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樣的年華

董怡佳

隨船飄蕩，窗外是一條小溪和低平的堤岸，忽而冒出的幾戶人家，炊煙裊裊。

小舟駛進一處山谷，兩岸高聳的崖壁上，數株枯草胡亂扎于其中。似迷路的稚童，陌然之景入目，略感心怵，心頭蒼涼浮現。遠處，淙淙流水激石之聲響徹山谷。

出谷外，窗外之景變幻無常。岸邊，幾塊嶙峋怪石或俯、或仰、或立、或倒，石隙間，青苔陡生。悠然溪水乘著小舟漫向前方。窗外，忽現茫茫蒼白。注目其間，才知是蒹葭勝雪。風像一個狡猾可喜的頑童，闖入葦間，推得蘆葦東撞西飄，像一群妙齡少女推搡著嬌笑。

輕舟悠悠地晃進蘆葦，不時驚起幾只水鳥，猛然沖天，旋即緩緩落于水中。船漿輕輕撥開葦叢，蘆梢時時輕撞，發出如泡沫般綿密的聲響。

離了葦叢，泛舟溪上，眼前忽而潤朗起來，溪水潺潺，漸漸寬了，緩了。停槳，簇擁的水波漸息，溪水緩緩流向水天相接的地方。

漁翁穿著蓑衣，站立船頭，信步閑庭地轉動手腕，魚線繞了一圈，輕盈地越向水中，激起層層波瀾。漁翁坐于木凳，偶飲幾口濁酒，輕晃幾下腦袋，恣意，快哉。

忽而霂降，雨絲密密地斜織著，朦朧了近水遠山，似丹青未干，古典而又浪漫。溪水漾起粼粼水波，分不清是魚兒喁喁，或雨入水面，交錯著，簇擁著。我坐于窗邊，偶撫杯沿，輕品茗茶，忽置杯于桌，望向窗外，或注視杯中騰起的縷縷輕煙，氳氤于空氣中，繾綣而又怡然。或許，只有真正沉浸于自然之中、寧靜之中，才知人間喧囂如夢幻，才懂世間繁華似云煙。船篷上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絕入耳，令人如臨深山，靜了塵喧，滌了心靈。

忽逢落雨的漁翁也不惱，收了竿，撐起篙，哼著小曲，自得其樂。微風卷走了幾縷雨絲，霧氣漸歇，溪面平靜無波瀾，如瓊玉般古樸而鮮活。至于晴初，溫暖的余輝拖著狹長的裙擺，漸漸走下舞臺，水面隨之閃爍星星點點的光。晚霞是一位壓軸的舞女，酒醉微醺，跳起驚鴻一舞，萬物失色，魚兒相逐，奔夕陽而去。而溪水，總是在窗外不間斷地流著，綿延不休。

或許，我們的生命就像一條溪流，不停息地涌向遠方，有的急，有的緩，有的地方渾濁，有的地方空明。但無論遇洪澇，還是遭霜霂，我們總要奔向遠方，永不停歇。

是的，流水不急不躁，從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

‖浙江省泰順縣育才初中‖指導教師：梁祥傳

吉吉工作室

一葉小舟，隨溪流飄飄蕩蕩，作者的寫作視角也是動態的，隨船的前行徐徐展開。入山谷，進葦叢，恰逢一場詩意的雨，于是，這個世界有了空明的韻致，人，仿佛游于古意盎然的卷軸之中。

作者的語言古典而浪漫，景與人物，都像是從古詩詞中走出來的：前方小舟徐徐前行，忽現茫茫蒼白，正是蒹葭勝雪。仿佛詩句中“洞天石扇，訇然中開”;水天相接處，漁翁穿著蓑衣，靜立船頭，仿佛是桃花源里寵辱不驚的文士，恬靜安然。景象從靜到動，最后歸于靜謐。歸來時已是落霞余輝，溪水依然不間斷地流著。于是，作者油然生出“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一般的感悟。難得的是，作者沒有止步于這次漫游，她從流水的“不爭先”中品悟到一種淡泊恬然的生活態度，靜水深流，方能致遠。遇到美好恬然的奇境，溪水不留戀;遇到霜霂和洪澇，它也不懊喪，只是流向遠方，追尋更美的風景。人亦當如此，不爭一時之快，但求綿延長久，帶著不急不躁的心境，奔向遠方的目標。

【適用文題】水樣年華;痕跡;生當如溪流;不爭……（小恍）