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華,張小航,李宗濤
體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使體育社會組織治理備受關注。在學術層面,基于政府主導治理轉型,多數研究從制度環境視角呈現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深層制度邏輯,形成以制度為核心的研究范式[1]。以“限制發展”為主要特征的“雙重管理體制”是導致公共性缺失、工具主義發展邏輯、“志愿失靈、政策失效”的根源所在[2]。根據這一邏輯,破局的前提條件是修正相關束縛性體制機制,這得到理論層面的廣泛認同,成為制定公共體育政策的重要依據。但是,上述理論邏輯在實踐層面受到強有力的挑戰,我國綱領性文件持續出臺,社會組織治理宏觀政策已然形成。除此之外,政府購買體育社會組織公共服務、備案制、四類社會組織直接登記、下放行政審批權至縣級及以上民政部門、提升登記服務水平等政策相繼出臺,寬松的制度環境已經形成,但體育社會組織仍然面臨治理結構不完善、組織能力不足等問題[3]。
大量以制度為核心的文本分析研究揭示了制度作用于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機制。但都普遍存在一個假設前提,即所有制度被有效的貫徹執行,也就是說這類研究普遍忽略了政府在政策執行中的模糊性與選擇性。基于這一分析,本研究試圖建立體育社會組織發展的“政府行為—策略選擇—路徑優化”的分析框架,力求對阻礙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背后隱藏機制進行解讀與呈現。
在宏觀制度設計一致的前提下,政府主導治理轉型如何落地實施、政策執行等問題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政府行為”為解決上述問題提供了全新思路。現代公共管理理論認為,政府職能,側重于理論層面的闡述,是指一定時期內政府依法對國家和社會各個領域實施管理活動中應該承擔的職責和功能;政府行為源于政府職能,側重于實踐層面,是發揮政府職能過程中的具體運作,是政府職能的展開和外化[4]。本文所討論的政府行為是指各級政府機關及公務人員為實現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職能,運用公共權力,同外界環境相互作用,對體育社會組織治理實施的準入、激勵、約束和監督控制等技術理性治理行為。
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既要反映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國家宏觀政策邏輯,又能詮釋政策執行中地方政府的行動策略。(1)合法性,是一種事實存在,而不是價值判斷。在當前政府推動治理轉型的邏輯下,通過其掌握的公共權力,以法律法規、政策和強制性行政命令實現社會治理轉型,維護社會秩序。(2)技術性。將經營性的政府行為轉變為以供給公共服務為本的治理體系,在不觸及深層次體制機制問題的前提下,通過適當的行政工具策略化改造、標準化治理手段和科學化評估方法,實現政府行為的技術性特征。(3)規范性。政府行為有一定的政府意圖或意愿選擇,其實施和運行都是以制度和法律為前提和基礎,以公告、文件、計劃等規范的文字形式體現政府意志,在相應程序和規則下實施政府行為,具有規范性特征。(4)有限性。由于當前治理改革只觸及行政體制中的工具方面,并未從根本上改變行政權力運行的布局和機制,也未能跳出行政經營的實質邏輯[5]。因此,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政府行為存在有限性。
