中,法院認定作品原件、手稿、合法出版物、作品授權合同等與著作權登記的效力等同。鑒于此,權利人往往不采取流程繁瑣的著作權登記方式。
授權許可是版權交易的關鍵,是由著作權人通過專有或非專有許可、轉讓等方式,將對作品擁有的全部或部分著作權財產性權利授權給著作權使用者的行為[12]。一般而言,傳統的數字版權交易程序主要分為三部分:首先在中國版權保護中心或各地版權保護中心申請認證,通過版權機關或機構認證后的數字版權會被嵌入作品的數字版權標志,最后被加密后的作品才能在市場上進行交易[13]。目前數字版權交易量暴增,版權人直接分發作品授權使用者的一對一模式已經難以適用,數字版權更多需要通過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平臺或者交易中心達成交易,即版權人將作品授權予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平臺或者交易中心發行,實際上數字版權權利人并非必然能獲取有效的收益。比如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實行一攬子許可模式,許可費用沒有唱片公司高,從收取版稅到轉付版權人的周期為6 個月到18 個月之久,而且面臨著難以依據作品知名度、創作難度、受歡迎程度等具體情況進行公平合理分配的困境[14]。《著作權集體管理條例》第二條規定,由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單方制定許可使用費標準。目前,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官方網站公示的管理音樂作品數是1 400 萬首,而其他音樂平臺曲庫規模遠超該數,如騰訊音樂的中央曲庫就有超過3 000 萬首授權曲目[15]。由于傳統數字版權交易平臺分散,數據信息孤立致使數字版權的著作權財產性權利呈現分散性,從而給版權人與版權交易相對方帶來不便,進而引發版權交易亂象[16]。由上述分析可知,數字版權許可授權面臨的困境主要有以下3 點:第一,數字版權內部權屬不明晰,數字版權侵權泛濫及確權登記的缺乏導致版權交易相對方難以辨別意向作品是正版還是盜版;第二,數字版權授權使用及流轉情況不清晰;第三,交易成本高、效率低,版權交易相對方需耗費不少的對接成本找到權利人或中介機構[17]。
據《2019 年中國網絡版權保護年度報告》,“劍網2019”專項行動對媒體融合、院線電影、圖片市場、流媒體等多個版權侵權較為嚴重的領域進行專項整治,其中刪除侵權盜版鏈接多達110 萬條,并且查處網絡版權侵權盜版案件450 件,包括查辦刑事案件160 件、涉案金額5.24 億元[18]。數字版權被侵權后的取證工作難。數字版權極易修改且不通過技術手段很難識別,因此證據很容易丟失,權利人很難獲得證據,增加了起訴數字版權侵權的成本,并導致網絡盜版的頻繁和混亂[19]。在司法實踐中,此類電子數據證明效力的直接認可難度極大,通常需要輔以其他證據加以佐證,無形中增加了維權的難度和成本。就數字版權侵權案件的取證而言,由于電子證據極易被篡改而導致的因不實時取證帶來的證據缺失、敗訴的后果,通常做法是由收取費用較高的公證處取證保全證據。
數字版權被侵害后,法院很難確定賠償金額。《著作權法》第五十四條關于版權侵權損害賠償認定規定,在司法實踐中,首先由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權利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決定,其次可以參照權利使用費進行賠償,另外在故意侵害的情況下可以實行懲罰性賠償;最后,法院根據侵害行為的情節宣判法定賠償。詹映[20]基于我國 11 984 件知識產權侵權案例開展實證研究發現,知識產權侵權平均判賠額依然較低,法定賠償占絕對多數的狀況仍未改變,懲罰性賠償在司法實踐中雖已出現,但適用率極低。一方面,數字版權本身的市場價值難以估量,權利人對于數字版權的收益一部分基于授權,一部分基于網站平臺流量變現,無法進行有效的實際損失計算;另一方面,侵權傳播途徑多、侵權方式隱蔽且速度快,導致難以認定侵權人的違法所得,所以大部分案件都會適用法定賠償。
