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珠 徐 毅
(安徽大學,安徽 合肥 230000)
十九大報告指出, 中國經濟已由高速發展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 與之相伴隨,對外貿易作為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推動力, 必然會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 雖然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對外貿易規模持續穩定增長, 但全球經濟下行壓力導致國際格局復雜多變,不確定性和風險挑戰逐漸增多,中美“貿易戰”更是為中國的外貿發展增添了許多阻礙。 實現外貿高質量發展目標潛在的一種路徑是進口數量更多、技術水平更為先進的優質產品, 這些產品的進口會通過直接轉移效應、模仿效應、進口競爭效應等機制提升進口國企業的技術水平,實現技術創新,進而提升進口國產品的國際競爭力,實現外貿高質量發展。
中部經濟地區崛起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促進中部六省(安徽省、江西省、河南省、湖北省、湖南省、山西省)共同崛起的一項政策,實施促進中部地區崛起戰略,是黨中央、國務院做出的重大決策部署。 中部地區是中國新一輪工業化、現代化的重點區域,是擴大內需、提升開放水平最具潛力的區域。 中部地區的外貿規模受地理位置、物流成本等因素的掣肘,相較于沿海城市難免落后。 綜合考慮多因素影響的外貿高質量發展標準, 轉變了以往專注外貿規模的評價體系,為中部六省的外貿發展提供了全新的發展途徑。
一方面,外貿高質量發展是緊隨“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一時代命題而提出的,其內涵、評價指標以及發展路徑是學者的研究焦點。 戴翔(2018)認為外貿高質量發展的基本內涵為在區域結構、產業結構、開放領域等方面形成平衡發展格局, 以及提升全球經貿規則制定能力[1],并提出了我國外貿轉向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及方略。 曲維璽,崔艷新(2020)依據“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理念,構建了涵蓋外貿基礎、外貿優化度、外貿競爭力地位、外貿綜合服務、 國際經貿規則地位等5 大類,34 項指標在內的評價體系, 并以該評價體系為基礎對我國外貿現狀進行分析[2]。 馬林靜(2020)則從外貿結構優化度、外貿績效水平、外貿競爭力、外貿規模地位以及外貿發展的可持續性等5 個維度構建評價體系, 并利用熵值法定量測算出2001-2017 年我國外貿增長質量綜合指數, 以此為依據提出推動外貿高質量發展的對策建議[3]。
另一方面, 關于中間品進口的研究多集中于其對全要素生產率、企業生產率、企業出口質量等方面的影響。 陳勇兵、仉榮(2012)匹配了2000-2005 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和海關數據庫, 通過實證得到進口中間品對企業層面全要素生產率有顯著促進作用的結論[4]。 眭強、馮亞芳(2020)考察了中間品進口質量對企業生產率的影響, 發現企業進口高質量的中間品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生產率[5]。 謝謙, 劉維剛等(2021)基于全球生產外包模型實證研究了進口中間品的內嵌技術對企業生產的影響, 認為進口中間品內嵌技術能夠通過“直接創新效應”、“中間品種類的間接效應”、“企業技術吸收能力效應”的作用渠道提高企業盈利水平與生產率[6]。 許家云、毛其淋等(2017)認為中間品進口會通過“中間產品質量效應”、“產品種類效應”與“技術溢出效應”三個渠道提升企業出口產品質量, 且良好的地區制度環境能夠強化中間品進口的產品質量提升效應[7]。
通過以上文獻梳理可知, 以往學者對外貿高質量發展的研究以定性分析為主, 對中間品進口的研究則主要集中于其對企業層面的影響, 關于其對區域的綜合影響研究較少。 因此,本文以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為切入點,以中部六省為研究對象,通過構建2005~2018 年中部六省的面板數據模型,實證分析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對外貿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1.指標體系建立
對外貿高質量發展的度量可以歸類為兩種方法:一是實證分析,二是建立評估指標體系。 本文選取第二種方法來評估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 參考陳芳、張書琴(2020)[8]、曲維璽等( 2020)[2]構建的外貿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從規模、結構、效益、競爭力四個方面設立相關指標,結合科學性、代表性、可操作性以及數據可得性原則,基于中部六省實際情況,選擇外貿規模、外貿結構、外貿效益以及外貿競爭力四個維度來具體衡量中部六省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 數據來源于中部六省歷年《統計年鑒》。
2.指標數據說明
用于評價中部六省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的二級指標有11 個, 有9 項為正向指標,2 項為負向指標。其中, 對外貿易依存度為進出口總額占GDP 的比重; 外貿競爭指數為各省進出口差額與其進出口總額之比;外貿顯性優勢指數參考顏冬芹等(2018)[9]的做法用下式來計算。Ri表示地區i的外貿顯性優勢指數,Xi表示第i 個省市的出口值,GDPi表示第i 個省市的國內生產總值,X 表示中部六省的出口值,GDP 表示中部六省的國內生產總值;單位地區出口額電耗為區域耗電總量與其出口額的比值; 外貿對促進就業的貢獻度用外貿進出口額與GDP 的比值和就業人數相乘;外貿對GDP 的貢獻度為進出口總額增量占GDP 增量的比重。