我國獨特的漸進式治理轉型是當前技術理性政府行為邏輯的發生機制。漸進式治理轉型循序漸進地探求制度變遷的均衡點,兼顧多元治理目標,并在多種核心維度上暗含政策張力。因此,以行政工具的技術化改造規避深層次的體制機制矛盾成為政府行為最合理的選擇。具體到體育社會組織治理,從“國家與社會”的傳統分析范式來看,體育社會組織改革實際上是國家對社會“分權讓利”的過程,或者說是國家對體育社會組織控制關系調整和松動的過程,同時又時刻伴隨著強烈的風險意識[6]。但是,政府主導體育發展模式是具有強大控制力與約束力的體育行政管理體制,從改革實踐來看,這套管理體制在逐步縮小其影響及管控范圍,但仍然具有強大的制度慣性。改變這種狀態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治理權分配和利益格局的結構性變革[7]之間找到最佳契合點,避免深層次體育管理體制機制變革,實施技術化、制度化改革,平穩推進體育社會組織的治理轉型。
模糊的政策預期是技術理性政府行為的誘發機制。社會組織的治理轉型可能導致部門間的制度沖突、多部門間利益分化與調整,且具有挑戰政治穩定性的潛在可能。為實現漸進式治理轉型,中央政府對社會組織治理改革采取行政發包制,地方政府具有政策執行的自由裁量權。為防止激勵設置過強導致激勵扭曲現象,政策制定者通常會在這一改革領域設置弱激勵,非對等的風險激勵模式導致政府部門推進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動力不強。因此,為規避風險,避免觸及深層體育管理體制機制變革,普遍實行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高風險—弱激勵”配置模式是技術理性政府行為的直接原因(見圖1)。

圖1 體育社會組織治理政府行為的生成機制Figure1 Formation Mechanism of Governance Strategies of Sports Social Organization
存量改革是打破傳統體制的基礎與支撐,徹底實現制度重構;增量改革則是在傳統體制的邊緣或末端進行局部修正,延緩舊體制邊際效益遞減,實現新體制邊際遞增,避免增量的積累因偏離路徑依賴而產生系統風險,逐步對制度進行重構。“保護存量、培育增量”,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體制路徑變遷所遵循的“雙軌制”邏輯。改革初期,保護存量制度可以控制增量制度的過度擴充,避免增量制度偏離路徑而產生系統風險。然而,一旦進入改革攻堅階段,需要重構體制存量,長期以來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就會成為存量制度的阻礙。
從國家宏觀政策指引到政策工具制定與政策執行,需經歷很長的過程。各層級政府部門都會從自身利益出發,對宏觀政策信號進行甄別與篩選,導致具體政策執行難以實現跨政府部門、跨行政區域、跨政府層級聯動協調[8],抵消體育社會組織治理制度創新的效用。就體育社會組織合法身份問題,國家宏觀政策已然釋放強烈的直接登記信號,但是社會組織注冊前必須得到掛靠業務主管單位的批準并未明確廢除,直接登記注冊的“自由裁量權”仍然由行政部門掌握[9]。因此,社會組織直接登記注冊只是“一種流于程序形式而缺少完善配套保障”[10]的政策工具。
北京、上海等地采取政府體育行政部門直接賦權的方式,將體育總會建成樞紐型體育組織,承接原本屬于體育行政部門的管理職能,使體育總會利用其“樞紐型組織”身份名正言順地游走于政社邊界[11]。樞紐型體育社會組織的表述,并沒有改變其“官民同體”的本質屬性。“半官半民的非政府性”將很可能被異化為體育行政部門借“社會”之名進行管理的技術手段。體育總會由體育行政部門直接賦權的方式,自然延續行政化的運作邏輯,勢必重新回到改革前行政控制的老路。
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規避了制度存量的阻礙,依靠制度增量實現體育社會組織改革。但是,這些看起來成效顯著的制度設計往往具有“碎片化”和“權宜性”特征,并未形成持久的動力機制和制度保證。如公共體育服務發包,雖然國家已經對購買公共體育服務進行總體設計,但基層政府根據自身業務需求,實施“事本主義”的項目化扶持制度設計并沒有形成統一持久的政策思路。購買體育服務涉及到體育、財政、人社、民政、稅務等多個職能部門,在各政府機構職責尚不明確的背景下,依靠體育職能部門統籌和協調各橫向政府部門之間的關系存在很大難度。政府各部門之間大多缺乏溝通與協調,制度“生產”與“執行”的碎片化特征明顯,最終降低購買公共體育服務的效率和水平[12]。體育社會組織治理制度場域的“權宜性”與“碎片化”特征導致社會組織無法形成相對穩定的治理預期。因此,多數體育社會組織形成了以資源為導向的工具主義行動策略。