區塊鏈本質上是一種結合計算機科學和密碼學的去中心化數據庫,集成點對點傳輸、加密算法、共識機制、分布式數據存儲等技術。區塊鏈技術的先驅中本聰[21]最先介紹了點對點電子現金系統“比特幣”的概念,并介紹了作為比特幣交易過程中的基礎性技術——區塊鏈。比特幣是區塊鏈產業生態創新的第一個應用[22]。2013 年年底,Vitalik Buterin 發布了以太坊[23],將智能合約引入區塊鏈,打開了區塊鏈在貨幣領域以外的應用[24],從開始的貨幣體系中點對點的電子現金應用,拓展到債權、產權、股權、金融合約、證券、博彩及防偽等金融領域[25]。由于區塊鏈的開源性質,在不同的開源許可協議中可能存在不同的知識產權侵權風險[26],基于數據庫技術、加密技術等高價值技術集成創新的區塊鏈技術稱為商業模式創新[27]。《專利審查指南》規定,如果商業模式的權利要求包含商業限制和方法以及技術特征,則根據《專利法》第二十五條第一款第(二)項權利要求明確指出,不能排除取得專利權的可能性。該項法律規定促進了區塊鏈技術在醫療場景下的商業模式應用[28]。在知識產權領域,區塊鏈技術對數字版權保護的影響尤為突出,以區塊鏈資源層保證底層技術的不斷更新精進,集成版權登記確權、授權交易、監測維權等服務,最終形成支撐數字版權產業的多主體共治,從而通過區塊鏈重塑數字版權價值,打造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平臺。具體的保護方案見圖1。

圖1 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方案
區塊鏈技術的主要特征是將去中心化、防篡改性、可追溯性有機融入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中[29]。其中,去中心化是區塊鏈的核心技術特征,即數據分布式存儲至各個平等關系的節點之間,每個節點都有同等的記賬權且每個節點存儲的數據無法確定,使得節點之間通過競爭選取數據,進而可以借助區塊鏈去中心化的分布式技術消除信息壁壘,推動版權登記確權的共識機制的構建[30]。區塊鏈作為分布式賬本,高度透明且安全,可以重塑版權制度[31]。
區塊鏈技術的本質特征是去中心化的分布式賬本,可以降低登記成本且提高登記效率及安全性。通常來說,數字版權管理的傳統模式是中心化的形式,數據的管理權限由一個大型企業集中管理,因此極易遭到黑客攻擊,前有臉書遭黑客攻擊泄露5 000 萬用戶信息[32],以及坐擁 30 億張照片圖庫的初創公司 Clearview AI 遭到黑客入侵[33],造成數字版權信息和用戶隱私的披露。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管理系統上的數據儲存、記載、校驗、流轉及維護等過程系采用數學和算法建構的去中心化分布式系統[34],將不同于傳統的中心化機構管理形式,數字版權信息轉化為唯一的哈希值并接受各個節點的制約與監督,創作者在區塊鏈數字信息管理系統上傳的內容包括作品名稱、作品格式、版權人信息等,僅在50%以上節點校驗通過才會更新到系統里[35],因此要想篡改數字版權信息在理論上是不可能的,從而有效提高了數字版權登記的安全性。
區塊鏈在版權登記的一大優勢是去除中心機構介入,用戶可以通過任何節點加入區塊鏈中,有效提高版權登記效率、降低版權登記成本。例如,以美國Proof of existence 版權服務為基礎開發的Poet項目,旨在通過將文字、圖片、音視頻等版權內容經過哈希運算而得的哈希值及其內容存儲在區塊鏈上[36],登記確權流程如圖2 所示,經過實名認證的用戶可以上傳自己的數字版權信息,系統檢查版權信息的副本后計算數字版權的唯一哈希值,經過版權人數字簽名和時間戳確認數字版權歸屬。即用戶通過平臺注冊識別后,版權登記確認系統可以完整記錄作者的整個創作過程;同時,時間戳和數字簽名的存在還可以為創作過程中的每個環節提供身份和創作證明。數字版權登記確權通過Poet 完全實現了線上操作,無需經過中心化的版權登記機構,處理時間由原來數十個工作日縮減為幾分鐘,花費成本由原來幾百上千元降為低至0.3 元每次。

圖2 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登記確權流程
