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如走路
——形意拳實戰分析

◎李建衛

形意拳又叫心意拳或是心意六合拳，與武當拳、太極拳、八卦掌稱為四大內家拳，當然也有人說是三大內家拳——太極、形意、八卦。形意拳由山西姬際可創，首傳弟子是他的六個兒子，還有一位南山鄭氏。南山鄭氏（山西心意形意門內傳言系曹曰瑋的化名）又傳給了安徽池州市貴池區曹曰瑋（字繼武）。曹曰瑋是康熙年間的武狀元，曾任陜西正一品武官。曹曰瑋有弟子河南王子誠、王自誠（有的抄本作王志誠、王子誠等，曾于清雍正十三年正月，作《六合十大要序》，詳見民國時期唐豪先生在河南陳家溝發現的《三三拳譜》中），王子誠又傳給山西晉中市祁縣戴龍邦。這一兜一轉，形意拳又傳回了山西。

在技擊原則上，形意拳跟其他內家拳講究后發制人不同，雖然屬于內家拳，但是形意拳的風格卻是硬打硬進，如閃電雷鳴一般，在內家拳里屬于剛猛的，獨樹一幟，都說“太極十年不出門，形意一年打死人”，由此可見形意拳的實戰能力。形意拳譜上所示“視敵如蒿草，打人如走路”“遇敵猶如火燒身，硬打硬進無遮攔”“起如風，落如箭，打倒還嫌慢”，都反映了形意拳的技擊特點。這些口口相傳的要訣，濃縮著老前輩的高度智慧。

今天重點分析一下“視敵如蒿草，打人如走路”這句話的幾層意思。

一、從字面上，可以理解為實戰中對心理狀態的要求。

在實戰中，心理因素也相當重要。武術家常言：一膽，二力，三功夫。這句話簡單明了很好理解，要有膽量，有力氣，有功夫。相比之下，膽量是首位。練習時再刻苦、技術再嫻熟、力量再大、功夫再深，沒有膽量的支撐等于零。在實戰中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對手都敢于面對面格斗，絕無半點退卻之心，心理因素是決定搏斗勝負的關鍵。明代戚繼光《紀效新書》首卷總敘：“未有臨陣用盡平日十分本事而能從容活潑者也。諺云：到廝打時忘了拿法。兵豈易言哉!” 意思是動武時忘了武器的用法，比喻臨陣慌亂。在長槍實戰中，也有一句話叫作“見肉分槍，閃賺顛提”。前半句最是緊要。什么叫“見肉分槍”？說的是對方的槍尖幾乎要扎到你了，這時候你才做應對，或者攔，或者拿，而后貼桿而進，克敵制勝。因為只有讓敵進來后，對方很難再變招。倘若對方槍尖離你尚遠你就招架，那么對方有充足的時間來變化，你就無法達到克敵制勝的效果了。這種引進落空的打法，更需要非凡的膽量與智慧，對時間時機的拿捏要十分精確，有一點疏忽都有致命的危險。在徒手較技中也是一樣。拳諺說“接根不接梢，接梢必有拿”。在實戰中如果沒有膽量，慌里慌張，很容易發揮失常、亂了方寸，會導致一敗涂地。

如上所言，無論是器械還是拳法的實戰，都能氣定神閑，沉著冷靜，這就是膽量。有了這個膽量，就具備了制勝的法寶。所以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多次說“藝高膽大”，更強調“膽大更藝高”。練武術時也講究“練時眼前無人似有人，用時眼前有人似無人”，在實戰中就要有目中無人的境界和心理素質。所以“視敵如蒿草，打人如走路”。

二、第二層可以理解為實戰中的具體方法。

所謂“打人如走路”，是說在格斗中要動起來，步法與身法相配合，忽左忽右，讓敵無法尋找攻擊目標。這一點我們在現代搏擊擂臺上也能看到，有所不同的是擂臺上的幅度要比真正實戰小，因為規則限制了動作的大小。而中國傳統武術來源于生死搏斗，在單打獨斗較技中有可能是器械格斗，所以左右的移動與前后的走動尤為重要，因為關系到生死存亡。還有一點，現代搏擊擂臺嚴格來說是一種以搏擊為核心的特殊表演，是以勝負論輸贏的比賽，為取得勝利，運動員與教練要考慮每一局的體能分配，所以在比賽中盡量節約體力，將有限的體力用到攻擊對手上，走動的幅度與快慢自然就小，但也有個別體力超強的，比如拳王阿里在擂臺上常使用起伏加大的“蝴蝶步”，將對手搞得不知其蹤。

“打人如走路”還有一種解釋更貼近實戰。在實戰中中國武術講究“挨實即放”，可以用手攻擊，也可以用肘攻擊，用臂攻擊，用身體攻擊，挨到哪里哪里出。在攻擊對手即將挨到對手身體時，運用步法將身體重量壓向對方，可以增大打擊的力度。步法盡量不要停，要如同走路一樣向前逼壓對手，敵在連續受到沖力后會無法保持重心，更會竭盡所能維持身體平衡，故而無法攻擊抗衡，此時必敗無疑。“走路”的主要作用就是破壞對方平衡，加大打擊力度。這種技法在中國武術上被廣泛使用。

形意拳還有三個別名：心意拳、行意拳、心意六合拳，經過以上的解釋，我們就知道了為什么形意拳也被稱為“行意拳”的緣故了。

三、“打人如走路”的第三層意思比較好懂，是說形意拳實戰性非常強，無堅不摧，硬打硬進，勢如破竹，勢不可擋，如拔草走路般容易。

形意拳在近代的實戰中表現確實非同一般，郭云深的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無敵手，車毅齋力克日本劍道高手，韓慕俠全勝外國大力士……用“打人如走路”來形容其實戰能力不為過。

中國武術源于古代戰場，是中國古圣先賢的智慧結晶，它留存下來的每一句諺語都值得我們仔細研究學習，“打人如走路”只是武學寶庫中的冰山一角，希望武術研究者、武術愛好者共同挖掘，吸收傳統武術的精華，為將中國武術走出國門奮斗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