公共性生產在實現社會協同與公眾參與方面發揮重要作用[13]。體育社會組織作為公共體育服務的主體之一,在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邏輯下,公共性生產受到極大限制。
(1)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將公共權力內嵌體育社團并合法化,引發“政社不分”“官民兩重性”,政社協同治理結構被上下級科層制的關系所取代,權力、決策和監督之間的制衡機制也因此無法發揮,科層式的官僚體制與社會自治體制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限制體育社會組織公共性生產。體育社團在形式上是獨立的,但實質上更像政府體育行政的末梢,緊密圍繞行政部門的治理目標開展活動,難以實現預期的公共性和代表社會訴求的社會組織角色。(2)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策略規避了制度重構,使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制度環境更加復雜,購買行為“內部化”“體制內吸”等工具主義策略進一步弱化了體育社會組織的公共性。因此,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必然導致體育社會組織依附于體育行政部門,政府行政干預弱化了體育社會組織與公眾之間的聯系,這是當前公共體育社會組織公共性弱化的主要原因。
為響應國家宏觀政策,賦予體育社會組織重要的治理功能,同時又要以十分謹慎的態度管控體育社會組織發展,政府采取通過技術治理使體育社會組織進入“圈內”的策略,成為政府部門的延伸或下屬單位。因此,社會組織若想得到項目支持,就要注冊成為區內的體育社會組織。對于未進入“圈內”的體育社會組織,政府則更多通過“委托—代理”制度性的過程監管實現對其的全面管理。毫無疑問,多行政區域注冊的策略會產生相應稅費與合作成本,但考慮到政府行為邏輯和資源汲取,政府依賴式發展不失為高度理性的策略。但是,當體育社會組織發展高度嵌入行政網絡,其自我協調機制就難以形成。雖然體育社會組織獨立運作十分重要,但對于可能牽動整體改革和公共投入模式轉變的“存量問題”均選擇回避。
處于各級政府政策執行端的體育行政部門,必須嚴格遵循社會組織治理與改革相關政策精神。20 世紀90 年代,國家制定“政社分開,管辦分離”的宏觀政策,原國家體委在此政策基礎上,以行政發包中自由裁量權的靈活策略推動實施協會實體化改革,成立各項目管理中心,并賦予項目管理中心一定的行政管理職能。這種“一套班子,兩塊牌子”的模式既實現了“管辦分離”,又“借”社會組織之“道”,化解了體育行政體系改革問題。體育行政部門通過人員控制,主導各項目協會運行,潛在的治理風險得到有效控制,而且其“公共服務助手”的角色為其存在提供了合法性依據。但是,各項目協會失去了組織獨立性,協會內部治理無從談起,組織內部權利機制、決策機制和監督機制無法發揮。
十八大以來,在加速實現“政社分開”宏觀政策的持續推動下,國務院提出《中國足球協會調整改革方案》,提出“破立結合,以立促破”“統籌設計,分步推進”的改革思路,為技術治理設定了發生機制,在國家政策為導向和技術理性治理之間找到了最佳契合點。一方面,“形成依法自治、民主協商、行業自律”的公益性質的社會組織;另一方面,要先立后破或以立促破,破立結合,防止前后脫節,形成政策真空,深入研究和處理好改革過程中的政策過渡和銜接[14]。足球協會改革方案表明,以國家宏觀政策為導向,實施技術理性的治理符合當下體育社會組織改革需求。但是,當前策略選擇無法破解阻礙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的體制機制問題,影響體制存量重構。
十八大明確提出建立“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但實踐過程中,政府對社會組織的控制慣性與社會組織對政府的依賴并未取得實質性改變。2019年,全國性行業協會商會整體脫鉤率為53.1%,以體育總局為(原)業務主管單位的89家國家級體育協會脫鉤完成率僅為23.6%[15]。