區塊鏈去中心化特征促使版權使用者與版權人之間的許可授權直接達成,無需通過第三方中介提供任何相關信任背書,簡化了交易程序,大大提高了數字版權許可授權效率。區塊鏈的智能合約技術能有效解決數字版權在許可授權過程中的交易成本高、結算周期長、交易流轉不清晰等問題。智能合約是由薩博[37]首先提出的數字形式承諾,以代碼事先定義合約內容,數字版權交易雙方無需事先建立信任,當預先編好的條件達到,智能合約即可自動執行合同條款。借助區塊鏈智能合約,數字版權授權交易流轉的情況記錄在區塊鏈中,從而實現數字版權歸屬清晰、可追溯[38]。根據Williamson[39]的交易成本理論,交易成本通常包括合同訂立前的搜索信息、談判協商、監督履約成本。顯然,區塊鏈的點對點交易和可追溯性等特征運用于數字版權授權交易可以降低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在數字版權管理中,使用智能合約可以以去中心化方式管理版權和許可,以便更好地分配利潤及促進協作[40]。
從交易模式來看,與許多國外平臺使用的公鏈不同,國內的螞蟻集團采用自主研發的螞蟻鏈,騰訊采用智信鏈,兩者都屬于聯盟鏈的范疇;非同質化通證(NFT)中國平臺采用的以太坊側鏈,是一個真正去中心化交易平臺,任何人都可以隨時閱讀信息和創作作品[41]。其版權授權分為版權許可與版權轉讓,前者是以智能合約為基礎設定許可時間及范圍,而且細分為專有許可與普通許可;后者是版權人一次性在版權保護期限內將版權轉讓給受讓人。版權使用人首先選擇要許可或轉讓的數字版權并設定許可時間及范圍,系統將自動給出許可費用,隨后調出智能合約將數字版權許可信息存入并在區塊鏈數字版權平臺展示。在版權轉讓中,受讓人在選擇數字版權后,系統將校驗受讓人的賬戶余額,確認其購買力后進一步檢測是否有合作作者,再基于智能合約的智能分賬系統將轉讓費用轉到版權人的錢包地址(見圖3)。NFT 通常指那些通過以太坊ERC-721 通證標準創建的智能合約,可以極大提升區塊鏈的功能;同樣,多元化共識機制的應用也極大地提高了塊驗證的速度。基于以太坊為基礎的智能合約,可以更有效地執行授權許可合約中雙方之間的關系。智能合約及其狀態存儲在區塊鏈上,并由記錄節點更新,當版權信息被上傳和驗證后,智能合約將被調用以提供相應報酬。此外,著作權人可以接收要約(硬幣或數據),并通過智能合約達成的合意送達。具體來說,智能合約包括存儲文件、程序代碼和賬戶余額。任何著作權使用人都可以向區塊鏈網絡發送一筆交易申請,并生成一份不能刪除或修改的智能合約,智能合約根據指令向主要版權所有者支付報酬(發送硬幣或數據)[42]。

圖3 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授權許可流程
區塊鏈技術在數字版權監測和維權中的應用,主要體現在數字版權侵權證明程序的簡化。網絡侵權中最突出的問題在于維權取證異常困難,而區塊鏈具有不可篡改性,為數字版權創作完成提供時間證明、數字版權歸屬信息、具體交易情況等。《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互聯網法院審理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十一條規定,有通過電子簽名、哈希值驗證、時間戳、區塊鏈等收集的證據,互聯網法院應當確認電子證據真實性的情況。基于區塊鏈的具體存證流程如圖4 所示。用戶在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保護平臺進行實名認證后上傳原創作品,平臺對作品實行實質性審查,具有獨創性的則將哈希值插入作品上鏈,且通過跨鏈接入司法區塊鏈,一旦出現侵權即可作為實時的權利證明,從而減少不必要的舉證環節及質證環節,極大簡化了訴訟程序。區塊鏈記錄是依靠區塊鏈技術證明案件沖突事實從而提高真實性的最重要數據。根據外部狀態,可將常見區塊鏈記錄分為3 種類型:一是區塊鏈技術生成的本地數據;二是存儲或管理區塊鏈證書存儲平臺生成的衍生證據;三是基于區塊鏈技術驗證的網絡數據。區塊鏈中的證據不是一種獨立的證據形式,我國法律規定的視聽資料和電子數據可以在區塊鏈中生成和存儲。雖然物證、書證、證人證言、專家意見、調查、檢查、鑒定和調查實驗記錄等通常不是電子的,但可以先將其電子化再存儲到區塊鏈中。本質上,這就是一個法律證據形式的區塊鏈。