表1 中部六省外貿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3.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度量
(1)標準化處理
由于各二級指標的原始量綱不同, 因此在把它們合成綜合指標之前, 采用極差標準法對各指標進行標準化無量綱處理, 從而把各指標從絕對值轉換為同質化無量綱的相對值, 具體方法如下: 設Xit表示第i 個指標在第t 年的觀測值, 表示第i 個指標的最大值,Xmin
it表示第i 個指標的最小值,Yit為標準化值。 公式( 1)、公式(2)分別表示正向指標與負向指標的標準化處理。

(2)熵值法計算權重
熵值法是一種客觀賦權法, 根據各項指標的觀測值所提供信息的大小, 利用信息熵計算出各指標的權重,避免了人為因素帶來的偏差。 熵值法計算過程如公式(3)~公式(7)所示:
計算第i 個指標在第t 年的比重:

計算第i 項指標的熵值:

計算第i 項指標的差異系數:

計算第i 項指標的權重:

計算第i 項指標綜合得分,在本文中即為2005-2018 年中部六省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

使用Stata14.0 根據以上計算方法編程,測算出中部六省2005~2018 年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由圖1 可知:從發展趨勢來看,近年來江西省、安徽省與湖南省的外貿高質量發展水穩步提升;河南省的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雖然仍維持在高位,但其外貿質量已出現下行趨勢;湖北的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低迷,大幅下滑。

圖1 中部六省2005~2018 年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
中間品是繼續投入生產過程的初級產品和工業再制品,還未達到最終產品階段的產品。 例如,鋼鐵和棉紗就是中間產品。 本文依據聯合國統計機構推出的劃分標準,將BEC 體系中19 大類中間品按照其國民經濟核算體系(SNA)的對應關系進行重新劃分。由經驗數據可知,R&D 投入主要來自OECD 國家,其中科技水平位于世界前列的G10 國家占據大部分,所以本文將進口范圍限定在G10 國家。 本文參考肖文(2011)[10]的方法計算中國t 年從j 國進口中間品而產生的技術溢出(IMPjt):

其中,RDjt表示j 國t 年國內R&D 資本的流量總和,IMVjt代表中國t 年從j 國進口的中間品總值,EXVjt表示t 年j 國向世界出口的中間品總值。 將G10 國家中間品進口的技術溢出加總從而得到t 年中國進口資本品的技術溢出水平。
中國各省中間品進口的技術溢出為:

其中,θit表示i 省t 年的中間品進口份額, 本文參考王堯(2014)[11]的方法,將各省份商品進口額占全國商品進口額的比重表示為各省份中間品的進口份額。 利用上述方法測算得到的2005~2018 年中部六省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水平如表2 所示。

表2 2005~2018 年中部六省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水平
基于以上理論分析,為探究中部六省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對外貿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設定如下模型:

上式中,下標i 表示地區,t 表示時間。被解釋變量hqd 表示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 解釋變量imp 表示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為控制變量,本文引入財政支出規模(gov)、對外開放度(open)、實際利用外資額(fdi)、經濟發展水平(edl)等變量。 為常數項,為隨機擾動項。
財政支出規模(gov)使用各省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占GDP 的比重表示;對外開放度(open)則選擇使用對外貿易依存度測度;實際利用外資額(fdi)為各省實際利用外商直接投資流量表示; 經濟發展水平(edl)用各省人均GDP 表示。
為減少共線性與異方差的影響, 將各變量取對數進行回歸。 此外,內生性問題會導致估計結果的有偏和非一致性。 考慮到各省市的外貿發展質量與當地的地理位置、產業特點、政策規劃緊密相關,其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通常是連續的, 且當期外貿質量與上一期正相關。 為剔除內生性問題的干擾,本文參考一般方法, 選取被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作為工具變量,并使用系統GMM 方法進行估計。
樣本數據來源于中部六省《統計年鑒》《統計公報》以及國研網,中國從G10 進口中間品及G10 向世界出口中間品的數據源自UN COMTRAD 數據庫,G10 國家R&D 數據來源于OECD 數據庫。 為剔除通貨膨脹的影響,GDP 使用GDP 平減指數平減為實際GDP, 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使用消費價格指數平減為實際值,FDI 則使用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平減為實際變量。 G10 國家分別為: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日本、俄羅斯、加拿大、韓國、意大利和澳大利亞。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3。