體育社會組織對政府的高度依賴主要體現在以下2個方面。(1)特殊的生成方式注定體育社會組織對政府部門的高度依賴。對廣東省老年體育協會訪談了解到,目前協會發展仍然依附于政府部門,經費、辦公場所等都依賴于省體育局的支持和扶持。雖然按照發改委的要求進行過3 次脫鉤工作(2006、2014 和2016 年),但經費來源依然主要依靠省體育局。(2)強大的制度約束使體育社會組織改革面臨困境。政府部門對于體育社會組織的注冊、業務范圍、監督機制等技術治理手段使得其很難獨立自主發展,而政府依附性手段是最穩妥的選擇。如地方政府為規避風險,減輕財政壓力,對于社會組織發展設置“隱性進入壁壘”。對公益慈善類、社會服務類、體育生活類、樞紐型體育社會組織發展普遍持鼓勵態度,將其視作公共體育服務的輔助手段[16];“一業一會”,實施區域行政分割,禁止社會組織在注冊管轄范圍之外的區域參與活動,這種方式必然引發“屬地”體育社會組織發展思路,而且高度嵌入行政網絡的體育社會組織治理模式對于可能牽動整體改革的“存量問題”均選擇回避。
選擇廢除社會組織“管控型”制度存量將面臨極大的社會風險。相反,通過培育增量,逐步壓縮體制內的存量空間,形成結構性變遷動力,實現制度重構則是現階段最佳選擇。在現行政府行為邏輯下,體育社會組織治理也遵循“繞開存量、培育增量”的改革思路。
雖然,在宏觀政策驅動下政府對體育社團的控制關系發生了調整與松動,但深厚的體制存量已然形成。前文提到的協會實體化改革,將“虛化”的項目協會轉變成實體化社團法人組織,但也沒能突破存量制度的空間。十八大以來,國家體育總局實施體育社會團體單向度的“脫鉤”去行政化問題,草根體育組織的備案制度解決“合法性”問題,都是在原有制度慣性下對體育社會組織實施的技術理性治理行為。
“繞開存量,實施增量”的行動策略,引發政府對體育民辦非企業單位與草根體育社會組織的項目化扶持思路,以項目化委托服務方式扶持體育社會組織的發展。這種方式可以避免與基層治理機制發生矛盾,又可以避免制度生產風險。但是,持續的制度增量積累與單純的制度存量微調,無法破解阻礙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根深蒂固的體制機制,路徑依賴將會被長期鎖定。
以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對體育社團、民辦非企業單位和草根體育社會組織進行嵌入式監控,是當前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策略選擇之一。(1)眾所周知,項目協會與體育社團的“同構”模式,使各單項體育協會這一變相的政府機構實現了公共權利內嵌。國家體育總局提出“依托總局,突出協會,淡化中心,逐步過渡,量力而行,積極穩妥”的指導思想,顯然是一種在制度連續性與社會力量培育過程中的技術理性政府行為。(2)購買公共服務是政府扶持體育社會組織發展的主要方式。這種購買是單向度的權力控制下的“定向”購買,體現為購買行為的“內部化”[17]。政府通過購買行為“內部化”與“體制內吸”處理,實現隱形的公共權力內嵌,達到對社會的必要監管。對廣東省體育局負責人訪談了解到,以前社會組織(如老年體協)與體育部門關系緊密,有體育部門人員在協會任職,現在協會注冊門檻降低,且不允許政府人員在協會任職,就失去了對人、財、物的監管,那如何去把關?怎么去審查?(3)雖然對草根體育社會組織實施監護與管控、約束與限制相結合的管理體制有效解決了草根體育社會組織的生存問題,但這種模式同樣嚴重剝奪了草根體育社會組織的合法存在,剝奪了草根體育社會組織的“生命”。雖然政府用“備案制”技術理性政府行為來彌補這一缺陷,但這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草根體育組織“合法性”問題。
要破解制約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這一困局,體制機制存量改革是關鍵。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政社分開、權責明確、依法自治”,為體育社會組織技術治理政府行為優化提出了明確目標導向和總體要求。