圖4 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存證流程
區塊鏈作為由代碼構成的新一代信息技術,被認為是可以替代法律功能的法律技術[43]。區塊鏈技術應用于版權領域,就好比是將技術融入現有法律的過程,也會產生一些法律問題。區塊鏈電子存證雖然在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析中得到確認,但登記確權的效力還是要根據具體案子雙方質證而定,尤其是對獨創性的判斷以及創作是否構成作品,是長期以來困擾學術界的難題。另外,區塊鏈不可篡改的特性可能會導致著作權限制問題;且基于區塊鏈的開放性等特征,全球性的版權交易平臺將應運而生,容易面臨法律適用問題。
4.1.1 登記確權的效力不明確
傳統的版權登記作為最有效的權利公示,使得公眾可以獲知版權登記的主體、客體、權利歸屬等信息;而在區塊鏈版權登記中,版權主體、客體等重要信息會被一連串計算機代碼及哈希數值所代替,且其匿名性與傳統版權登記公示中的實名制存在沖突。2018 年9 月3 日,數字版權與區塊鏈結合的全國首張區塊鏈著作權登記確權證書由匯桔網發布,其負責人表示3 分鐘即可獲得區塊鏈數字版權登記存證證書,未來將獲得國家版權局 DCI 數字版權登記證書保護,為版權開啟“雙證”護航[44]。目前,區塊鏈數字版權登記確權證書尚未取得版權登記機構的完全確認,其效力需要法院從真實性、客觀性及關聯性作出認證,且只被視為輔助證據。簡言之,區塊鏈數字版權登記確權證書不能單獨作為證據來認定版權被侵權與否。
4.1.2 作品獨創性判斷的缺失
獨創性是作品受《著作權法》保護的基石,無論是在普通法體系還是大陸法體系下,獨創性均被作為認定評估作品是否受到保護的重要標準[45]。英美法系普遍采用著作權體系獨創性標準[46],而大陸法學普遍采用作者權體系獨創性標準[47]。“獨創性”概念第一次出現在我國法律制度中是1991 年6 月1 日施行的《著作權法實施條例》,最高人民法院在其相關法律解析中將獨創性界定為需要作者獨立完成且有創造性,體現了我國對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獨創性概念的借鑒和吸收。學術理論界對于獨創性界定主要有3 種觀點:一是作品需體現作者人格,系基于作者權體系基本觀點,代表學者是吳漢東等[48];二是作品的創造性只需符合最低程度,系基于英美法系著作權體系基本觀點,代表學者是李偉文[49]。三是作品系作者獨立完成并體現作者個性或思想,且符合創造性最低程度要求[50]。
基于區塊鏈技術的數字版權登記確權,由于數字內容上傳到區塊鏈平臺是采用哈希值、時間戳予以記錄,不是以作品思想的表達方式呈現,故難以識別該數字內容是否符合《著作權法實施條例》規定的獨創性,若該數字內容不滿足獨創性條件則不能得到著作權法保護;再者,對作品進行小幅度修改再上傳到區塊鏈平臺,則會生成一個新的哈希值,區塊鏈平臺會將之認作為新作品,然而根據獨創性要求,小幅度修改不足以構成一個新作品。因此,從獨創性角度,經由區塊鏈數字版權登記平臺登記的數字版權往往并不能作為著作權權利來源的證據。
智能合約以數字方式擬定承諾,界定了合同參與者的權利和義務,由計算機系統按承諾自動執行[51]。在智能合約的法律性質問題上,業界學者觀點不一,如華劼[52]認為智能合約是一種全新的合同形式,能否被納入現有法律規范還需探討;而另一種觀點認為智能合約只是合同的其中一種履行方式。雖然觀點尚存爭議,但智能合約的自動執行性、匿名性、不可篡改性的技術特點,與傳統合同的訂立和履行具有完全不同的方式和效率,即智能合約的自動履行是否剝奪了合同訂立雙方的撤銷權以及與法定許可制度的一致性等問題還亟待解決。
4.2.1 區塊鏈可能限制數字版權的合理使用