表3 取對數后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為檢驗系統GMM 方法的穩健性, 本文將系統GMM 模型的估計結果與固定效應模型以及混合OLS 模型的估計結果進行對比。 如表4 所示,模型3估計結果的系數符號及顯著性與模型1、模型2 大致相近,且在模型3 中lnhqd 的滯后一期的系數值大小介于模型1 與模型2 之間。 因此,系統GMM 模型估計的系數具有一致性,結果具有穩健性。

表4 基準回歸結果
從表4 可以看出:(1)中部六省上一期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對當期外貿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上一期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每增加1%,當期外貿高質量發展發展指數則增加0.3%。說明外貿高質量發展可形成良性循環,這與地區經濟發展政策的連續性、 產業分布以及地理位置的固定性有關。(2)中間品進口溢出指數的系數為正,并在5%的水平下顯著。 這說明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能夠顯著提升中部六省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從模型3 的估計系數可以看出,進口技術溢出每提升1%,則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隨之增加0.378%。 由圖1 可知,2018年江西省、河南省、湖北省的外貿高質量發展發展指數呈現出下降的趨勢,該特征事實或與2018 年以上三省的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下降密切相關。 (3)從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對外貿易開放度與實際利用外資額均能顯著促進外貿高質量發展,說明深化開放水平, 積極引進外資在優化外貿結構、增加外貿規模、促進外貿效益方面存在積極的促進作用; 而財政支出規模顯著阻礙了外貿高質量發展,這或與內陸地區地方政府考慮到當地的地理位置而制定的經濟政策與產業規劃側重點偏向國內市場有關;經濟發展水平對外貿高質量發展指數的影響并不顯著。
以中部六省2005~2018 年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指數為研究對象,分析了中部六省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演變趨勢, 并采用系統GMM 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研究了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對外貿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主要結論可歸納如下:(1)通過建立評價指標體系,采用熵值法賦權,分析得出中部六省的外貿高質量發展演進趨勢,部分省份外貿發展質量不升反降。 (2)中部六省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在2005 年-2017 年整體呈上升趨勢, 而在2018 年有所回落。 (3)通過系統GMM 模型回歸結果可知,中間品進口技術溢出對外貿高質量發展有非常顯著的促進作用。
1.鼓勵進口高質量中間品
針對進口中間品技術溢出對外貿高質量發展具有穩健的正向促進效應這一特征事實, 應該加快提高我國高質量中間品進口創新, 積極推進與技術先進國家的專利及特許權等服務合作項目, 努力打破發達國家對我國的高科技技術壁壘。 自主創新具有高風險,高投入,低收益的特點,我國應充分利用國際貿易這一技術傳遞的重要渠道,在對引進的高技術中間品進行學習、模仿的基礎上進行再創新。 如此不僅可以節約研發成本,降低壓法風險,而且有可能實現技術上的彎道超車, 在經濟與技術領域同時獲得較大收益。
2.制定功能性產業政策,推動比較優勢產業發展
樣本期內中部六省財政支出規模的估計系數為負, 即政府干預不僅未改善外貿質量發展質量,反而對外貿高質量發展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 因此,政府應積極轉變產業政策方向,針對具有比較優勢與發展潛力的產業制定更加積極的功能性產業政策,而不是實施以政府選擇代替市場競爭的“選擇型產業政策”。 鼓勵具有比較優勢與發展潛力的產業擴大高質量中間品的進口。 另外,針對戰略性新興產業,如新能源汽車、新基建產業等,其產業政策的設計應基于市場機制,相比于生產環節和廠商,應將政策重點放在競爭環節, 補貼消費環節和終端產品[11]。 戰略性新興產業的良好發展不僅能夠成為中國比較優勢的新來源,助力“中國制造2025”,還能提升外貿高質量發展水平,加速中國由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的轉變。
3.進一步提高開放水平,積極落實進口政策
估計結果表明提高開放水平能夠顯著促進外貿高質量水平的發展,而早期由于經濟落后,產業不發達,中國貿易政策的方向為“獎出限入”,該項貿易政策的弊端顯而易見: 較低的開放水平導致無法充分發揮跨國貿易這一重要的技術溢出渠道的作用。 近年來, 我國制定并調整了 《鼓勵進口技術和產品目錄》,鼓勵先進技術設備及技術專利服務的進口。 各地區政府需要積極落實進口政策, 支持和鼓勵企業引進更高質量進口中間品。 為了充分發揮高質量中間品進口對提升外貿高質量發展的作用, 應該進一步提高開放水平, 加大開放優勢產業與高科技產業中間品進口的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