(1)政社分開,是全面推進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和優化技術理性政府行為的重要前提。厘清政府職能邊界,增強體育社會組織在組織機構、職能、決策與運作等方面的獨立自主性,建構政府與體育社會組織協同治理的局面。只有政社分開,政府在社會領域的職能才能被清晰界定,政府“包攬一切體育事務”的傳統體制才能得到改變,體育社會組織才會獲得生存與獨立發展的空間。(2)權責明確,根本在于法治,政府體育部門和體育社會組織的“權”和“責”應以法律形式明確界定。在推進政府職能轉變過程中,明確政府體育部門與體育社會組織的權利與職責,實現政府體育部門和體育社會組織關系的轉型,構建政府體育相關部門與體育社會組織之間以服務為軸心的新型關系,探索兩者之間的合作互動機制。(3)依法自治,實質是制度重建,完善公民基本體育權利保障的體制和機制。
協同治理是以政府為主導,社會協同參與的共建、共享的多元網絡治理結構,通常強調國家與社會的對立關系,關注社會組織如何抗衡公權力的問題。而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要求政府與社會組織的關系應該是共存與合作,強調行政公共性對社會公共性的包容、共存,體現社會組織反哺公權力的一種制度,合作的基礎是政府和體育社會組織共享公共性價值,在體育治理領域可以相互協作,共同行動,具體合作路徑如下。
(1)協同治理的保障機制。優化體育社會組織協同治理的協商機制,以公共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保障各治理主體的充分參與,真正體現各利益主體的意志。優化體育社會組織協同治理的共享機制,實現權利資源、物質資源和信息資源共享;優化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調節機制,通過協商、聽證、仲裁、復議等形式調節利益相關者之間的矛盾與分歧;優化體育社會組織協同治理的內外部監督機制。(2)政策制定與執行合作機制。體育社會組織基于專業實力和廣泛的民意,倡導、影響政策的制定與執行,并構建民主、專業、規范、合理的政策咨詢機制。體育社會組織的優勢在于信息、專業能力,有能力對體育社會組織的發展做出科學、周密的規劃。因此,在政策討論、出臺、實施、反饋等環節體育行政部門都應該吸納體育社會組織的參與。(3)在“體育強國”“健康中國”等重大國家戰略問題上與政府體育行政部門協商互動、聯合行動。體育強國的基礎在群眾體育,要實現體育強國建設目標需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治理權由人民直接行使,使權力的理念與權力運作關系實現體育社會組織的良性治理。因此,體育強國建設等重大戰略問題應遵循民主平等原則,保證多元主體參與、滿足多元利益述求,及時向社會發布信息,充分調動體育社會組織的積極性,在征求意見、討論、協商、聽證等環節的基礎上實現制度設計。
為實現體育社會組織的法治化治理,除完善體育社會組織的法人治理結構外,還應優化體育社會組織的監管機制。監管機制指國家關于體育社會組織登記、備案、分類控制和行為管理的行政機構設置、權限界定、權力實施機制等方面的制度總稱,在本質上是國家對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一種風險控制。為推進我國體育社會組織管理體制創新,破除限制發展的雙重管理體制障礙,努力建成以組織發展為目標、以規范監管為手段、以風險控制為限度的現代社會組織監管機制與路徑[18]。
(1)以組織發展為目標,徹底改變傳統“限制發展”的管理機制,正確認識體育社會組織在體育治理中的積極作用,改變對體育社會組織的“不信任、不支持、不發展”的政策導向,確立培育體育社會組織發展的政策支持體系。(2)以規范監管為手段,政府對體育社會組織的一切監管行為應以法律規范為核心,改變以往所有政策性、臨時性、運動式的監管方式,加強體育社會組織監督的立法、執法、司法等環節的法律體系建設。(3)以風險控制為限度,政府體育部門對社會組織的各類監管僅針對現實存在的政治與社會風險,改變以往限制、控制的監管思路,切實落實以體育社會組織的日常活動管理為監管內容、以現存的政治與社會風險為監管規范的制度構建。
針對不同類型體育社會組織存在的問題,如民辦非企業單位注冊、草根體育社會組織合法性和樞紐型體育社會組織監管等問題,應營造專門的政策環境,優化體育社會組織管理體制,分類推進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