著作權限制制度主要以平衡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為目標,無論是國際公約還是各國版權法在制定和調整中均有利益平衡原則的體現[53]。學術理論界對著作權限制的解讀主要有3 種主流觀點:一是著作權限制即是例外,代表學者是鄭成思[54];二是著作權限制代替著作權例外,代表學者為吳漢東[55];三是著作權限制包含著作例外,代表學者為朱理[56]。無一例外,學者們都從利益平衡原則為出發點考量。而智能合約下的版權授權交易中,版權人首先需選擇專有或非專有授權模式以確定交易價格,從而限制版權交易雙方意思自治。區塊鏈技術下的授權模式為,版權人利用智能合約技術設定授權要約且將作品同步上鏈,當版權交易相對方滿足要約即可獲得作品許可,從而完成交易,但智能合約是計算機代碼,不具有法律效力。以原本鏈為例,智能合約是在授權交易之前設定好的、可自動執行的計算機代碼。由于版權人或者代表版權人的中介機構單方面的授權許可一般都是按照同類產品、作者知名度、銷量等定價好的,排除了合理使用中的免費使用作品的情形,而合理使用主要是調整版權人和版權交易相對方之間的關系,合理使用的本質是平衡各方利益。可見,區塊鏈技術下的數字版權授權交易限制了版權合理使用。
4.2.2 區塊鏈限制數字版權的修改權
區塊鏈具有不可篡改性,數字版權數據信息一旦在區塊鏈系統中上鏈,則無法篡改且會永久保存,但私有鏈等系統除外。作者一旦在區塊鏈系統上傳作品,則無法再對該作品作出任何修改,限制了版權人行使修改權。修改權作為一項專有權利,控制他人對作品的修改行為,但作者自己能隨意修改[57]。好的作品都需要在寫作過程當中經過不斷打磨,如我國知名知識產權專家學者鄭成思教授所撰寫的《版權法》花費了10年多的時間,期間對作品修改了無數次。著作權修改權是修改或者授權他人修改作品的權利,作者可以自主決定對自己的作品修改,也可以不修改,是一種霍費爾德語境下的自由[58]。修改權的最大價值在于當作者思想和觀點變化時,可基于此項權利來維護作品與其思想、觀點的一致性[59]。
4.2.3 區塊鏈帶來的法律適用上的限制
區塊鏈數字版權授權交易的全球性運作模式,由于版權的地域性會帶來管轄權和法律適用上的限制。我國加入了版權保護相關的國際條約,如《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議》(TRIPS)、《尼泊爾公約》等,但這些國際條約或慣例缺乏對區塊鏈應用于版權保護相關具體規定。因此,基于區塊鏈開放性的數字版權跨境交易由于難以適用目前的準據法規制,在法律適用層面上存在限制。基于區塊鏈技術開放性、不可篡改性、可信任性等特性,可構建國際條約之外的全球統一版權交易系統,但面臨著版權交易規制的選擇和適用問題。此外,傳統的國際版權交易制度存在較多問題,突顯的一個問題是對發展中國家利益考量不充分。對于科學技術落后與教育文化水平較低的發展中國家來說,理應采取寬泛性版權使用制度,可以擴大合理使用和法定許可的范圍等。因此,對區塊鏈技術下數字版權授權交易方面的規定亟待出臺。
在區塊鏈技術和數字版權保護的司法實踐中,“區塊鏈+存證”首次出現在杭州互聯網法院杭州華泰一媒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案件中,判決方式采用區塊鏈技術存儲數據,根據電子證據測試的法律基準建立了區塊鏈電子證據有效性的完整驗證方法,為數字音樂著作權的保護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北京京東叁佰陸拾度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與中文在線數字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中,對區塊鏈存證的效力通過以下幾方面確認:存證平臺的資質審查、電子數據生成及儲存方法可靠性的審查以及保持電子數據完整性方法可靠性的審查予以采信[60]。2019 年,廣州互聯網法院推出網通法鏈,最典型的司法區塊鏈應用案例為廣州互聯網法院審理的蔡某訴旅游公司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糾紛案。在該案件的網絡版權審理中,通過司法區塊鏈實現從確權到權利維權的全流程記錄、全鏈接的可靠性、所有節點的驗證,發生糾紛后,權利人只需輸入存證代碼就可以實現一鍵調證[61]。北京互聯網法院天平鏈通過初始數據存證、侵權線索存證、天平鏈自動驗證3 個步驟存證出證[62]。但是,存證并不等同于取證,并非通過電子簽名、可信時間戳、區塊鏈等技術所采集到的電子證據就是真實可靠的,由于采集證據程序有誤,如沒有清理電腦,可能會導致電子證據被技術采集前因網絡環境或所處設備存在問題而不具有可信力。因此,需根據《證據法》相關規定進行區塊鏈電子證據證明力的認定。
區塊鏈有可能改變數字版權在全球的傳播方式[63]。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使得數字內容所有權、許可使用及其授權轉讓等流轉信息可追溯性,并在技術上實現對所制作數字版權進行區塊鏈鏈上登記確權,對所有版權人具有吸引力。一套標準化的自我執行智能合約簡化了許可協議,保障版權人和使用者的交易安全透明,使得著作權人與著作權使用人不用擔心數字版權侵權的問題。但是,在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中應用區塊鏈可能引發一些法律問題,如區塊鏈登記確權的效力不明確、作品獨創性判斷的缺失、著作權限制、法律適用問題及證據證明力等。為推動區塊鏈與法律制度相互協調,促進二者的適用性,本研究提出如下建議。
針對區塊鏈數字版權登記確權的效力及獨創性缺失問題,可構建區塊鏈版權登記確權實質審查制。實質審查是數字版權全鏈條生命周期的起點,登記確權是存續的證據。區塊鏈技術能夠有效降低運營成本、優化登記流程、促進數據共享,從而解決無形財產如何確定權利主體和權利邊界等難題。實質審查可以很好地避免匿名化帶來的權利主體和權利邊界不清的弊端。借鑒專利實質審查相關規定,明確區塊鏈上數字版權獨創性認定規制的統一適用標準,建立版權登記確權實質審查規程,如提交登記材料的種類及證明事項等。在經審查后,發現作品構成實質性相似的駁回登記,并讓被駁回登記申請人限期舉證說明完成數字版權之前沒有接觸過實質性相似作品的事實。在區塊鏈的基礎上,可以在不同的網絡上進行數據分析和比對,從而實現法律規則的適用和解釋。首先,區塊鏈是以數據庫為代表的網絡,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可以使數字版權人、版權使用人、受益者和規模等進行分類并獲得相應的法律規制。在區塊鏈上,每個節點都需要一定程度的應用,以確定其數據的權利歸屬,版權使用人也可以直接通過區塊鏈平臺獲取經過實質審查的數字版權。
智能合約是與區塊鏈交互以執行 if-then 語句,也可用于運行更復雜的命令和表達法律概念的子程序,智能合約通過這些自動化的方式直接將權利分配給版權使用者和收益分配給版權人[64]。目前,并沒有相關規定認可智能合約是否與各種合同及協議具有同等的法律效力,但是,基于智能合約自動執行與不可篡改性,數字版權一旦被使用,版權人將自動獲得報酬,這樣一來,符合合理使用和法定許可的使用就被架空了。基于利益平衡原則,從法律層面設計規制智能合約的應用程序,如設立專門的區塊鏈智能合約監管機構,在使用作品屬于法定許可或合理使用范圍內的情況下,在智能合約自動根據預先設定的代碼執行數字版權許可授權后,設計后置代碼自動申請相關的退款程序。根據《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及第二十五條、第三十五條第二款、第四十二條第二款、第四十六條第二款規定,由監管機構核實是否符合合理使用和法定許可情形,若符合則啟動退款程序。
針對法律適用存在的可能爭端,美國、歐盟、英國已開始開展區塊鏈相關立法工作,我國目前尚無關于區塊鏈的相關法律,應積極參與到國際區塊鏈相關規制制定中。2019 年10 月26 日正式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密碼法》,將為推動區塊鏈應用和產業創新發展提供重要的法律保護和規范指引[65]。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版權授權交易全球性,不可避免涉及不同國家、地區的法律之間管轄權等適用沖突的解決,因而,國際統一監管規制勢在必行。