首先,組織機構獨立,明確體育社會組織獨立法人的主體地位,優化組織內部治理機制。按照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發布的《行業協會商會與行政機關脫鉤總體方案》,對官辦體育社團進行“脫鉤”、政社分開,賦予其社會治理的主體地位。優化決策治理機制,健全組織內部治理結構、治理機制與治理制度,完善權力運行程序。(1)建構“決策、執行、監督”三權分立的制衡機制,會員大會作為權力機構,理事會作為決策機構,秘書處作為執行機構,監事會為監督機構;(2)優化財務治理機制,按照相關財務制度對組織收入、支出進行規范;(3)優化人事治理機制,在領導人產生機制、人事薪酬激勵機制、人事績效考核機制方面擁有自主權,加強人才隊伍建設,吸收體育管理、經濟、法律等體育領域之外的優秀人才進入管理層;(4)優化監督治理機制,改變以往監管制約機制主要來自外部的政府行政性監督為內部的理事會監督和規章制度監督。
其次,取消“雙重管理”。體育民辦非企業單位、草根體育社會組織由民政部門直接審查登記,降低登記注冊門檻;政府體育行政部門轉變重年檢管理輕日常監督的管理模式,改變原有直接行政干預為規范的制度監督。加強對體育社會組織的政策支持、經濟資助與資源傾斜,積極推行“一業多會”,對體育社會組織的注冊限制、業務范圍、市場活動等取消行政干預。
再次,改進草根體育社會組織登記備案制度。建立規范統一的登記程序,削減登記管理限制,除去依法規定需要前置審批的體育社會組織外,取消業務主管單位審核,實施直接登記。體育基金會簡化審批程序、降低注冊準入資金,公益慈善類體育基金會準入不作注冊資金要求。
最后,加大政府購買體育社會組織的服務力度,賦予其參與體育治理的權力與資源。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發布《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政府向社會力量購買服務的指導意見》,明確要求公共服務領域加大政府購買服務力度。2014年,財政部、民政部聯合下發《關于支持和規范社會組織承接政府購買服務的通知》,支持和引導社會組織健康有序發展,充分發揮社會組織在承接政府購買服務中的主體作用。通過政府購買服務,體育社會組織不僅能夠獲得資金支持,更重要的是被合法賦予參與體育治理的權力,發揮體育治理的職能。
治理轉型中,體育行政部門“對上負責”導致技術理性主導體育社會組織成長邏輯。雖然中央政府不斷推進行政體制改革,但由于缺乏剛性約束,體育社會組織領域依然實施技術理性的政府行為。為消除政策執行張力,杜絕消極政策執行理念與方式,保證中央宏觀政策理念在民政部門與體育部門之間得到完全貫徹,解決制度生產的“碎片化”問題,可根據整體性治理理論,跳出部門中心主義傾向,超越傳統公共行政邏輯,提升公共部門內部的協調性,貫徹落實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的中央宏觀政策信號。(1)注重監督主體多元化,建立政府、社會公眾、利益相關者、大眾媒體相結合的政策執行監督體系是最現實、最有效的做法。(2)構建適應時代發展的法制化基本框架,尤其要運用政黨治理機制,引導和規范政府政策執行行為,培育體育社會組織圍繞滿足群眾公共利益和公共健康發展,依法對各級政府體育社會組織治理政策執行情況進行監督。(3)完善追責的制度設計,健全行政追責機制。對政策執行中的權責進行界定,并對失責行為進行嚴厲處理。總之,加強政策執行監督機制,在部門預算制定、績效評估等關鍵環節進行監督;健全政策執行追責機制,保證部門治理目標反映公眾體育訴求,增強體育社會組織公共性。
區別于傳統的研究視角,本研究通過建立體育社會組織治理的宏觀政策與政府具體實踐之間的“政府行為—策略選擇”分析框架,解讀與呈現阻礙體育社會組織發展的隱藏機制,為新時代體育行政部門“精準發力”進行政策優化與路徑創新提供指導框架。基于原有技術治理,為貫徹落實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政社分開、權責分明、依法自治”的體育社會組織治理轉型目標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