在區塊鏈數字版權平臺上獲取的電子證據部分存在相關證明力問題,主要是源自司法實踐中對區塊鏈電子存證的質疑,被告方通常會以區塊鏈技術存證本身及操作的不規范性質疑證據的真實性和客觀性[66],由此可見,亟須建立統一的區塊鏈存證司法審查方式。首先要嚴格審查證據真實性、合法性、關聯性。在證據真實性方面,區塊鏈存證與其他電子證據并非單一的,而是多維度、多層次的,需要綜合運用各種證據資源,并對所有證據的真實性和原始性予以審查。在證據關聯性方面,我國應當建立證據相關性,即證據的關聯性必須建立在證據相關性的基礎之上。而證據相關性是否能夠建立在證據真實性的基礎之上,還取決于證據的真正客觀性。這就意味著,證據的關聯性并不一定能夠建立在證據相關性的基礎之上,還要考慮相關性的程度問題。在此情況下,要建立相關性的證據鏈,就必須要求證據的真實和完整性。區塊鏈電子存證,尤其是證據信息來源的證明力,主要證明信息來源的真實性,即證明信息來源于網絡空間的實物證據、電子數據和應用軟件。換言之,證明力主要來源于區塊鏈系統的數據、關聯性、真實性以及可驗證性。
其次,證明責任分配規制的確立。就區塊鏈電子證據而言,區塊鏈存證提出方負有舉證區塊鏈存證平臺的中立性、專業性及操作程序可靠性的責任。所謂證明責任的分配,是指法院在訴訟中按照一定的規范或標準,將事實真偽不明時所要承擔的不利后果在雙方當事人之間進行劃分。就區塊鏈存證平臺的中立性、專業性、操作程序而言,屬于事實認定,是積極的事實主張。通過舉證區塊鏈存證平臺方沒有與原告、被告有利益關系證成其中立性;通過區塊鏈存證操作程序合乎法律法規突顯其可靠性及專業性。只有區塊鏈存證提出方對自己提出的主張加以證明,區塊鏈存證才是有證明力的法律效果。
最后,證據推定規制的合理使用。若被告在抗辯時質疑區塊鏈存證系統的可靠性,法院則可依據區塊鏈技術的不可篡改性、穩定性的技術事實推定涉及該案件的區塊鏈系統的可靠性[67]。區塊鏈存證在解決認證的主要問題和促進司法進步方面具有獨特的價值。第一,區塊鏈存證是揭示復雜案件事實的最佳證據。第二,這是使用各種測試處理事件的有效方法。利益相關者案例研究具有許多重要而復雜的結構特征,特別是在收集有關數字版權的信息后,將立即保存在鏈中,以確保可追溯性和可操作性,法院將明確使用這些信息進行庭審舉證質證。第三,區塊鏈存證是提高司法研究智能化水平的重要起點。區塊鏈技術嵌入到流程執行中,通過確認、觸發提交、仲裁和執行等一系列環節完成智能在線簽名節點的使用,執行提交等智能應用、密鑰傳輸和密鑰操作。簡言之,統一的區塊鏈存證司法審查方式將有效提升智慧司法的建設水平。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數字版權海量產生,其傳播速度之快、接觸公眾之廣前所未有,伴隨而來的是數字版權登記確權成本高、效率低、授權許可中權屬流轉不清晰以及監測維權取證判賠難等問題。結合區塊鏈技術去中心化、防篡改性、可追溯性等主要特征,將區塊鏈技術有機融入數字版權全鏈條保護中。區塊鏈技術最為典型的特征為去中心化的分布式賬本,能夠有效縮減數字版權登記費用,并切實保障其安全性能。區塊鏈點對點傳輸實現著作權許可各方之間直接交易,簡化了交易程序,極大提高了數字著作權許可授權效率。區塊鏈技術在數字版權監測維權領域的應用表現為數字版權侵權舉證程序的簡化。
區塊鏈技術作為由代碼構成的新一代信息技術,被認為是可以替代法律功能的“法律技術”。區塊鏈應用于版權領域,就好比是將技術融入現有法律的過程中,也會產生一些法律問題。區塊鏈登記只能作為輔助證據,其確權效力不明確。基于區塊鏈的版權登記是采用哈希值、時間戳予以記錄,難以識別該數字內容是否符合《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二條里規定的獨創性。區塊鏈技術下的許可授權,即是版權人利用“智能合約”技術設定授權要約且將作品同步上鏈。區塊鏈的不可篡改性導致著作權數據信息一旦上鏈,則永久保存不能被修改,限制了著作權人修改權的行使。法定許可是在符合與著作權相關的國際條約下規定的國際義務情況下行使的,區塊鏈背景下的法定許可會帶來管轄權和法律適用上的限制。“區塊鏈+存證”雖然有最高院通過司法解析認定,區塊鏈提供的版權證書難以證明版權歸屬,只能作為證據的輔助證明,不具有法律的直接效力。針對區塊鏈數字版權登記確權的效力及獨創性缺失問題,可構建區塊鏈版權登記確權實質審查制。針對法律適用存在的可能爭端,美國、歐盟、英國已開始開展區塊鏈相關立法工作,我國目前尚無關于區塊鏈的相關法律,應積極參與到國際區塊鏈相關規制制定中。統一的區塊鏈存證司法審查方式將有利于證明責任分配規制的確立以及證據推定規制的合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